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筵席

第十六章 筵席

芳宜公主歇在綉樓上,侍女們將兩面窗戶關上,攔住春光寒涼。

一切安置妥當,幾個侍女悄悄退下,將門帘半垂,獨留一人守在公主榻前。

芳宜公主本意是想躲個清靜,但畢竟繞了半個園子,又與眾人說笑耍鬧了兩個時辰,玩笑時沒發覺乏累,這會子在榻上躺下來,不覺倦意襲來,而後昏昏入眠。

侍女靠着牆,跪坐在毛氈墊上,耳聽目視,觀察公主是否睡的安穩。

日跌時,芳宜公主悠悠轉醒。

侍女見了,輕手輕腳走到門前把帘子捲起,門外的侍女一瞧,便知這是公主已經醒來。於是各自端着準備好的物件次第進入,有端茶的,有送水的,有梳頭的。

守榻的侍女接過梅子青釉茶盞,轉遞與芳宜公主,待她飲用后才道:“公主入睡後有兩聲小咳,想是春季肝火旺盛,一會兒讓廚房蒸一盅雪梨銀耳湯來,好潤一潤肺。”

芳宜公主淺呷幾口,擱了茶盞走到妝枱,坐下來道:“醒來時嗓子確實有些干。”

侍女問:“可要傳醫診脈?”

芳宜公主道:“小事罷了。也怪我前日貪嘴,多食了兩個油炸春捲兒,往後半月的膳食以清淡為主便是。”

侍女垂手稱是。

芳宜公主坐在位置上,不必動手,自有侍女擰帕為她潔面。

另一侍女上前道:“有一事稟明,公主歇下后不久,梁姑娘前來告辭。”

梁思瑤到綉樓上來時,眼裏含淚,自言恐是碰了有毒的花草,雙手紅腫發癢,要先行回家去。

侍女不敢怠慢,但因那時芳宜公主已經入睡,侍女不願打擾,便做主讓梁思瑤先回去,走前取了藥膏為她抹上。待芳宜公主醒來,再提起此事。

芳宜公主聽罷原委,蹙眉問道:“是碰了哪一類花草?”

侍女道:“梁姑娘亦是不知。”

“腫的可厲害?”芳宜公主問。

“輕微紅腫,但雙手發癢,抹了藥膏後有所緩解。”侍女如實答道。

芳宜公主聞言,稍稍放心道:“那便好。”

園子裏草木多,蚊蟲也多,折花一不留心沾上汁液,或讓蚊蟲咬了,也是常有的事兒。既然敷藥有所緩解,多半不是甚麼大毛病,隔幾日便好全了。

梳頭的侍女手靈手巧,一邊綰着凌雲髻,一邊嫌棄道:“這些姑娘一個比一個麻煩,打進園子就沒消停過,真叫人不省心!”

熏衣的侍女接話道:“可不是嘛,一會兒誣陷別人清白,一會兒又弄的雙手紅腫,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虧待了她們!”

芳宜公主道:“她們幾個爭來斗去的,倒讓我憶起先前在宮裏的日子,也似這般綿里藏針,可見女子間爭鬥哪裏皆有。”她說著,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聲音低了許多:“然而女子之間斗得在狠,都不過是在後院之中,朝堂上的爭鬥才叫心驚膽戰。”

幾個侍女聽她提及廟堂之事,一個個杜口木舌,弗敢應答,小心的做着分內之事。

綰髮簪花,描眉點唇,最後將熏滿芬香的衣裙取來為公主換上。

未時,筵開。

主菜、涼食、甜食、羹湯共四十八道菜肴,水陸八珍,綺餚錯重。葷有小天穌、煨鹿肉、青蝦卷汆、纏花雲夢肉,素有水晶膾、雪霞羹、百香玉延。

位尊者坐上位,先執碗筷。

芳宜公主夾起第一筷水晶蝦仁,細嚼慢咽,之後執筷勸食,姑娘們這才拿起筷箸,端正斯文地品嘗佳肴。

桌上一盤魚鱠,下襯雁來紅與香柔葉,上鋪白玉魚縷,看起來鮮美可觀。

有姑娘問道:“這是鱸魚膾罷?”

姑娘坐在程清宛鄰座,程清宛便與她細說:“若要說的準確,這道佳肴應叫做鱸魚乾膾。取用吳郡上貢的鱸魚乾,以水浸軟后瀝干,佐香葉調勻,入口新鮮魚膾無甚差別。”

朱門漫臨水,不可見鱸魚。

鱸魚為吳郡名產,又以產於松江者最佳。因吳燕兩地相隔甚遠,活魚難以運載,便在捕得鱸魚后,去其骨皮,取其精肉,在海船上切縷曬作干膾。晒乾后的魚膾盛在白瓷瓶里,瓶口用泥密封,藏五六十日,才可獻作貢品。

做鱸魚乾,須的在八九月霜降之時,選三尺以下的鱸魚,鱗細而色紫,這樣的魚無細骨且不腥,曬出來的魚乾肉色像脂玉一樣白。只是每條鱸魚去皮剔骨之後,精肉不多,晒乾之後更是所剩無幾,故而每年上貢的鱸魚乾膾,數量不過六瓶,即便是富貴人家,也未必能夠見得。

若有好食鱸魚的人家,可託人從吳郡購入魚乾,只是成色沒有貢品那樣好罷了。

芳宜公主讓侍女取來春釀,隔水溫熱后,為座下的姑娘滿上一小杯,只笑道:“此杯酒一迎春,二同樂,有酒量的便一口飲盡,沒有酒量的以茶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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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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