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玲兒篇
山澗里,黃鸝脆鳴,山花競相盛放,櫻花爛漫,朦朧的遠山,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中,影影綽綽。
萬物都在飄渺的雲煙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好像是幾筆淡墨,用蒼穹做宣紙,繪了一副水墨丹青。
一處崖壁上,巨大的櫻花樹盤根錯節,虯扎在崖壁邊,崖壁下是萬丈深淵,青色的石亭和粉白的櫻花遙相輝映,一剛一柔,意境難以言喻。
櫻花時不時飄落下來,樹下有一白衣少女,身子綽約,裊裊婷婷的拿着一把長劍身手敏捷的舞動着。
她的身影柔美卻帶着幾分凌厲的氣勢,櫻花瓣被她的劍氣擊中,就會往下落,紛紛揚揚,分外好看。
少女三千秀髮只用一根祥雲紋扁頭玉簪固定在腦後,在婉若游龍的舞劍中也沒有凌亂半分。
半晌,她才停了下來,往亭子走去。
少女當下長劍之後,少女身上少了幾分殺伐果斷的氣勢,多了幾分安靜溫柔的氣息。
陸白玲來到靈月宗這個地方十年了,這個地方是她記憶里最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靈月宗的人都叫她小師妹,不是因為她最小,而是因為她最得弦清長老的喜愛,弦清長老把她當做女兒般來疼愛,因此就有人說民間父母愛么兒,所以陸白玲就成了小師妹,永遠的小師妹。
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氣喘吁吁的聲音,接着就聽見一道尚且青澀的聲音道:“小師妹,小師妹!”
聽見這個聲音,陸白玲頓時就氣的站起來,看見山下跑來的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
少年手上抱着一個小籃子,裏面還裝着橙亮亮的果子,他邀功似的跑過來,還沒有緩過氣來就說道:“小師妹,這是我從我師傅那裏討的果子,這可是大師兄從山下特意買回來孝敬師傅的,被我……嘿嘿……”
他一想到自己去搶師傅的果子,師傅起的吹鬍子瞪眼又無可奈何的模樣,就笑的合不攏嘴。
若是換了別人,只怕已經挨了師傅的一頓胖揍了,不過再這個小胖子面前,他就無可奈何了,這可是楚國的大皇子慕容博,若是胖揍一頓打壞了,那可如何是好。
沒錯,這小胖子就是楚國大皇子,也就是慕容凌風和樊良蕖生的孩子,比陸白玲還要小上八歲呢,結果他竟然敢叫自己小師妹,也不怕天打雷劈。
不過想到自己比這臭小子年長許多,陸白玲也沒有和他計較,而是用一種長者的表情看着他:“你就是為了幾個果子和你師傅又差點打起來?你就不怕傳了出去,別人說你們楚國什麼也沒有,師傅貧瘠之地嗎?”
少年傻乎乎的笑了,摸了摸腦袋,卻道:“不怕,我行的正坐的端,幾個果子還能把我楚國說成什麼樣子,我才不信。”
見他不以為然,陸白玲便不再說這個,目光轉而落在少年胖乎乎的四肢上,面上頓時浮起笑意。
“我說你也找個時間減肥吧,不然以後等你做了皇上,做龍袍的時候只怕要為難別人了。”
聽見陸白玲的打趣話,小胖子笑着撓了撓腦袋,面前浮現出幾分不好意思的模樣,陸白玲頓時有些後悔,這樣子會不會讓他不開心啊,他還只是個小孩子呢,這樣子打擊他的確不好。
誰知小胖子很快又由衷的揚起笑意,對陸白玲道:“不怕小師妹笑話,我父皇就是擔心我長胖了不好,所以送我到靈月宗來減肥的。”
原本還有些忐忑不安的陸白玲頓時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小胖子真是有趣,也不知道那楚國皇帝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想到送兒子到靈月宗這種地方來減肥。
小胖子笑了笑,把籃子推倒了陸白玲面前,笑道:“小師妹你快嘗嘗,看看甜不甜。”
聽着他左一句小師妹,右一句小師妹,陸白玲只覺得頭大如斗,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孩子叫小師妹。
她硬着頭皮拿了一個果子來掰開,放了一塊橘瓣在嘴裏,果然甘甜可口,一點酸味都沒有。
陸白玲笑着對小胖子點了點頭:“不錯,真的很甜,你也嘗嘗?”
