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滿女王伊麗莎白
?吞下手臂最後一點肉渣,它望向那個戴着嶄新紅手套的人類修士,似乎看不到本該濃郁的恐懼、悲哀或者絕望,來到人類世界這些年中,它見到過卑微的、祈求的、貪婪的等等眼神,唯獨沒有見過這種獵人看待獵物的視線,它不喜歡這種陌生的人類眼神,這讓它覺得受到了最大的侮辱,湧起一股狂躁殺戮慾望,連帶着那頭卡莫多隆水蛇都扭擺起龐大身軀,整個下水道都輕微搖晃起來。
持有法杖和教典的教士依然沒有身為獵物的覺悟,反而踏前一步,道:“其實,最早半獸人這種畸形生物誕生於史詩大陸的階段,所有半獸人都是獵物,人類是獵人,那個時候的你們就如同現在的狼人,似乎你們都忘記了。”
半獸人領袖一拳砸在卡莫多隆水蛇額頭,這條巨蛇立即平靜下來,年輕卻強勢的半獸人笑道:“讓我猜猜看,你是朱庇特城的查尼士丁,還是西南部的彼得,或者東北的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微微側了側腦袋,表示疑惑,他手中那本在浮朗西斯神學院作為都主教祈禱時作翻頁使用的《伊凡大公宗教典》已經攤開。
它似乎也不急於追殺奧古斯丁的同夥,還是以一口嫻熟的帝國官方語言給出解釋:“守夜者三個分部的三張名單我都看過,三個列於名單首位的名字記得很清楚,人類除了傲慢者,同樣也有強者,這次把你們引入笛卡爾下水道,目標就是你這樣的中堅人類。我用智力低下的卡門獸和一條卡莫多隆水蛇耗去你們的體力和戰意。然後展開一場戰利品是人類新鮮身體地追捕,是不是很有趣?”
奧古斯丁平淡道:“你的話很多。”
半獸人跳下卡莫多隆水蛇,似乎準備行動,大笑道:“掌握你們神聖帝國的官方語言難道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稍後我會在侵犯你那兩個漂亮同伴的時候說上幾句剛剛學來的《萊雪呢喃詩集》,你說她們會不會愛上我這位尼古拉族最英俊的半獸人?”
奧古斯丁覺得這肯定是半獸人歷史上少有的自戀狂。
“我喜歡親手摘下獵物的頭顱。”
說出完整話語的時候它已經離奧古斯丁不足十米,矯健地身軀如貓一般在地面狂奔,悄然無息,這完全顛覆奧古斯丁腦海中關於半獸人的進攻方式,他覺得這種被神和人類一起詛咒地畸形就該雙手揮舞着巨斧前進。
奧古斯丁依舊站於原地,手中古樸法杖插入地面。吟誦道:“《瑪泰福音》第十四節:憎恨我的,辱罵我地。非議我的,不信我的。都將身陷煉獄,永世受難,不得解脫。”
攤開的《伊凡大公宗教典》中書頁很奇特地並沒有裝訂在一起,而是一頁頁井然有序地疊放於羊皮書卷中,隨着奧古斯丁的莊嚴吟頌,一張張沾滿浮朗西斯神學院維京大教堂聖潔氣息的書頁漂向空中,懸浮於奧古斯丁四周。構成一個立體的雙重三角形。泛黃地書頁,精緻地圖陣。立於法杖之後的守夜者,這些景象極大激發了異端種族成員地怒意。
沖在最前端的半獸人領袖嘴角扯起一個暴戾的笑意,傾斜地前額青筋暴漲、突出的下顎刻有一個類似圖騰的圖案。他已經收集四十三副紅手套。
只是對這位喜歡柔弱嬌嫩人類女xing遠遠多過粗獷雌xing半獸人的年輕強者來說,最漂亮的收藏品,永遠是下一件。
就在它彷彿想要野蠻衝撞向奧古斯丁的瞬間,擁有魁梧身軀的半獸人卻來了個靈巧到詭魅的九十度轉折,縱躍向側面,四肢與下水道牆壁接觸后彈射向奧古斯丁後方,落地后這個看似四肢發達其實頭腦並不簡單的入侵者扭頭瞥了眼對手的背影,而它的手下也開始發起一波令過道顫慄的集體攻勢,雙方夾擊下不管那個由教廷典籍書頁構成的結界如何神聖堅固都會毫無懸念地被撕碎,它甚至完全能夠想像這位人類身體被利爪撕裂的美妙場景。
“塵土終究歸於塵土,不潔的靈魂終究歸於寂靜的深淵。”
面無表情的奧古斯丁冷聲道,第一個馬祖戈藍凈化鏈魔法陣恰好就在那群狂奔而來的異端種族腳下,伴隨着他夾雜宗教式悲憫吟頌,亮光一閃,一個刻畫嚴謹的圖案浮現於道路,一道道細微光芒猶如銀色遊絲流動起來,攀繞於它們的腳端,然後向上遊走,這些異端的身體並無異樣,但似乎被這些銀白色蠕動光絲牽絆住靈魂,一頭頭髮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尤其是種族誕生起就蘊含著“最大不潔”的半獸人,擁有強健體魄的它們鼻孔和嘴角竟然滲出猩紅血絲。
