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膽小鬼
“跟我來吧。”忍不住翻個白眼，麥俊海沖曉曉歪頭，示意她跟上。
“哦。”人生地不熟，曉曉只得乖乖跟隨，雖然感覺前面的男生並不好相處，但至少也是她的學校同學不是？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隨着太陽落山，西邊天空爬滿鮮艷彩霞，將前面男生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也似乎距離她越來越遠了，還有四周的環境，陌生得可怕，就像一幅色彩斑駁的油畫，優美卻又虛無。心頭恐懼漸生，咬緊櫻唇的曉曉不由快行兩步，追上男生的步伐。
穿街過巷，他們來到一間汽車修配廠前停下，儘管夜色初顯，但寬大的捲簾門依然沒有落下，白熾燈驅走了傍晚的黑暗，整個場地聲音嘈雜，維修師傅們依然工作得熱火朝天。
麥俊海大搖大擺地加入了他們，熟稔地跟眾人打着招呼。
“麥子，你不是去南環辦事嗎？怎麼這麼快又跑回來？”從汽車下鑽出來，滿身油污的漢子問道。
“噢，沒什麼，有點小意外。”他笑着回應。
“意外啊，呵呵，對了，正好你回來，幫我看看這輛車，毛病很奇怪，我都查了將近一個小時，居然連頭緒都沒有。”說話的人是四海車行最好的維修師傅，如果連經驗豐富的他都束手無策，那肯定是超級棘手問題。不過，幸好還有麥子這個修車天才。
接過手套，麥俊海似乎忘記自己返回來的原由，專心修理起汽車來。
良久后，隨着汽車正常啟動，側耳傾聽發動機聲音的麥俊海忍不住勾起一抹滿意微笑。“好了。”脫下滿是油污的工作服，他開心地接受大家的表揚。
“不愧是三歲就會開車的小車神，果然有夠厲害哦。”
“是啊，我十七、八歲的時候還在沉迷遊戲呢。”
“麥子不愧是麥子……”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着，尤其是學徒工，那簡直是崇拜神一般。
“哈哈，哪裏哪裏，見笑見笑。”他爽朗地大笑，然後和別人擊掌慶祝，勾肩搭背，很難想像，一個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多截然不同的面貌。
其實這樣的他看起來比較有人氣，不會讓人感到遙遠而不可親近。扒着門邊，曉曉眨着水媚大眼直勾勾盯着他們，看起來就像個小小偷窺狂。
“咦？那隻小綿羊呢？”笑鬧過後，環視四周的麥俊海皺眉問道。
“小綿羊？咱們這裏沒養羊啊？”不明所以的眾人回答。
“是啊，是啊，沒養羊。”然後一個光頭大漢從某犄角旮旯鑽出附和着，嘴邊明顯殘留着口水。
眉頭蹙得更緊。“爸，大家都在努力工作，你卻跑去睡覺？”
原來這位就是他的爸爸呀，相貌根本是南轅北轍嘛，難不成是基因突變？曉曉忍不住胡思亂想。
“哎呀，你這小子，是不是在學校發號施令習慣了，回家連老爸也要管。”雖然是自己不對在先，但做兒子的也不能大庭廣眾之下訓斥老子不是？
“你以為我想管你啊，算了，我只是回來……”這時的麥俊海突然想起自己回家的目的，自己帶回來的那條尾巴到底哪去了？“綿羊，小綿羊，在哪兒？出來。”
小綿羊？在叫誰？很是好奇地左看右看，曉曉就沒發現這屋子的臭男人中哪位可以稱得上‘小綿羊’這樣可愛的稱號。待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回過神來時，赫然發現自己正置身一片黑暗之中。
緩緩抬頭，她終於發現鎮壓自己的是哪座大山了。僵硬地抽搐嘴角，臉上漾起一抹尷尬笑容。她怯怯打聲招呼，“嗨~~~”
他的怒氣很明顯，但曉曉不明白對方氣從何來。
“你在這裏幹什麼？”這女人真是，他在屋裏修車至少也有一個小時，她就這樣站在外面嗎？雖然現在只是九月份，但秋夜的風中依然透着絲絲涼意好不，她想讓他擔承虐待之名嗎？
“那個，不是啊，我看裏面人好多……”你又沒招呼我進去，我怎麼好意思跟上嘛！！曉曉心中努力為自己辯白。
“在小聲說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看她委屈的樣子，他就很想生氣，她似乎輕而易舉就能挑起他的怒火。僅僅見面幾個小時，他卻不知已經發火過幾回了？他何時變得這麼沉不住氣了，真是……
“沒、沒有。”被吼得頭皮發麻，單腳搓地曉曉又想哭鼻子了。
“好了，跟我進來。”壓抑住自己的脾氣，他自顧自地回到修車廠里，沒有為大家介紹她的意思，也沒有顧忌到膽小的她的感受。
不過，麥俊海還是小瞧了車行內大老爺們們的八卦程度，面對跟在他身後進來的羞澀小女生，他們不約而同喊道：“小綿羊！”