說著就把籃子又推給了小胖子,小胖子見狀頓時歡天喜地,高興道:“小師妹喜歡的話,下次師傅那裏得了果子,我都給你搶了留着。”
陸白玲頓時一頭黑線,不知道三長老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養個徒弟竟然成天家就想着怎麼坑他,想想就覺得太搞笑了。
她點頭應是,又道了謝,這時候又一個青年走了進來。
“小師妹!”
是陸忠,陸白玲頓時揚起笑容來,朝陸忠招了招手,喊道:“快來,有橘子。”
陸忠已經二十八了,嘴上留着一圈小鬍子,一張臉俊朗好看,如果陸鳴鳳見了,一定會驚訝自己當年帶回去的少年竟然長得如此亭亭玉立,不,錯了,應該說是玉樹臨風。
要知道如今的陸忠可不一樣了,他因為骨骼清奇,被大長老選去做了關門弟子,如今可是風光無限。
看見楚國大皇子慕容博也在,陸忠略微有些吃驚,很快就恢復了情緒,笑着對他道:“大皇子也在呢?”
不知道為什麼,陸忠就是改不了對慕容博的稱呼,按道理說,他可以直接叫慕容博為小師弟,可是他就是叫不出口。
慕容博對他禮節性的笑笑,點了點頭,想到陸白玲剛才露出的笑容,心裏頓時一沉:“嗯,我給小師妹送果子過來,看她練功累了,特意讓她過來休息一下。”
小胖子眼中都是戒備的神色,陸忠不由苦笑,他怎麼就讓小胖子心生戒備了,難不成他對玲兒……
心裏冒出的一個大膽的想法讓陸忠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這個小胖子才十五歲啊,玲兒比他大五歲,這樣子是門不當戶不對啊。
陸忠心裏叫苦不迭,目光疑惑的望向陸白玲,陸白玲見陸忠看過來,頓時一臉黑線,這是什麼眼神,死陸忠!
陸白玲從陸忠疑惑的神色中看到了那抹曖昧不清的神色,頓時就心情鬱悶,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
她從籃子裏抓起一個鵝蛋大小的橘子就要打陸忠,陸忠嚇的站起身,拔腿就要跑。
陸白玲腳下輕點,陸忠也施展起功夫來,兩人你追我趕,誰也追不上誰,小胖子慕容博看着不由樂的哈哈直笑,可在看到陸白玲追上了陸忠后兩人親昵的打鬧,心裏不由一酸。
陸忠這就是故意惹小師妹生氣的,他就是想要佔小師妹的便宜。
這個念頭一起,小胖子慕容博頓時有些氣餒,他都看出來了的事情,小師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沒有看出來,難道是……小師妹,她也喜歡陸忠。
想到這裏,小胖子立刻就要去找師傅幫忙給他出氣,可是又想到三長老護犢子的性子,頓時又心裏打鼓。
到時候說不定不僅不能讓師傅幫自己,還會讓三長老得意,要知道小師妹可是靈月宗的一個傳說啊,三長老指不定也想把這個武學奇才挖過來呢。
再一想到自己搶了師傅的果子,只怕他這會兒還和自己嫉恨着呢,與其說讓師傅幫忙收拾陸忠,他還不如和陸忠公開競爭,多花些心思討小師妹開心呢。
想到這裏,小胖子總算心情好了許多。
可是在陸白玲的心裏,慕容博這個小胖子就是一個小孩子,來了靈月宗這麼些年,也該回去看看姐姐了,而陸忠則因為靈月宗的事,選擇了留在了靈月宗,特意去像三長老討了傳信的靈鴿。
這種靈鴿比尋常的信鴿飛行速度更快,幾乎可以一日千里,速度自然是別的鳥無法比擬的。
可就在她離開的兩日前,靈月宗迎來了一位貴客,就是大曆的長公主宮一諾。
對於宮一諾為何會突然來靈月宗,陸白玲不知道,可是在她心裏,自己這個侄女兒長得一副仙人姿色,性子也是不錯的,只是眼中時不時透着的狡黠讓她心裏有些害怕被她買了。
陸白玲還沒有給眾人介紹,靈月宗卻傳開了諾姐兒的身份,同時還有諾姐兒和她的關係。
弦清長老對於很多事都是耳聰目明,自然是對陸白玲和宮一諾的身份一清二楚。
諾姐兒不知道長得像誰,可和陸白玲站在一起的時候,倒是讓人覺得兩姑侄像是親母女。
畢竟陸白玲也有酒窩,宮一諾也有酒窩,倆個人笑起來的時候神色極其相似。
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陸白玲下山去看陸鳴鳳的行程就不得不推延了。
這下好了,見了小美女,還是嫩嫩的那種,並且性格極好的宮一諾,也着實討人喜愛。
慕容博就格外的喜歡和宮一諾一起玩耍,宮一諾有時候都不願意理睬慕容博,誰知道慕容博竟然不依不饒,一定要圍着宮一諾玩耍。
宮一諾一臉鄙夷:“你真的已經束髮了嗎,我還以為你仍舊在垂髫之年呢!”
