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市一百零九中

“呼呼~~~”慢跑在海濱路上，一身運動裝扮的歐陽曉曉洋溢着青春的活力，捲曲的髮絲在腦後豎起小馬尾，甩來甩去煞是可愛。

突然，她停下腳步向身後望去。“爺爺，你快點嘛。”

“哎哎，來啦，呼呼，爺爺已經老啦，跑不動了。”慢吞吞的歐陽雄呼哧帶喘地回應，長時間的運動讓這位老人面目漲紅，呼吸急促。

“哪有，爺爺還很年輕哩。”聽到他的話，曉曉忍不住嬌嗔着反駁。跟爺爺相處不過月余，她現在卻已經完完全全崇拜起他了，對長輩的儒慕充滿眼眸。

“你呀！”輕刮她的小鼻頭，歐陽雄滿臉寵溺。“對了，曉曉，我已經將你的學籍轉到海濱市，也就是說，從今年開始，你恐怕要適應新學校了。”

“我還可以上學？”乍聽這個消息，曉曉眼前一亮。她以為憑爺爺對她的寵愛及過度保護的姿態，她以後恐怕要跟平凡的生活說拜拜了，沒想到她可以擁有平凡的學生生涯。“太好了，謝謝爺爺。”猛地在歐陽雄臉上印下一吻，她快樂得像只小鳥。

“這孩子啊！走，陪爺爺到那邊坐坐。”難得享受到天倫之樂，老爺子的心情似乎比曉曉更加飛揚。

…………

位於海濱市新舊城區交接的地方矗立着大中小學多達二十所，這裏是名副其實的大學城，基於能全方位的為這些祖國的花骨朵服務，周邊數里興建起無數餐館，書店，商城，甚至是迪吧，娛樂城，所以漸漸的，這裏成為繁榮的商業區。

在這眾多的學校里，名氣最高的便要數楓葉貴族學園和市一百零九高中了，這兩所學校均屬高中性質，但他們出名的方式和性質卻大相逕庭。

歐陽曉曉此次要轉入的正是兩所高校之一的……一百零九高中。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通往大學城的公交車被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擠得滿噹噹，各種招呼嬉笑不絕於耳，一個假期的分離讓大家急於進行感情的交流。當然，也有坐私家車去返者，但那畢竟還在少數，因為多數學生都不希望自己被朋友圈排擠。

曉曉坐在公交的最後一排，高興地注視着他們興奮的臉龐，但她也不得不注意到，隨着車上人員的減少，車廂內的人員似乎開始有意識地分成兩部分，左側車廂的同學多是斯文氣質型，而右側多是粗狂豪邁型，他們似乎彼此敵視，不時用眼神警告着對方。

至於曉曉則很是尷尬，因為她坐的位置正是公交車后最後一排的中間，不屬於左，也不屬於右，以至於，現在車內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似乎她不做出選擇就是階級敵人，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吞咽口水，烏溜溜的大眼睛左右偷瞄，現在是什麼狀況？誰能告訴她啊？曉曉內牛滿面。

車內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低沉的氣壓讓人喘不過起來。突然，右側懶洋洋攤在座位上的男生咳嗽出聲，並迅速瞥給曉曉一道警告眼神，於是膽小的曉曉渾身一抖，小屁股不由自主地向右移動，屈服在了惡勢力之下。

嗚嗚~~~好可怕，不要跟她說什麼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她只是做了普通人都會做的選擇，右面的人似乎更加兇惡些……

雖然曉曉做出了選擇，但車廂內的氣氛卻更加火爆，似乎到達了爆炸的臨界點。

右面的人像是贏得了一場戰役般高傲地抬起頭顱，而左側同學則不忿叫囂。“你們勝之不武，果然是地痞流氓，社會的垃圾，國家的蛀蟲，只會用威脅這種下流手段。”

“靠，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暴跳着從座位跳起，挽起袖子的右側男生眼看着便要揮出拳頭，這時，習以為常的司機猛然剎車，“楓葉到啦，要下的快下，不下就一起到一百零九中下。”

到一百零九中？開什麼玩笑，到對方的老本營不是找死？心中如此暗襯，左側一直用語言譏諷對方的同學迅速魚貫下車，他們的舉動自然換來右側同學們的嘲諷。

原來他們是楓葉學園的，曉曉看着這出鬧劇，似乎明白了什麼。

楓葉與一百零九中只有一站之隔，所以曉曉很快到達目的地，下車后她發現，在通往校門口的道路上聚集了許多學生，他們三三兩兩聊着天，打扮亦是各不相同，有染黃髮的，有帶耳釘的，甚至還有紋身的，當然，也有相對‘正常’些的……但即使身處那些‘正常’的學生當中，她仍然覺得格格不入。

他們真的是學生？怔忡在原地，曉曉腦海中浮現如此疑問。

“嘿，妹妹，你哪班的，我怎麼從沒見過你？”突然，肩膀被人拍打，回頭，她方認出來者。

他不就是公車內威脅她的那個男孩嗎？一身古銅色肌膚，頭髮豎立衝天，仿若刺蝟的造型可真是奪人眼球。

“啊~~那個，我、我是新轉來的。”他好像不良少年喔，心中如此想着，曉曉忍不住向後縮瑟身體，眼眸中露出一絲防備。

聞言，男生一愣，“我說我怎麼不認識你呢，新轉來的呀！”他爽朗地大笑，並豪氣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彷彿看出她的恐懼，他復補充了句，“妹妹，你確定自己沒轉錯學校？你的樣子看起來應該念女子高中，或是修女學院之類的。”

