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採薇一進來雖說忙着請安,心裏也不免存了些欺生看笑話的心思,採薇怎會不知這些婆子的想法兒,國公府這樣的門第,府里伺候的奴才早都學的油滑非常,欺善怕惡,欺生就熟,這些積年的陳弊,也不是她能管的,再說,她也不想得罪這些人,府里雖沒了老太太,可她婆婆掌着家呢,她逞能冒頭豈不犯傻,因此就裝着不知道,只要過得去,大家都安生,若真有一天讓她管家了,再按她的規矩來。
因此採薇對這些婆子很是客氣,擺擺手道:「媽媽們自在些,廚下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想給老太爺和師傅做兩道菜,也算儘儘我的孝心罷。」說著伸開雙臂,三月上來把圍裙圍在她身上。
採薇立在案頭拿起刀,用刀背對着魚頭敲了一下,按着魚異常熟練的去鱗剝皮去骨,切成魚片,因知道老太爺喜酸甜,便做了一個澆汁魚片,一個鴛鴦魚卷,她師傅好清淡,做了個荷包鯉魚,清蒸魚段,魚頭魚骨仍熬湯,魚肉打成蓉,團成魚丸放在一邊,交代三月等魚骨湯熬出香味放進去,便回房去沐浴,才復往園中的梨花台過來。
梨花台顧名思義,因周圍幾株梨花而得名,圍着彎曲的欄杆梨花斜斜落在四周,枝頭花開如雪,一陣風過翩翩而落,倒是好意境。
老太爺的饞蟲早就被滿桌的魚香給勾了起來了,哪想到他這個孫子媳婦除了會釀酒,還能做菜,且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上來一道,菜國公爺咽咽口水,只不過酒還未到,卻不好動筷。
封暮蕭雖吃過採薇做的魚肉鍋,可真正的菜,也是頭一回,不免有些驚詫,倒不知她何時學的這樣一手好廚藝。
正想着,只見採薇從那邊小徑走了過來,換了一身海棠色的春衫,三月里天氣和暖,如今又是正午,春日融融落在身上一點不覺冷,倒是這一身春衫配上她鴉青雙鬢,粉白小臉兒,分外好看。
封暮蕭不禁有些看的呆住了,他爺爺喊了他兩聲都沒聽見,白等身後的封良小聲提醒他,封暮蕭才回過神來,見到爺爺跟梅先生兩人戲謔的表情,一張俊臉又紅又燙。
採薇進來疑惑的瞧了瞧他,不禁道:「還沒吃酒,怎的臉就紅了?」國公爺跟梅先生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封暮蕭臉更紅,好在王寶財這時差了夥計來送酒,是個機靈夥計行過禮道:「回姑娘話,這是去年埋在梨樹下的,今年的酒剛運過來,掌柜的讓小的順便討姑娘的示下,是仍埋在東籬軒那邊,還是送到國公府來。」
採薇想了想道:「我記得冀州酒窖里還有十來罈子梨花白,倒有十六七壇的桃花釀,梨花白仍埋在東籬軒吧!這邊府里的桃樹卻多,眼瞅桃花也要開了,想來太太必然要招待各府女眷吃席,桃花釀不比梨花白勁兒大,綿軟香甜,多吃些無妨,桃花釀送到這邊來。」夥計應了一聲去了。
國公爺卻暗暗頷首,別看孫媳婦兒年紀不大卻真機靈,不禁哄的住子都,更會討婆婆的好,連他這兒都顧全了,倒是個心有七竅的。
採薇揭開罈子封口,遣清明去拿了一套梨花形的薄胎瓷甌來,採薇滿上,各人吃了一甌,老太爺道:「倒是清冽醇厚,好酒!」又去品那桌上的菜,連連點頭,她一個年輕媳婦兒能做成如此,已是頗令人驚嘆,她又不是御廚,能入得他口,比府里的廚子都要強些了。