半獸人領袖張開血盆大口,咆哮嘶吼,身體彎曲向前傾斜如一張緊繃巨弓,腳尖一點,地面被硬生生踩碎一片,它的身軀如箭矢沖向被流溢白色聖潔光芒的繁密書頁,原本靜止不動的書頁自動展開防禦,它的身體一沾上書頁陣形便發出灼燒聲音,這不再純粹是凈化鏈對靈魂的焚燒,對異端的**也產生不可小覷的傷害,只是這些傷痕卻沒有逼退半獸人領袖,相反它那張人xing化的臉龐露出了一種沒半點理智可言的狂熱欣喜,暴雨點般的碩大拳頭砸向結界,在這個過程中,它從一個人類貴族屍體剝下來的華貴衣服變成碎片脫落,露出傷疤縱橫的恐怖身軀,一條條結疤后尚且深刻如溝壑的疤痕猙獰如最黑暗的野獸圖騰。
書頁一張張被毀去,奧古斯丁不得不持續耗費手中本就不多的剩餘《伊凡大公宗教典》,來維持結界的完整。
第一個馬祖戈藍凈化鏈不足以永久牽制住那群暴走的黑暗異種,掙脫禁錮的狂躁異端們再度沖向它們眼中狡猾卑劣的年輕守夜者,它們腦中唯一地念頭就是咬碎這個教廷修士的每一寸身體每一塊骨骼。
“《太亞福音》首卷第一節:黑暗只是光明的休息,而非永恆。”
奧古斯丁丟去只剩書皮的《伊凡大公宗教典》。雙手放於那根鑲嵌有傳說是黑暗巨龍提坦龍眼的法杖頂部,那顆蘊含最純粹的混沌能量的黑色龍眼球體立即出現一顆幽靈詭異的巨大鮮紅瞳孔,原來這根法杖插於佈滿整條下水道直線、更龐大狹長的馬祖戈藍凈化魔法陣的陣眼核心,核砝並不充沛地奧古斯丁便以提坦龍眼為媒介,最終成功啟動了這座大型魔法陣,這條下水道就像籠罩於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入古老大教堂的鏡界中。
朊臟地過道頓時佈滿璀璨金絲,華麗的馬祖戈藍凈化鏈線條圖案震撼人心,光絲遊盪,就像是將所有人都置身於一個光明地湖泊表面,位於湖泊中央的龍眼法杖似乎要陷入湖底。每下陷一寸,光芒便耀眼一分。除了最強大的半獸人種族成員還在掙扎,類似卡莫多隆水蛇的稍弱黑暗生物已經面臨靈魂消逝的境地。
半獸人領袖出奇地安靜下來。任由馬祖戈藍凈化鏈的光絲灼燒它在人類眼中充斥污垢的靈魂,那張絕對不符合人類審美觀地粗野臉龐流露出炙熱地神情,充滿感慨的語調道:“真像是在與教廷高階審判者作戰地情景啊。”
奧古斯丁並不奢望這個凈化鏈陣真的能夠消弭下水道中所有異端生物的靈魂,即使是以提坦龍眼作為核點地魔法陣,也不可能將整個巢穴一舉剷平,所以他一把拔出光華晶瑩的瑰麗法杖,迅速後撤。懸浮身體周圍的近百張教典書頁四散飄舞。烙印在半獸人和黑暗生物的身體上,古拉蘭經語字符配合凈化鏈的光絲包裹住一具具不潔身軀。引發更大的悲鳴和吼叫,抽出龍眼法杖的奧古斯丁並不戀戰,轉身便退。這期間不忘對那個半獸人領袖一頓毫不留情的猛抽,尤其是它的頭部承受了龍眼法杖狂風驟雨打擊,將其揍成一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的駭人頭顱,生死未卜。
等到奧古斯丁即將到達下水道轉彎處,馬祖戈藍魔法陣的聖潔氣息終於消散於塵霧,臭不可聞的下水道液體夾雜着屍體的腥味以及各種黑暗種族的刺鼻黏液,簡直比格里盎食肉花融化動物身體時候釋放的氣味還要可怕,轉折入另一條下水道的奧古斯丁趁轉彎的間隙瞥了眼如雕像佇立不動的半獸人領袖,有種古怪預感,壓下這股情緒,手按在牆壁上,一聲喝道:“印結,束縛。”
剎那間,奧古斯丁立於轉折點的兩條下水道牆壁上都按照一定間距浮現出一張張《伊凡大公宗教典》書頁,每兩張之間彷彿都有光線連結,使得兩條下水道構建成一個縝密的牢籠,它們綻放出來的昏黃光芒雖然不像馬祖戈藍凈化鏈那般耀眼,卻使得幾隻貿然追擊奧古斯丁的異端生物遍體鱗傷,它們每前進一步就需要面對不計其數糾纏不清的聖潔光絲,這嚴重阻礙它們的步伐。
