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無相寺亡

白蟒每逢十五便會擇一洞口吸取月華，每逢無相寺有道場，就會潛入廟中聽佛音。無相寺許多僧眾都見過它，並視它為護寺神獸。故白蟒對人並不陌生。見卷耳在自己洞中停留倒也沒當回事。

山中無日月。卷耳藏於白蟒洞中，渴了就陰飲它的泉水，餓了就偷偷吞服一粒玉鐲中的仙丹。那本是給仙人恢復仙氣的上好丹藥，如今到被卷耳當做壓縮乾糧吃。卷耳仙氣被封，吃的丹藥增加不了修為，只能滋養血肉，一粒仙丹可頂一年飯食。

洞中生活單調，那白蟒雖然不在意卷耳，但也不與卷耳交流互動。一人一蟒就在一種戒備的關係中相處了三年。無聊的時候卷耳就將神識探出，觀觀無相寺，這大廟經營的真是不錯，一年四季香客絡繹不絕，逢年過節煙花爆竹此起彼伏。卷耳原本以為就這樣混過三百年也不錯。卻不知，天不隨其願。

這一日無相寺又開道場講經說佛。說佛者是一個雲遊四海的高僧大德，白蟒前去聽佛。卻不知怎麼竟被點化，引得雷劫。白蟒怕累積僧侶與香客，便爬上無相寺大殿房頂準備歷劫。雷劫蓄積，風起雲湧。白蟒於大殿之上盤旋挺立，蛇頭高高昂起、對着天上的雷雲吞吐着芯子。無相寺內僧侶見狀集體誦經，為其護航。眼看雷劫成形，白蟒飛身躍起，同時自雲中現出一道龍行閃電，怒吼着劈向白蟒，白蟒竟也張口吐出龍吟，瞬間兩道白光相碰，強光刺眼，接着噼啪一聲巨響。當無相寺內僧眾香客再能視物之時，雷雲已經散去，天空中現出一道七彩霓虹。白蛇匍匐於大殿金頂之上，竟然已經具有龍形，不時有雷電在其身上遊走，看樣雷劫之力還未能完全吸收，正處於虛弱時期。

就在寺中之人驚嘆之時。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給本太子活捉此龍！”竟然是曾經那個想要卷耳的譽王。

無相寺僧人一聽頓時組成人牆擋於大殿之前。

主持高呼“萬萬使不得！此乃祥瑞、神獸不可褻瀆。”

“本太子是真龍血脈，是未來的真龍天子。這不過是一白蟒所變之凡龍，本太子要活捉它，誰敢阻擋，就地問斬。將士聽令，活捉此龍，本太子大有賞賜，加官進爵，真金白銀任選。後退者軍法處置。”一通恩威並施，官兵們即刻暴起，拿起武器沖向大殿。

高僧直呼“太子三思。”無相寺僧侶們早將白蟒認作護寺神獸，為保其安危赤手空拳與士兵相搏。譽太子見僧人竟敢阻攔當即下令屠殺僧侶。大殿之下血流成河。白蟒在金頂之上，見狀哀鳴，卻因雷劫還有餘威在其身上遊走難以動彈。眼看僧侶就要被屠殺殆盡。白蟒不顧安危自金頂之上躍下。轟的一聲落於人群之中，阻擋在僧侶身前。金色的眼中帶有憤怒、不甘。搖頭甩尾，將一個個撲上前來的士兵抽打出去，護着身後僅剩不多是僧侶。有僧侶見白龍不顧安危的護佑他們痛哭流涕。

“弓箭手，瞄準那些禿驢給我射。”

一大波箭矢襲來，白蟒用身體彈開一些，但仍然有僧侶中箭倒地。白蟒見狀向天怒吼，轉頭看向譽太子，張大嘴衝著他飛身而起。

護駕、護駕、護駕。在幾聲撕心裂肺的嚎叫中，白蟒快速接近譽太子。士兵們再也顧不上僧侶。紛紛轉頭保護太子。但為時已晚，白蟒眼看就要吞了太子，一個身影竟然主動跳入白蟒口中，白蟒一嗆跌落地上。譽太子藉機快速遁逃。將士們紛紛戒備的護在其身後。

因吞食了活人，白蟒眼中瞬間染成紅色，白玉般的身子竟然有轉黑的跡象。這是破了道行，要入魔的標誌。一股煞氣自它身上慢慢溢出，士兵已經退出了無相寺。此時大院之中，滿地鮮血，受傷的士兵在哀嚎，僧侶無措的看着幾近入魔的白蟒。

壓制不住對血肉的渴望，白蟒衝到一個哀嚎的士兵身邊張嘴就要吞食。高僧沖向白蟒高呼“不可！”

白蟒被高僧的疾呼喚回一些神志。看到眼前已經嚇傻的士兵，猛然調轉身體向山中衝去。

卷耳一早醒來就有種心悸的感覺，因其出現的毫無緣由，卷耳以為是仙力封印太久，對臟腑有所影響，便封閉感官，用神識在仙體內巡遊。幾番探尋卻並未發現仙體異常。但是在他掃向仙力封印處時卻發現，曾經因悟道凡人之能受的雷劫，竟然一直在破壞封印仙力的天道之網。就在他細觀雷力破壞天道之網時。白蟒帶着半身煞氣逃回山洞。

轟的一聲，地動山搖，卷耳瞬間回神。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不已。此時的白蟒身上一半白一半黑，眼瞳一半金一半紅。龍形若隱若現，似要消散，雷力在它體表遊走竟有漸強的趨勢，繼續下去必然滅其魂魄身軀。