曉曉果真有綿羊風範！
“麥子，她就是那隻綿羊哦，怎麼不早帶進來呢。來來，妹妹坐，喝可樂還是檸檬汁？”眾人殷勤地搬凳子，拿飲料。
“不用，我們馬上就走。”麥俊海冷冷說道。
“噢噢~~我們，我們耶。”讓人誤解的‘我們’。
“小綿羊，你叫什麼名字啊，跟我們麥子是怎麼認識的？什麼時候認識的，在哪裏認識的？”光頭的麥爸爸湊近曉曉一臉賊笑。
雖然一開始曉曉覺得他比較像大流氓，但現在又發現，自己的感覺好像不那麼準確，他好像蠻和藹的。
“那個，叔叔好。”依然很有禮貌地鞠躬打招呼，然後曉曉硬是被按回了坐椅。
“坐着說就好，咱們不習慣客氣。”
“哦，好的，叔叔，我叫歐陽曉曉，和麥、麥子是一個學校的同學，我們今天中午才認識。”那樣的場景下算認識嗎？曉曉略微有些疑惑。
“你叫他麥子？而且中午才認識？晚上就帶回家了？”眾人驚駭，然後均用不可思議的眼眸注視着麥俊海。
“麥子，你也太厲害了吧，比老爸還厲害，想當年老爸將麗麗帶回家用了三天，你半天就搞定，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啊。”光頭老爸為老不尊。
有了比較，眾人更是興緻盎然，嘰嘰喳喳地討論着，其中大多都是佩服的聲音，然而，我們這場緋聞的主角卻還逕自迷茫中，不明白眾人討論為何的曉曉只能傻傻微笑。
不理抽瘋的人們，麥俊海跨步上二樓，不多久便背着一卷包袱下來。
“走吧。”他來到曉曉身前說道。
“兒子，不是吧，老爸沒說不同意你們交往，不用私奔吧。”麥老爹很是秀逗，於是兒子額上又見黑線。
“這被褥借她用，我們先回學校了。”見前眼的傻女人還不起身，麥俊海忍不住扯起她，然後將‘巨大’的包袱狠狠壓在她身上。“走。”
“哦。”幹嘛生氣啊？我都成你的出氣筒了。氣鼓鼓地撅嘴，曉曉還沒忘記禮貌地向全車廠的人鞠躬道謝。“那麼，叔叔們，再見。”說完，她緊緊跟上男生步伐。
望着他們逐漸消失在暮色當中，麥爸爸忍不住喃喃開口，“真是個好女孩，我喜歡。”
然而他身邊的眾人卻面露擔憂，“是很單純，要真的適合麥子嗎？先不說那樣的女人能不能拴住麥子，就她那膽小羞怯的性格，根本無法適應咱們的世界吧。”
“是啊，她就像朵菟絲花。”
…………
夜幕無聲低垂，離開四海汽修廠，兩人再度一前一後走着，男生昂首闊步，步伐穩健，身後‘馱着’超大包袱的女生則步履蹣跚，踉踉蹌蹌。雖然女生很努力想要跟上男生的速度，但無奈距離卻越落越遠。
路途經過一條暗巷時，曉曉更是直接停步了。
“好黑!!”沒有路燈，巷子又那麼窄，不見盡頭的黑暗總會觸碰到人心底那根名叫‘恐懼’的神經。
聽不到來自身後的腳步聲，匆匆而行的麥俊海不由停下步伐，不耐煩地回頭催促，“你能不能快點，一會沒公車了。”要是他的飛豹沒借給昊，現在自己早就到學校了吧，唉！
她不想惹他發怒的，可是……巷子真的好暗哦！縮縮肩膀，她不進反退。
“？”從巷外向巷內望，只能瞧見一片漆黑，然從巷內看巷外卻是一清二楚，包括那隻小綿羊臉上的驚恐和害怕。
忍不住撇撇嘴，麥俊海走回，逕自接過她背上的行禮。“一起走吧。”離他這麼近總不會怕了吧？
然而……
當兩人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巷中時，曉曉還是無法抑制心中的恐懼，總覺得背後涼颼颼的，似乎隨時會有妖魔鬼怪躥出來，以往看過的鬼片鬼故事更是齊齊找上了她，一個接一個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嗚嗚~~”她低聲嗚咽着，手虛空揮舞，想要抓住身前的人，但卻沒有成功，反而換來對方的喝斥。
“歐陽曉曉。”這是麥俊海知道她名字后，第一次如此正式叫她。“你的膽子被老鼠吃了嗎？半天咱們才挪了一米不到。”而且她這是想幹嘛？偷襲他嗎？
“對、對不起，可是，可是我好害怕哦。”
“害怕什麼？你給我適可而止點好嗎！”為什麼世界上還有這麼麻煩的女生？
“……麥、麥子同學，我不是故意的。”她也很唾棄自己，但膽子是天生的，她也沒有辦法啊！
“不要叫我麥子。”
“為什麼不行，我聽叔叔們都是這麼叫的啊？”曉曉同學不明所以，難道他不叫麥子？
“麥子是我的綽號，只有我的朋友才能叫，而我的朋友里絕不包括你。”麥俊海幾近咬牙切齒道。
“好凶~~”不叫就不叫，為什麼又凶她？黑暗中，一抹銀色的晶瑩在旋轉。
哦，天啊，又來了。麥俊海忍不住輕捂額頭。他下午怎麼會那麼想不開，救了這個麻煩？吼又不能吼，揍又不能揍。
扯過她細嫩的小手，將自己格子襯衫的一角粗魯地塞入其中后，他兇巴巴說道：“抓緊它，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