不愧是宮玄遲的女兒,如果宮玄遲和陸鳴鳳知道了他們的女兒又多麼可愛,一定會高興的笑出聲來。這樣的女兒真的很可愛。
不過如今的陸鳴鳳還在忙着照顧孩子,宮玄遲已經平安回了皇城。
夜晚,陸白玲和宮一諾兩姑侄坐在陸白玲白日裏練劍的崖壁旁的櫻花樹上說悄悄話。
倆姑侄年齡只有五歲之差,倆個人坐在一起,竟然也有很多事能說到一起。
宮一諾一直很心疼自己的母親陸鳴鳳,見姑姑似乎也一臉興意盎然,便問她:“姑姑,我母親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啊?”
聽到這句話,陸白玲不由一愣卻突然明白過來,姐姐已經三十多了,不再年輕了,想當初姐姐懷着諾姐兒的時候還只有十五歲呢。
轉眼間,肚子裏生下來的那個小丫頭也已經到了十五歲,時間真的過的太快了,陸白玲不由感嘆。
她略微沉思道:“嗯,你娘親她,是一個非常厲害聰明的人……”
回憶漸漸的拉遠,陸白玲腦海里會想出自己印象中,姐姐年輕的時候的模樣。
宮一諾聽得津津入味,一邊聽一邊點頭。漫天的星星,像是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看着讓人不由歡喜。
坐在櫻花樹上,感覺自己彷彿置身仙境,皎潔的月光和星光灑落在粉色的花瓣上,落下一地的花瓣。
倆個人直到快要撒露水了,這才下了樹,一起回了院子,梳洗后相對而眠。
兩日後陸白玲依依不捨的和陸忠,弦清長老還有特意來送她,一臉捨不得的慕容博告別。
臨走前,慕容博給了宮一諾一個小匣子,巴掌大的小匣子,如意祥雲紋的,用的質地上乘的沉水木打的箱子,一看就名貴不凡。
宮一諾見過的好東西多了,也並不是想要他的東西,只是覺得這樣的東西她見得多了,就像是別人有一千個星星,卻只拿了十個星星給她。
在她眼裏,母親和父親都是富有四海的人,這個禮在她眼中,也就是一個一般的禮物。
對於宮一諾能收下自己送的禮物,心裏分外的高興,一看到宮一諾笑容燦爛的臉,他頓時高興起來。
彷彿宮一諾高興,他就會變得很高興。
回到大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陸鳴鳳聽說了女兒和自己的四妹回來了,心裏頓時歡快起來,從早晨起來就開始吩咐煞心把偏殿收拾出來。
一邊還讓人給把庫房打開,把各國送來的好看花樣的布匹找了出來,還有那些精緻名貴的頭冠。
她想着女兒和四妹一定會喜歡。
時間在她的期待中很快到了陸白玲和宮一諾進宮的日子,陸鳴鳳一會兒問自己這個好不好,一會兒問那個怎麼樣了,真是吧宮人們都累的夠嗆。
煞心看着哭笑不得,從來沒有見過皇後娘娘為了別的事兒而這麼激動過了,如今一見,只覺得皇後娘娘多了幾分溫和柔軟,少了平日裏殺伐果斷的凌厲。
陸白玲看見陸鳴鳳的一瞬間,哭聲頓時從嗓子裏溢了出來。
兩姐妹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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