第十三章 刺痛的傷口
?“老師在學校嗎?”
林恬收起了張牙舞爪的陣勢,乖乖地和時煦說話:“老師不在辦公室,不知道在不在實驗室,你要去看他老人家嗎?”
時煦點頭:“好久沒來看老師了,今天難得有時間。”
林恬的眼神在宋意寒身上掃了一圈,意有所指道:“你帶他去?老師一把年紀了,你也不怕刺激他老人家。”
時煦笑了笑,“沒事的,我和他的事老師當初就知道了,而且我們現在也沒關係了,老師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想的強多了。”
林恬把“怨念”倆字寫在臉上,總感覺時煦把宋意寒拉到老師面前就有種見家長的感覺。
“那你去吧,我回頭再去找你玩。”林恬說完時煦就忍不住笑話她:“都二十五六歲了,還找我玩?”
林恬眼底閃着細碎的光,把不為人知的情緒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她看着時煦的背影,一顆心像是坐鞦韆一樣搖搖晃晃,起起伏伏。
她之前說的沒錯,她確實是和時煦一起長大的,可他們算不上青梅竹馬,也算不上兩小無猜,她頂多算是時煦由小長大的一個見證者。
時煦從小就是一個人,他身上帶着的那種孤獨不是其他人不需要他的孤獨,而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孤獨。
林恬揉揉頭髮,閉眼嘆了口氣,悠悠道:“我到底該拿我們時哥怎麼辦才好呀?”
她也不是一定要和時煦在一起,可是想要看他變幸福怎麼就那麼難呢?
時煦和宋意寒走了一會兒后才發現宋意寒的小動作,皺了皺眉:“手怎麼回事?”
宋意寒一本正經把手握得更緊:“我也不知道,它們自己粘在一塊的。”
時煦翻了個白眼想要把手抽出來,可是另一個人卻不肯配合,他一時間覺得好笑:“怎麼七年前和七年後的事情都倒過來了,七年前是我想牽一個人的手結果被他甩開,現在倒是他厚臉皮拉着我不放了。”
宋意寒一點沒有被罵的自覺,反而還附和時煦:“那個人太壞了,你一定不能原諒他。”
時煦瞥着宋意寒:“我說的是你。”
宋意寒看着時煦認真地點頭:“我知道,所以你一定不能原諒我。”
不管是你的喜歡還是恨意,憎惡或是歡喜,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感情,只要是你的,我都想要擁有。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時煦無言以對,掌心的熱度跨越漫長的時間傳到他的心裏,令他難過。
七年,八十四個月,兩千五百五十五天,每一天的宋意寒都令他難過。
“我真討厭你。”時煦的聲音輕輕的,宋意寒低應了一聲回應他:“時煦,我喜歡你。”
時煦聲音發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耗費了全身的力氣。
“我不信你。”
宋意寒握了握掌中的手,不受控制地輕晃了兩下,像校園裏任何一對小情侶一樣,帶着隱秘的心意:“不着急,慢慢來。”
文教授在實驗室的門口見到了自己的學生和他的男朋友,久違地露出了一個慈愛的微笑:“最近過得好嗎?”
時煦快速掙開和宋意寒交握的手,走上前換上實驗服給老師幫忙,“老師,我過得很好。”
時煦是文教授帶過的最好最有天分的學生,他對他寄予期望,不管是生活還是學術,他都希望時煦能事事順遂。
文教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你和他怎麼樣?”
時煦手中動作一頓,“我們分手了。”
“分手?那跟你來這裏做什麼?”文教授人老心不老,將宋意寒放在時煦身上的眼神看得明明白白。
時煦抿着唇迴避道:“有些事。”
文教授點點頭:“自己開心就好。”過了片刻時煦聽老師無意提了一句:“小恬之前為什麼會學化學?”
時煦愣了一下:“她說自己喜歡這個,就一直學下來了。”他有些困惑:“您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是不是小恬遇到什麼瓶頸了?”
“沒有的事,她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離瓶頸還早着,是我隨便問一問。”文教授把手裏的器材試劑都收好,背着時煦忽然道:“我打算教完小恬以後就不再收學生了。”
時煦沒想到文教授會做下這個決定,擔憂地問他:“您是身體不太舒服了嗎?”
文教授搖頭拍了拍時煦的背:“我年紀大了,也難免力不從心,以後就安心做做研究上上課,帶碩士帶博士的事就交給其他老師了。”
文教授今年已經五十七了,是該休息休息了。
時煦沒準備多叨擾老師,打完招呼就要走,沒想到文教授竟然朝宋意寒招了招手。
“我和他說幾句話,你別來偷聽。”
在時煦被自家老師關在門外時,宋意寒也一臉莫名,他緊張地在背後搓手,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
“你最近沒有再惹事吧?”