“沒錯啊，這裏不是一百零九中嗎？”曉曉無辜反問。

“額……居然沒走錯，嘖嘖。”他忍不住嘖嘖稱奇。“你好，我叫關強，你叫我關哥或強哥都行，看在你剛才站對排的份上，以後有事儘管找我。”

雖然他一副惡人象，但似乎是個熱心腸的主兒，豪爽的性格瞬間博得了曉曉的好感，抿嘴兒，微笑，彎腰，她極其自然地表現出自己的歡喜。“謝謝強學……強哥。”本來想叫學長，但想起入鄉隨俗這一說，她及時改口。

大概是沒和她這種輕聲細語，溫柔嬌弱的女生打過交道，關強一時找不出什麼共同話題，恰巧這時校門口發生一陣騷動，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不遠處，一位身穿黑背心的學生拚命衝下不甚陡峭的山坡，向公交站點衝來，而他身後，跟隨着至少兩位數的棍棒少年。

“李文成，你給老子站住……”某少年叫囂着。

奔跑的少年沒有回應，反而更加拚命狂奔，飛速向曉曉這邊衝來。

“讓開讓開……”他路過的地方一陣雞飛狗跳，咒罵聲不絕於耳，當然，更多則是幸災樂禍，甚至加油的聲音。

打架，單挑，群毆在這裏司空見慣，每每遇到這樣的事情，大家想的不是如何躲避，而是積極旁觀，努力吶喊。

“他……”一雙泉水般純凈的雙眸無辜地圓睜，不明所以的曉曉轉頭，滿臉疑惑地望向關強。

然而關強卻沒有回應她，而是直接鉗制住她纖細的手腕閃至一邊。“小心，不要遭受池魚之殃，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好好看戲吧。”站穩后他一臉戲謔地抬高下巴，示意她向前看。

只是眨眼間的功夫，那名逃跑的男生已然被人絆倒在地，而緊追不捨的十數位少年則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不由分說地揮棒招呼，打在肉身上砰砰作響，而地上的黑衣男生只能悶哼着抱頭蜷縮。

那一聲聲悶響像炸雷般在曉曉耳邊回蕩，嬌小的身軀亦不自覺地顫抖，心劇烈跳動，嘴角不自覺抽搐，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如此暴力場面。他們為什麼要打他？有事不能好好說嗎？如果真是被打的男生做錯事，真心誠意地向他們道歉不就好了？還有，為什麼周圍的同學都一臉興緻盎然，甚至加油助威？

“不、不要打了。”沒經過大腦，這句話便從口中蹦出，但猶如蚊子般的聲音在這嘈雜喧鬧的地方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盪不起一絲漣漪，然而，關強聽到了……

“幫幫他好嗎？”曉曉看到被圍毆的男生額頭已然流下鮮血，而自己又無力伸出援手，“我知道你聽到我的話了，幫幫他好嗎？”這時，她唯有懇求這個新交的朋友，她有預感，他能幫上忙，他的話管用。

“……”一臉興奮的關強詫異望向她。

“求你，是你說有事可以找你。”她一臉真誠回視。

“你……真是來錯學校了。”懊惱地撓撓頭，關強沒想到自己剛放出的諾言轉眼即被人要求實現，無奈，他唯有開口喝止了圍毆的少年們。

“強哥？”這時，圍毆的人們聽到他的話不由遲疑停住。

“他什麼事？”關強問。

“學校還沒開門，只讓住宿的同學先進入，他趁着大家吃早飯的時間洗劫了三個寢室。”也許在其他校，抓住小偷直接交送警察，但在一百零九中，交警察那簡直就是天堂般的待遇，在這裏，被發現的小偷將會凄慘無比，學生會的人不整到他退學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因為學生會長最討厭的就是賊，不，更確切的說是討厭對自己兄弟下手的賊，在他看來那根本就是叛徒，背後插刀讓人不齒，如果你在外面，別說偷竊，就是搶劫他也不會管。

撥弄自己刺蝟式的髮型，關強沉吟良久道：“讓他把東西還回去，這次看在我的面子放了他，回頭我去跟麥子說聲。”

“既然強哥發話，當然沒問題。小子，這次便宜你了。”說著踹了踹躺在地上的男生，十幾個少年嬉笑着離開，看得出來，關強在他們之中確實很有威望。

“謝謝……”發自肺腑地感謝后，曉曉企圖上前攙扶那個遍體鱗傷的同學，然而被關強制止。

“妹妹，既然你初來乍到，也叫了我一聲哥，所以有些事我還是跟你說清楚的好，免得你糊裏糊塗闖禍。一、在這裏，遇到任何事都不要強出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二、對學生會發佈通告的人敬而遠之。三、不要有好笑的同情心，這裏就像個小型社會，不，甚至比社會還殘酷。”一百零九中里就讀的多是貧窮人家的孩子，雖然也有幾個家庭背景較為突出，但更多則是貧民階級，大家從小就看盡了社會的黑暗，同情心對於他們來說是奢侈品。努力抱成團卻又互相防備，這裏的學生早熟而世故，這就是他們活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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