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無情苦難休(三)
直濺的柳依柔滿臉。
顧雲霜的舌尖,火辣辣的疼。
眼裏紅的似帶了血。
眼裏閃過一絲厭惡,柳依柔飛快的扶住她欲墜的身子,大聲喊到“姐姐,你怎麼了?”
又低聲幽幽而又快速的道“這就受不了了,那我大發慈悲告訴你另外一件事好了,你知道爹爹為什麼能拿到那些所謂的顧府叛國通敵的鐵證嗎?哈哈哈,那些東西啊,都是王爺給我的,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爹爹交給陛下的,當然,那些證據都是王爺命人偽造的,可誰叫你這麼傻,每月固定兩次要寫書信與顧君恆,顧韶華訴說家常呢。”
“噗”樓小俏哽在喉中的鮮血猛的吐了出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一直不明白,生性謹慎的爹爹和哥哥為什麼會被人摹了那印跡,沒想到罪魁禍首是自己。
可笑那些日子她以為是他終於了悟她真心,對自己難得關心愛護,卻沒有想過其實處處皆是算計。
顧雲霜啊顧雲霜,你看看你,這一生活得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姐姐,怎麼樣,你一直以為阿空很在乎你吧,可惜了,你和顧家只是阿空立功的一盤棋罷了,此外,你對他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柳依柔笑得囂張而又肆意。
那張往日裏乖巧聽話的嘴臉此刻變得極為張揚拓跋。
格外刺眼。
樓小俏忽的冷靜下來了。
是了,其實她早就知道的,憤怒和怨恨根本無濟於事。
她鬥不過他們的,現在的她,根本一無所有。
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這是她對哥哥的承諾。
她忽的抬起頭,不去理會肩上那令人生厭的觸感,極其淡定的笑了一笑,道“奴知道了,王妃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柳依柔的笑猛然一滯。
她倒是沒想到她冷靜的這麼快。
“你莫不是還以為阿空是喜歡你的”她狐疑的看着她,冷冷一笑“你還是別痴心妄想了,阿空一直只在乎我,娶你,不過是因為他不能抗旨罷了,”她陰狠的笑“你以為阿空留下你一個人是因為喜歡你,對你還有些眷戀,呲,阿空留下你不過是想看你被人踐踏,卑賤入骨,想看你被折去一身傲骨的樣子而已。”
是嗎?
樓小俏輕聲呢喃。
是呢。
他怎麼可能會善待自己。
一直以來,不過是她的痴想,以為他對自己是有點特殊的,儘管他並沒有出手救了顧府,儘管他休了她,可至少,她還活着,作為顧家唯一倖存的人活着。
她也曾覺得他留下她,不過是因為當年的一命之恩,或是因為柳依柔的關係,可心底里留存的那麼一些痴念,總讓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有那麼一丁點可能,他是在乎她的呢。
所以她只願把他當成幫凶,苦苦尋覓着所謂的把顧家上下推入深淵的人,那所謂的元兇,可現實就擺在那裏,再容不得她自欺欺人。
自始至終,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遊戲自己,來逗笑別人。
“奴不敢妄想,請王妃放心。”
“放心?”柳依柔忽的諷笑一聲“你不死,我如何安心。”
樓小俏身子一怔,有些恍神,獃獃看着她,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不願意放過她。
“奴不知奴得罪了王妃什麼”
樓小俏忍住雙眼憤恨,低下頭道“奴已是一無所有之人,王妃何必苦苦相逼。”
“一無所有”柳依柔呵笑一聲“可是顧雲霜啊顧雲霜,只要你活着,本王妃就夜不能寢,日不能安,只要一想起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本王妃就想起當年本王妃所遭受的屈辱,”她勾起她的下巴,極輕極輕“一看見你這張臉,本王妃就覺得噁心。”
“當年的屈辱”樓小俏猛的抬起頭,直視着她,目光灼灼,“柳依柔,我顧府自認並沒有虧待過你,爹爹和娘親甚至待你比我還好,你貴為堂小姐,卻得到嫡女該有的待遇,你憑什麼認為,在顧府,你遭受了屈辱。”
她的目光太過灼人,柳依柔的視線不由移開,“你知道什麼”她歇斯底里的吼了一聲,然後猛的看向四周。
見許錦空聽到動靜,慢慢向這裏走來,她忽然拆下頭上的金釵,輕輕放到她手上“姐姐,你要這釵,妹妹便送你。”
樓小俏正驚異於她忽如其來的轉變,掌心猛的一陣刺痛,手忍不住便往外拂去。
金釵滾落在地,柳依柔似被她的手勁傷打到,身子往後一仰,即將落在地上。
許錦空大驚慌忙跑來,“柔兒”
堪堪接住她欲墜的身體。
柳依柔臉色發白的靠在他懷裏,看向樓小俏“姐姐,你要金釵,我已經給了你,你為何要打我”
她一臉的傷心失望,忽然就閉了眼,似是暈了過去。
“柔兒”許錦空大喊,扭過頭把柳依柔抱起,邊走邊道“來人,叫太醫”又扭頭看向樓小俏,眼裏滿是殺意,語氣冷冽“來人,把這個賤奴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百大板。
樓小俏仰天大笑,笑出來了淚。
許錦空啊許錦空,你真是好樣的。
她的心恍如被冰塊封住了一般,不再跳動着。
他是真的想要她死啊。
許錦空恍若未聞,看向正緩慢走向這裏的兩個家奴“再加五十大板。再磨磨蹭蹭,你們與她一起受罰。”
兩人對視一眼,加快了腳步,看向樓小俏的目光里,滿是歉意。
樓小俏認得他們,以前,她還是翼王妃的時候,她曾給予他們兩人一些恩惠。
她停了笑,看向他們,搖了搖頭,她並不怪他們,他們不過是在盡職而已,她恨的,只是那個人,恨他的絕情,恨他的心狠,恨跟他有關的所有一切,更恨自己。
她不明白,到底要有多愛一個人,才可以盲目的聽信所有,甚至,連她的解釋都不曾聽一句,輕易的便判了她的死刑。
她的目光久久凝視着他的背影,慢慢開口,聲音在空蕩的空氣中散開,她一字一句的道“許錦空,顧雲霜這一生,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遇見你,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就是愛你,若有來生,我只願傾之所有,只求,不再與你相遇。”
說完,她直起身子,站了起來,扭身頭也不回的跟着兩人而去。
許錦空的身子一抖,心猛的一縮,心緒複雜。
他是習武之人,耳力敏銳,自然聽清了她的每一句話。
他看向自己的胸口,此刻,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填滿他的整個胸腔,他只感覺到一陣怒意和苦意,甚至還湧上一種酸澀感。
他想把手抬起放在他的胸前,好好領會一下那滋味到底是什麼,卻忽然記起柳依柔仍被他抱在懷裏。
他頓了頓。
猛的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