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疼痛讓人清醒

聞世卓花了兩個多小時跟悠悠聊，然後把睡了的悠悠抱了出來，安置在了阮母房間的小床上。

遲東旭道：“怎麼樣？”

“比我想像中要容易一些，因為秦庭朗大概只是想發泄，所以施加的催眠並不複雜，只是時間太久，手段又有些過份，所以需要一段時間調理。”

“要多久？”

“不一定，要看情況。至少需要十來次的心理治療。”

遲東旭道：“估計明天雷海平就會過來，他肯定要接走悠悠，你看看能不能把悠悠的情況，你發現的，包括你認為有用的寫寫，我們一起給雷海平，他後續找心理諮詢師調理也方便。”

聞世卓懂了他的意思：“好，我晚上寫了發給你。”

“希望他能醒悟吧，”阮西霖道：“混了一輩子，表面上也是人上人，結果妻子兒子死的死，關的關，到頭來只餘下了這一個。這真的是報應。”

之前雷家的律師就已經了解過了案情，第二天雷海平也過來了。

妻子兒子都在裏頭，最好的結果也得判個二十來年，尤其，又聽說他對苗寧的感情，大半源於催眠，換了誰，也要懷疑人生的。

這種年深日久的催眠早已經根深蒂固，儘管她親口承認催眠了他，但一想到她，他還是覺得本能的心疼悸動……但不管心情如何，都已經救不了她，這種“她的命運跟他原不原諒她根本沒關係”的感覺，令他心情百味雜陳。

悠悠就是這個時候被領進來的。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花裙子走進來，粉粉白白，眼睛大大的像個芭比娃娃，怯生生的叫了一聲：“外公。”

雷海平看着她，哽咽了一下，張開手：“來，外公抱抱。”

等他們走的時候，阮西霖把聞世卓寫的東西給了他們。該說的都說了，能做的都做了，小姑娘的命運如何，只能看雷海平的良心了。

從接待室出來，遲東旭想起來道：“軟軟，回頭等案子差不多了，你提醒我一下，給濟市那邊打個電話，讓他們注意一點兒，能幫就幫一把。”

阮西霖答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手錶：“也不知道林局那邊怎麼樣了，聞世卓去了沒有。”

此時，聞世卓剛從林局家出來。

他一早就過來了，林局當了一輩子警察，當了領導還經常身先士卒，威名赫赫的神探，到老了，卻被706案子連累的引咎辭職，黯然退場，他欠他的，一輩子也還不清。

但是他過來之後，老頭子卻提都沒提這一茬。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心地光明，亦有人心存溫暖，只是他之前從來沒有相信過。

聞世卓走在路上，好像還能聽到老頭子氣壯山河的聲音：“這人，不怕摔跟頭，怕的是爬不起來！”

“大男人要有點擔當！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得背起責任來！”

“你幹了一輩子維護法律的事情，到頭來卻不相信法律？這一次的事情，細究下來，你最多也就判個五六年，你才多大？五六年你耽誤不起？”

老頭子握過槍的手，重重的敲在他頭上：“審了，判了，從裏頭出來，這件事情才算是真的結束了！否則你就得背着它一輩子！懂不懂？”

他鼻子微酸。

老頭子這些話，從頭到尾都是為了他。

罵他，也是為了他好。

幾十年的老警，一雙利眼，看清了一切，看透了一切，在他自己都放棄的時候，卻恨鐵不成鋼的，拚命拚命的要拉他一把。

他居然忍不住哽咽了一聲。

有人忽然拍了拍他肩，聞世卓微吃一驚，猛然抬頭，周磊落隨即攬住了他，笑道：“嘿，嚇着你了？是我。”聞世卓定了定神，周磊落一邊攬着他，一邊把手裏的U盤遞給了他，“師父讓我送過來的。”

聞世卓嗯了一聲就接了，放進口袋裏，周磊落嘆為觀止的道：“說真的，我就在這死盯着都沒認出你來，你這喬裝改扮的，也太神了。怎麼做到的？”

聞世卓沒戴口罩，只戴了一副方的普通眼鏡，仍舊穿着連帽衫，抄着口袋，頭髮垂下來，顯眼的耳機線垂在胸前，整個人就像一個頹廢宅男，完全不像他。

聞世卓正有些神思不屬，隨口道：“自我暗示，或者叫自我催眠，告訴自己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行為習慣舉止就會隨之發生改變……這就跟女人化妝一樣，女人化一個溫婉的妝容，整個人都會隨之溫婉，這其實就是某種自我催眠。”

“哎哎！”周磊落道：“真不愧了你叫教授，我隨口一問你說這麼多……我現在一聽催眠就頭大，這玩意兒就跟在你腦子裏撥河一樣吧，腦花兒嫩着呢！哪裏架的住這麼東拉西扯，好人也催瘋了！”

他擺擺手：“行了拜拜吧。”一邊就跑了。

聞世卓回了學校，把筆記本拿過來，拉上了帘子，開始看秦庭朗的審訊。

前一段，秦庭朗交待如何害死雷家人，他一直看的很平靜，腦海中習慣的分析，推演……如果此時是他在，要怎麼審。

一直到遲東旭問出那句話“秦庭朗，孟林霈當初是怎麼知道你殺人的？”

聞世卓微微閉了閉眼。

他點擊暫停，做了幾個深呼吸，卻仍舊無法平靜下來。

思想中像有什麼在撕扯，讓他縝密的思維，瞬間就被衝擊的七零八落。

聞世卓一手抽開了抽屜，取出了酒精燈，縫衣針和鑷子，他點燃了酒精燈，慢慢的挾起縫衣針，在火上烤着，一邊重新點擊了播放。

對話重新進入耳朵，輕描淡寫，卻似乎振聾發聵。

他撩起了T恤，慢慢的把縫衣針推入了身體，因為針上殘存着火烤的溫度，甚至都沒怎麼流血。

他的額上不一會兒就是細細密密的一層汗珠，肌肉都不時的抽搐，但動作卻仍舊極為從容，有條不紊，好像實驗室中里的科研人員，每一個動作都穩定而又堅定，一直到把整根縫衣針，全都埋進了身體內。

他挾起了第二根針，慢條斯理的重複之前的步驟。

有些催眠已經根深蒂固，每一次行動都會加深這種催眠的力量，而成功亦會把這種感覺刻的更深。深到，你根本分不清哪一種想法是自己的，哪一種想法是……來自惡魔的指引。

此時，即便是讓秦庭朗來為他解除催眠，他也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催眠的影響。

但是疼痛，可以讓人清醒。

他不能控制自己“不想”，但是他能讓自己“不做”。

對話仍在繼續，無形中刀光劍影。而聞世卓在身體中埋下了第三根針，正在慢慢的烤着第四根。

“那句話是什麼？”

“世哥出來喝酒吧！”

聞世卓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