白蟒痛苦的在地上翻滾，金色眼眸看到卷耳便哀鳴一聲，似是勸其快走，紅色眼眸看到卷耳之時便翻出一股煞氣，想要將其活吞。身上的龍形漸散，露出原本的蛇形，蛇腹處漲起竟然似人形。卷耳一看壞了，這是白蟒破戒食了血食。顧不得其他衝上前去抱起蛇身猛然往外一擠。那白蟒借力吐出腹中之人，身上煞氣隨之減去大半。但因那人在白蟒體內，血肉已經有些融化，白蟒終究是吸收了血食，身上的雷電之力越來越強，漸有毀其身形趨勢。

抱着白蟒的身軀，卷耳也被波及，為救白蟒，卷耳不敢鬆手整個身體攀附在白蟒身上，尋思多分擔些雷電才好。雖然有卷耳的幫助，但是白蟒的氣息仍然漸漸虛弱。情急之下卷耳也顧不得神識受損，用神識打開玉鐲，取出一顆仙丹準備拋入白蟒口中，就在神識離體瞬間，便被雷劫毀滅。卷耳只覺轟的一聲，頭顱如炸裂般疼痛，難以自控從蟒身跌落。仙丹也落於地上。強打精神卷耳撿起地上仙丹，爬向白蟒頭，就在白蟒奄奄一息之時，將仙丹塞入其口，便昏死過去。

仙丹入蟒口瞬間變化作無形，滋養蟒身，而那雷劫竟然順着白蟒口中卷耳的手臂流向其身。不過眨眼間，白蟒身上再現玉白，而黑煞之氣便被藥力推出體外，自蟒身後，排出一股惡氣。白蟒再現龍形，而雷劫則盡數流入卷耳體內。一仙一龍皆昏死過去。

白龍將人吐出之後，又有仙丹滋補，龍形鞏固，氣息漸漸增強。而藉機流入卷耳體內的雷劫，將其封印仙力的天道之網又崩壞了幾層，一絲仙力流出，裹挾着雷電之力快速在卷耳乾渴的仙脈中運轉，仙脈中漲麻酸痛癢感，使得原本暈厥的卷耳轉醒。仙力在卷耳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後再次回到封印處，將縫隙徹底穩固，以後卷耳在這凡界也可動用體內仙力了。只是縫隙太狹小，若要用一次仙法，估計要在經脈中積攢半年的仙力。

頭痛欲裂的卷耳，抽出手臂，艱難的從地上坐起。白蟒成功渡劫，此時正在吸收仙丹藥力。

不遠處，那個被白龍吐出的人，那人在跳入龍口瞬間用手捂着臉。經過這麼一番吞吐，近無人型，凡是裸露之處肌膚皆被嚴重腐蝕，幾見白骨。雙手因捂臉竟然被腐蝕的與臉粘在一起，露出森森白骨，自手指的縫隙能見到眼珠，眼皮被粘在手指上。那不時轉動的眼珠，帶着極度的震驚、恐懼和絕望看着外面，竟然還沒死，但是也傷殘嚴重，命不久矣。

“嗚嗚嗚......郭...卷...兒...”

卷耳聽到那人的呼喚瞬間怔住。竟然是蘇山！三年前卷耳與他告別，沒想到再相見竟然是這般情景。看着沒有人形的蘇山，想着一同長大的情誼。卷耳知道自己仙人的身份定然是要暴露了。從玉鐲中又取出一粒仙丹，仙丹顯現在卷耳手中，熠熠生輝。蘇山看到眼中閃出欣喜的光彩。之前仙丹掉地上的時候，他看到了，白龍的變化他也看到了。

“救.......我.......“

卷耳站起身，緩步走到蘇山身前，剛要見仙丹喂到蘇山口中，手又收了回來。他想到蘇山一介凡人，整個仙丹吞下必然爆體而亡。

蘇山艱難的看向卷耳，眼神中先是疑惑，接着快速的閃過複雜、失望、瘋狂和恨意。眼淚也隨之噴涌而出。卷耳看着仙丹思索對策，並沒看到蘇山眼神的變化。正在此時順着白龍破壞的山壁，譽太子再次帶着大隊人馬趕來。白龍聽聞人聲瞬間睜開眼睛，似是有些慌張，撲騰着站起身。

卷耳神識掃過，發現那些人手持兵器來勢洶洶，也着急起來，拿起仙丹扔到嘴裏，調動體內僅有的一絲仙氣包裹，以防仙丹被自己吸收了，嘎嘣一聲咬成幾瓣，吐到手裏，撿出最小的一塊塞入蘇山口中。

白龍此時已經站穩，一大群士兵喊殺着衝進山洞。白龍一個挺身，將卷耳負於身上，腳下一蹬，順勢騰空轟的一聲將眼前的山壁撞破，跌跌撞撞飛上雲霄。卷耳趴在其背緊抱龍身。幾支飛箭射來，白龍側身護住卷耳，箭矢都被龍鱗彈開。

山洞破壁處，譽太子站在人群后，憤怒的看着騰空的白龍漸漸失去身影。

蘇山自那一小塊仙丹入口便被其巨大的仙力衝擊的暈了過去。仙丹不但修復好了他殘破的身體，還幫他拓展了經脈，讓他平白多出一甲子的功力。只是這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當著譽太子的面演義了一出生死人肉白骨的好戲。譽太子沒抓住白龍，卻也並非毫無收穫，命人抬着蘇山離開，並將無相寺付之一炬，世間再無無相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