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金玉滿堂
程清宛出了快意樓，對身邊人道要先去一趟金銀鋪，程小五當下有些不樂意。
“方才還着急去找大哥他們，怎麼一出門又不着急了？”他嘟囔道：“莫不是有甚麼瞞着我？”
程清宛笑道：“哪裏用瞞？六妹妹的生日近了，我預備為她添件首飾。明兒你就要離去，壽禮總不能缺，不若隨我一齊看看？”
“我差點忘了，她是在廿七做生日的？”程小五對這些事兒不上心，既然提起來，總要表一點子心意。
既說定了，程清宛遂將他帶到“金玉滿堂”去。
本月初，紀舒到府上來回報，說門面已差不多裝點完畢，是時候取個響亮的名兒。王錦雲不管事兒，門面瑣事一直是紀舒在走動，但商鋪取名她不敢一人做主，遂至寧國府，與程清宛一同商議后，決定取店名為“金玉滿堂”，趕在八月十五日開張。
商鋪開張，往來的客人不少，有試戴的，有詢價的。
程清宛一進門，看見紀舒也在裏邊，因笑道：“這般湊巧，紀姑娘竟然也來了。”
紀舒瞧見了她，卻笑道：“不巧，我這兩日都在這兒。”又看向她身旁的程小五，問道：“這位便是程小公子罷？”
程清宛點頭而笑，環視璧上仕女圖，目光讚許道：“把首飾畫到仕女圖裏，這心思倒很巧妙。”
紀舒道：“我是學了別人的。快意樓張開那幾日，請了京中有名的藝伎，讓她們吹彈歌舞，畫師們拈毫弄管，果真吸引了許多人，是個好彩頭。不過咱們這地兒不甚寬闊，學不來他那樣，只好前先畫在璧上。”
她們要敘舊，程小五無意旁聽，便先去櫃枱挑選發簪。
“讓你多勞累了。”程清宛道：“我六妹妹廿七做生日，只我們家人和幾個姐兒們給她祝賀，到時你也來玩兒。”
紀舒含笑應承了。
程小五拿着兩根簪子走過來，問：“你看這根桃花簪好不好？”
程清宛細瞧了說好，他又舉起另一根金茶花頂簪，問：“這根如何？”
“這根也不錯，但六妹妹更喜歡桃花。”程清宛道。
“這根不是送她的。”程小五道。
“那是送誰的？難道是送給我？”程清宛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程小五一口否認道：“也不是。”想了想，又添一句：“你的另外送。”
他可送禮的人多了，興許是拾翠，又或是別的丫鬟，程清宛無意去問，移步到櫃枱。
夥計剛送走一位客人，連忙過來招待，殷勤推薦。程清宛看了一小會兒，挑不到合適的，便問道：“我記得有一對金鑲玉燈籠耳墜，怎麼不見？”
夥計道：“昨日賣出去了，已沒有存貨，姑娘再看看別的？”
商鋪諸事一直由紀舒負責出面，夥計不知內情，只當她是與東家有交情的客人。
紀舒在一旁解釋道：“月初進的兩塊羊脂玉石，都切來鑲嵌首飾了，連邊角料都不曾剩餘。你不妨再等幾日，我派人去尋些上好的玉石回來，做成耳墜再給你送去。”
程清宛搖頭道：“不急這一時，我挑別的也是一樣。”
她最後挑了一對瑪瑙珠串流蘇耳墜，付了錢，對紀舒道：“我們先走了，佳節難得，你不要總悶在這兒。”
紀舒點頭，送他們到門外。
待走遠了，程小五小聲品論道：“真是奇怪，哪有小姑娘家像她這樣，拋頭露面的，站在商鋪里做生意？”
見程清宛不答，又提起另外一事：“托你寄信的密友是哪一個？你可知，那荷坳溫氏……”
“莫要口無遮攔。”他話未說到一半，便讓程清宛打斷了，“好的不學，學人家探討姑娘？也就這兩日，紀姑娘不會一直待在那兒的，至於溫氏，最好莫要再提了。”
程小五道：“為何不能提？他們家主還托我帶一樣謝禮，送給你那閨中密友。”
程清宛問：“甚麼謝禮？”
程小五回道：“裝在盒子裏，我沒打開來看。”
小廝在和豐樓門外守着，見他們回來了，忙將人引到樓上去，原來程儀他們已在雅間裏等着。
一推門，就見丫鬟們正佈置吃席，程素妍坐在一邊吃葡萄，程儀與李氏則站在欄杆處看外面風景。
李氏聽見聲響，回身去看，道：“回來了？一會兒外面該放煙花了，咱們看會兒煙花再開席。”
程清宛吃了半盞茶解渴，這才道：“我先前來訂不到位置，想着到去別處看看，未料到也是滿客，只好四處走走了。”
李氏道：“我們原來也沒有位置，恰巧遇見你哥哥的同窗，說差不多要回去了，便把房間讓給我們。”
程小五聽了道：“這人不懂玩，燈會越晚越有趣兒，咱們可不要那麼早回去。”
李氏笑了笑，沒有說話。
“又不是元夕，能多有趣兒？”程素妍拿手絹擦了擦唇角，道：“元夕的火樹銀花才叫人驚艷，何況今年中秋聖駕不在京中，宮裏放的煙花必然要減少，你難道不知？”
程小五聽得厭煩，道：“那你別看了，自己回去罷。”
“你……”程素妍一時又羞又惱，不知如何反駁。
李氏笑着走進來，道：“又不是甚麼稀罕東西，昨日才看過，若是喜歡，回去叫人再放來看就是。”
程儀道：“荊地的煙火做得好，州郡每歲進貢必有此物，咱們府中原也是放這個的。”
煙火有花草人物等形，上百種名兒，集百種為一架，分四門，次第燃放，通宵不盡。
年前寧國府也得了十餘架煙火，年節時放了幾架，剩餘的藏在庫房裏，前日搬出來發現已受潮了，只好扔掉。
更漏漸深，焰火如期盛放，呈現千姿百態。
起去一個祥雲瑞彩，一個鳳凰展翅，爆開散作漫天流星，消逝無影。緊接着一個金蕊迸出，化作七八個仙娥，屢虛而行。九重宮闕，頃刻不見痕迹，煙霞燦爛，轉瞬如繁花落盡。石榴姣，葡萄架，一個趕一個；黃煙兒，綠煙兒，氤氳裊繞。
外邊熱鬧非凡，程清宛等人站着看了一小會，便進到屋裏吃酒行令，四更天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