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無故土
哈哈大笑兩聲,掩去眸中的情緒,得意的回頭看妍蔚“我那時可是迷倒了萬山姑娘家,好漢不提當年勇罷了。”
妍蔚微笑着看他“是嗎?”林池臉上笑意隱去,眯眼看她“你知道了?”
妍蔚笑着搖搖頭“我只是想,既然我往後要跟着你,總不能連你經歷過什麼?喜歡吃什麼?討厭什麼味道都不知道吧。”
林池沒有說話,只靜靜的看她,搖了搖頭,又轉身趕着馬兒快速往前跑。
那些日子,他如今想起來都覺得苦澀至極,又何必告訴她,讓她也憑添愁緒呢?
他也許並不是多喜愛她,只是她的性格像極了阿月,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什麼都不顧。
他不止一次的後悔,如果當時自己夠強,或者是對阿月再了解一點,能看出那晚她臉上的不安,也許阿月可以活下來,就算沒有活下來,阿月那麼好的姑娘,總不該是那樣悲慘的死法。
可後悔有什麼用呢?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他一個。
胥固換抱着宓姝,怕她從馬背上坐不穩掉下去,宓姝回頭看了看已經消失的馬車,問道:“我二姐姐跟他……真的會在一起嗎?”
胥固笑道:“這個也只能看天意了,畢竟我們也左右不了他們心中所想。”
宓姝無奈的點點頭“雖說林大哥嘴巴毒了點,人倒是不錯。”
“說他年紀一大把,他到底年歲幾何,總不能能當我二姐姐的父親了吧!”
宓姝越想越惆悵,胥固無奈的搖搖頭,放慢了速度,讓馬兒慢慢的往前走。
“哪裏到那個地步了,也就比我大十五歲上下吧。”
宓姝抬頭看他,“我覺得,他應該不止是你的心腹這麼簡單。”
胥固點點頭“沒錯,說起來我輩分比他高很多,我的母親是他的姑婆。”
宓姝皺眉想了想“你是他舅舅?”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那要是二姐姐真和他一起,不是要叫我舅媽!”
胥固忍不住笑出聲來,宓姝白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你自己說你母親是他姑婆的嘛。”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母親早就與母家斷絕關係了,輩分這些也就不用在意了。”
宓姝還是皺着眉“你們家關係也太亂了吧?你母親一個江湖奇女子,當初是怎麼被你父皇弄進宮去的?還瞞天過海的假死逃出宮去了?”
胥固無奈的搖頭笑道:“我父皇處處留情,母親從小到大一心練功想稱霸天下,單純無知沒見過世面,我母親怎麼可能是父皇的對手。”
“後來母親進宮后,父皇確實很寵愛她,但自從我母親懷了我,父皇就不再去看她了,一個皇帝,後宮妃嬪無數,一時的新鮮能有多少真心呢?”
宓姝點點頭“看着確實不像是什麼好人。”
胥固皺眉道:“確實,自從父皇不再寵愛母親,母親當時就想走,無奈懷着我行動不便,且皇后嫉妒的厲害,明裡暗裏不少迫害她,可就算這樣,父皇依舊是無動於衷,母親漸漸的便寒了心,藉著難產假死出了宮。”
宓姝嘆息道:“從此母親便看淡了人世,隱居去了?”
胥固點點頭“林池正是她假死出宮時,順道救下的。”
“女子生產,沒有一個月身體根本復原不了,母親當時是想真死吧?”
胥固看着遠處虛無的天空,似乎透過遙遠的天邊,看到了那時母親的絕望。
薄情寡義的皇帝,如狼似虎的皇后,被冷漠禁錮的深宮,漸漸磨去了她對生的渴望,母親那時想的,應該是:就算死,也不要死在宮裏,死了也不要面對那人噁心的虛情假意。
卻恰好路過故人門前,這才救下了滿身血仇的林池,也是有林池一路醫治,才不至於因為產子虛弱而死。
命運總是這樣的,當你以為這樣就好了,總會拋給你新的問題,一環扣着一關,總不能叫人稱心如意了。
宓姝聽着,不禁唏噓“母親那時,有多傷心呢,竟連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兒都能割捨……”
胥固垂下眼瞼輕聲道:“都過去了,上一輩的恩怨,我們的恩怨,如今總算風平浪靜,母親一個人云游四海,過得很好,林池報了血仇,也願意和二姐姐相互扶持,以後說不定還能共度一生。”
說著,收了收摟着宓姝腰的手臂“從今後,我們去到沒有冬天的地方,最緊要的,把你的身子養好,我陪着你,你也陪着我,共度一生。”
宓姝笑着回頭“嗯,等我好了,你定要陪我將雲國的山水都走遍,這裏比漠雪好,漠雪太冷了。”
“好!”
並沒有所謂的故土難離,漠雪於給他們的,無論是上一代人,還是他們這一代,都意味着絕望,失望,但永遠不會是希望。
他們也對那片土地付出過,可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
胥固本是皇子,何等尊貴的身份,卻從沒從父親和兄弟身上得到過一絲一毫的溫暖,也許是漠雪太冷,也許是人心太涼。
爹爹一生為國,先帝卻從來都防着他,不管他怎樣的鞠躬盡瘁,也不管母親難產時爹爹在軍營里依然寸步不離,只一句功高震主,便能將所有的忠誠化為虛無。
從此後,他們再無故土。
胥固嘆口氣,緊緊抱着她“好了,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冷了。”
馬兒走得很慢,沿途的風光實在燦爛,晚霞鋪滿了天空時,他們終於看到了城鎮的輪廓。
一路看來,宓姝不由得讚歎,要說景宣帝倒真是治國有方,這一路走來,竟連乞丐都沒見過幾個,只可惜野心太大,想要吞併漠雪,到最後只會拖垮雲國而已。
漠雪大半的國土常年被冰雪籠罩,土地貧瘠的連荊棘都難以存活,整個漠雪,只靠着與雲國相近的幾個州提供糧食。
雖算不得連年飢荒,但窮人到底是很多食不果腹,遇到比平時還要冷的天氣,凍死的大有人在,雲國若是吞併漠雪,必須要源源不斷的給漠雪供給糧食,時間一長,必定會使得雲國如今安詳的局面不再太平。
宓姝皺眉,算起來畢竟是大姐夫,也算得上半個親人,看了看胥固。
胥固笑道:“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