採薇在一邊斟酒,國公爺道:「我這裏沒你公婆那些規矩,你也坐下一起吃點酒。」採薇也就坐在封暮蕭身邊吃了半甌子酒,就聽老太爺道:「這酒雖好,卻不如窖里那些,後勁兒不足。」
採薇知道老太爺一向喜烈酒,只不過畢竟比不得當年,年紀大了些,再吃那些,恐傷了脾胃,便勸道:「那些酒偶爾吃些無妨,吃多了卻傷身,爺爺還是吃些清淡的,若真要吃那性烈的,待孫子媳婦兒得了空給您釀一些,窖里那些都是我讓蘇家酒坊幫着釀的,水不算太好,曲子也平常,出的酒自然算不得上品。」
國公爺性急的道:「那什麼時候釀?」採薇不禁笑了:「這個要等過兩日……」梅先生笑道:「公爺好急性,您這孫子媳婦剛過門兩日,就巴巴上使喚人家釀酒做吃食,怎麼也要等他們新婚滿了月,您老可別沒眼色。」
定國公這才笑道:「是了,我這酒蟲子一饞上來,倒是忘了你們小夫妻剛成親,成日恨不得卿卿我我的不分開,哪有空閑釀酒,得了,反正孫媳婦進了門,以後盡有我的好酒吃,也不必急在一時,當前倒是我的曾孫子更緊要些。」一句話說的採薇騰一下紅了臉,臊的實在坐不住,低低叫了聲爺爺,福了一禮扭身跑了。
封暮蕭站起來也想跟着去,剛邁了兩步,忽覺不妥,又站住了,定國公呵呵一笑道:「你媳婦兒做的這菜順口,酒更好,我跟梅學士又算故人相逢,我們慢慢吃着,吃醉了,自然有人伺候,你不用在這裏陪着我們了,去瞧你媳婦兒吧!」封暮蕭聽了,說了句孫兒告退,追着採薇就去了。
梅先生笑道:「怎樣,我這個女學生嫁給您國公爺的孫子,也算不得高攀吧!」國公爺撫髯笑道:「你的學生哪能差的了,來,吃酒吃酒。」
卻說採薇,被老太爺一句話說的臊了回來,剛進了屋,就見後腳木頭就跟了回來,不禁嗔道:「你怎的不在那裏陪着,回來作甚?」
封暮蕭道:「爺爺讓我回來的……」說著話用眼去瞧採薇,只見吃了小半甌子酒的採薇,白玉般的腮邊染上清淡胭脂色,配上她身上鮮亮的衣裳,更顯艷色奪人,一雙明眸似喜似嗔的看着自己,竟彷彿兩顆水杏,說不出風情嫵媚,大異平日的剛強爽利,更令封暮蕭記起那榻上手足相抵脖頸相交的纏綿事,心裏不禁一熱,動情上來,湊過去就要親她微微嘟起的小嘴……
採薇哪料想他這般大膽,青天白日的就湊上來,別說古代,就是現代她也沒這麼開放,急忙推開他,低聲喝道:「什麼時候就胡鬧,仔細人瞧見……」封暮蕭也知道自己有些燥急,這裏卻不是親熱的地方,只看着採薇越發心癢。
採薇見他目光深沉,怕他還要妄動,急忙喚了聲:「穀雨,倒茶來。」穀雨應了聲。封暮蕭笑吟吟的看着採薇小聲道:「這會兒我先記着,等晚間一塊兒算賬。」採薇紅着臉白了他一眼,這木頭一開了葷就跟上癮一樣,可憐她的腰,現在還酸着。
穀雨磨蹭了會兒才進來,進來只見兩人一邊一個坐在炕桌兩頭,沒怎樣,奇怪的眨眨眼,虧了四月姐姐還讓她慢點進來,怕撞見姑娘姑爺親熱,哪有多事兒,把茶放在炕桌上,又看了自家姑娘一眼才出去。採薇等她出去狠狠白了封暮蕭一眼,封暮蕭只是看着她笑。
至晚晌兒去趙氏哪裏時,趙氏待她又比早晨親近些,吃了飯還拉着她的手說了會兒子話,又當著面,瞧了明兒回門的禮,才讓他們小夫妻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