宋意寒心裏一緊趕緊搖頭,想着難不成他之前惹過什麼事嗎?
文教授勸着他:“時煦還不知道你把吳教授打了的事吧?”
宋意寒暗道:不瞞您說,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他應該不知道。”宋意寒隨口胡謅,看文教授擰着眉頭的樣子,糾結地想着他說的吳教授是誰。
“時煦之前和我說你對他沒有感情,可是自吳教授那一回事我就知道應該是時煦自己鑽牛角尖了,他那孩子心裏想的事多,你有什麼話最好直接和他說。”文教授之前無意間撞見這人揍那個吳誠沽,雖然不贊成這種行為,但也確實解氣,有人能護着時煦替他出氣也是好的。
宋意寒暗自記下,猶豫着說:“是我之前對時煦不好,他怪我是應該的。”
文教授板著臉開始教訓起小輩:“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放在心裏,有什麼矛盾就應該說出來好好解決,不然怎麼過一輩子。”
宋意寒被“一輩子”這三個字砸得幸福地昏了頭,傻兮兮地問文教授:“時煦有說過要和我過一輩子嗎?”
文教授把時煦賣了個徹底,理所當然地道:“怎麼沒說過,就他大三那年,來我這裏找資料時候和我說,他想和一個人過一輩子,我當時還以為這孩子交女朋友了,後來才知道是你。”
宋意寒想像說這句話的時煦,心頓時軟作一團,恨不得把七年前那個時煦抱起來親親。
宋意寒和文教授道謝,懷着一顆蕩漾的心走了出來,看着時煦波瀾不驚的眉眼都覺得越發可愛。
時煦被宋意寒的眼神刺激得打了個冷顫,問他:“老師和你說什麼了?”
宋意寒不肯詳細說,只說:“老師讓我對你好。”
時煦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到了車裏才回過神來:“你跟着叫什麼老師,他又沒有教過你。”
“你老師就是我老師,再說了,我們是一個學校的,我叫聲老師也沒什麼。”宋意寒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一張臉喜氣洋洋的,像是要趕着過年似的。
果然是要給他好好複查一下了。
重新在醫院裏照了片,又讓醫生檢查了一下傷口,都沒有出現問題。
“頭痛可能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康復期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宋意寒點頭,說自己是有點失眠。
醫生讓他們不要擔心:“這屬於術后正常現象,慢慢調養就好了。”
時煦不知道該怎麼調養,身邊也沒有個能支招的,乾脆想請個阿姨來幫忙做飯,但是今天肯定是來不及了。
“今天想吃什麼?我們直接在外面吃。”宋意寒心裏有自己的計較,讓時煦把車開到超市附近,拖着他去買菜。
時煦揉揉眼睛,看宋意寒和一個個西紅柿大眼瞪小眼。
時煦:這個世界果然魔幻了,我居然有看到宋意寒買菜的一天。
不過更魔幻的還在後面,當看到宋意寒回家把圍裙變扭地系在身上時,時煦直接拉住他:“你想幹嘛,炸廚房嗎?
宋意寒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我想試試做飯。”
時煦眼皮猛跳:“為什麼?”
宋意寒本着文教授教授的“有話直說”,望着時煦一臉認真地道:“不都說想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嗎?”
時煦這次不僅眼皮在跳,連額角的青筋都開始跳了。
他怕宋意寒到時候沒能抓住他的胃,反而把他的胃傷得千瘡百孔。
“你認真的?”
宋意寒點頭的同時還從料理台下面掏出個菜譜,信誓旦旦地說:“我已經研究好了,你放心。”
時煦不放心,時煦非常不放心,他幾乎是坐立難安,豎著耳朵聽宋意寒一邊找油一邊找鹽,祈禱宋意寒別把他的窩給毀了。
不然他保不準會把宋意寒揍到再失憶一次。
他靠在沙發上看着宋意寒在廚房裏蹦躂來蹦躂去,要是過去,打死他都不會相信宋大少爺會進廚房,這人從來只會指示他,讓他伺候他,還會挑剔他這道菜做得不好,那道菜做得不合胃口,完全不管他他切菜時被切傷的手指。
時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中指上那個淺淺的刀痕,刺痛感沒由來地蔓延。
真是奇怪,早就癒合的傷口,怎麼還是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