奧古斯丁趁機退去,他是一個習慣給自己預留退路的人,這兩個魔法陣是如此,牢記前行路線也是,所以他的撤退極其迅速,毫無凝滯,從一開始就設想最糟糕的結局,即使真的需要直面慘淡,也不致任人宰割。
十三個個巢穴十三處戰場,恐怕這一處是最莫名其妙的。
頭顱幾乎被奧古斯丁打爛的半獸人領袖身體浮現出一個與它下顎印刻一模一樣的鮮紅圖案,yan麗如一朵最嬌yan的玫瑰花,這與粗魯的半獸人形象構成極大的反差,它的骨骼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那些沾染教堂氣息的神聖書頁營造出來的光線碰到它的身體后如同冰雪接觸滾燙開水,急速消融化作水霧。
連通巢穴的洞口緩慢走出一個人類女性模樣的年輕女人,一雙漂亮卻沒有生氣的冰冷眼眸,皮膚雪白的臉龐因為刻畫有一個猩紅詭魅的圖騰而看不出是美是丑,大半張臉部佈滿鮮紅圖畫,是一頭張牙舞爪非龍非蛇的奇妙生物,線條精緻細膩,整體效果卻大氣磅礴,妖yan而冷酷。
一條具有六個腦袋的漆黑蟒蛇和一條擁有四顆雪白頭顱的銀色巨蛇交纏攀繞於她的曼妙身軀,這兩條蛇遠非卡莫多隆水蛇這種生物所能媲美,除了半獸人,其餘的黑暗生物都紛紛退避。
年輕的半獸人領袖一見到她,臉色劇變,立即收斂起它的驕傲和憤怒,與其它異端成員一起跪拜於地,帶着虔誠謙恭的態度以蠻荒大陸語言道:“尊敬的媧龍薩滿大人,請原諒尼古拉族哀略侖的無能。”
看起來只有二十歲出頭的神秘女女性瞥了眼貼滿下水道牆壁的《伊凡大公宗教典》泛黃書頁,語調機械僵硬,道:“連蠻荒四大神祇都蔑視的尼古拉族,不正盛產傲慢的無能者嗎?所以我寬恕你理所應當的弱小。”
種族榮譽,素來被驕傲的半獸人視作勝過生命,重於個人尊嚴。
即使是在面對一位一出生便榮登蠻荒大陸權力金字塔頂端的大薩滿,驕傲的半獸人也忍不住流露出不滿,只有最年輕卻最強大的那位領袖哀略侖依舊保持最初的恭敬,絲毫不變。但它的兩個手下卻站起身,只是不等這兩個半獸人向詆毀輕視它們整個種族的薩滿大人爭辯,它們驚懼地發現自己已經喪失對身軀的控制權,接下來便是慘絕人寰的一幕,兩個半獸人先是挖去自己的眼球放入嘴中嚼爛,然後開始撕咬胸口的肌肉,一塊一塊撕下,然後吞食下去,挖光了肌膚便是內臟,最後大口咀嚼興許還夾雜着新鮮肌肉的腸胃,它們就這樣緩慢吃掉了自己大半個身軀。
她饒有興趣地望着這幅她一手製造的殘忍畫面,本來神情冷漠的她先是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然後浮現出一個完整的笑容,笑得顛倒眾生。
親耳聆聽咀嚼骨骼那種毛骨悚然的聲音,哀略侖依舊低着那顆往常只對族長謙卑的高傲頭顱,一聲不吭。
其餘半獸人雖然不懼死亡這個結果,但面對大薩滿令人髮指的製造漫長而殘酷死亡過程的手段,一個個噤若寒蟬,乖巧溫順如小貓,它們習慣生食肉類,但絕對沒嘗試過自己尚且跳動的內臟滋味。
被稱作媧龍大薩滿的女性看着身上還隱約浮現宛若玫瑰圖案的年輕半獸人領袖,媚眼如絲,只是這種嫵媚終究給人刻板的感覺,彷彿就是在模擬人類女xing的情緒,她微微訝異道:“有趣,沒想到尼古拉族還真出了個比人類還人類的小傢伙,你叫哀略侖?起來吧,我帶你離開這座死城。至於剩下的廢物,就當作是我送給裁決所和牧首聖庭的一點小小戰利品吧。”
身上盤繞一黑一白兩條蛇蟒的女人走向下水道深處,所及之處,《伊凡大公宗教典》書頁都飄落於地,一張張被污垢浸染得喪失所有聖潔氣息,再與普通紙張無異,哀略侖尾隨其後,它只是這次行動的一名位階還不算低的執行者,如同大多數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座迷宮瞎轉悠的守夜者或者白袍牧羊犬一樣,根本不知道上層的真實意圖,他們只是阿彌爾盾棋的黑白兩種棋子,而哀略侖眼前這位大薩滿,卻是幕後手執眾多棋子的幾雙手之一,跟着她,哀略侖不怕嗅不到蠻荒大陸的清新空氣。
行走於錯綜複雜的蜂巢下水道,它終於忍不住忐忑問道:“偉大的媧龍薩滿大人,您難道不準確親手割下白袍牧羊犬地腦袋、摘下聖殿騎士團的旗幟、砍斷守夜者的手臂?只要您願意。我會付出我的生命來替您鋪出一條道路。”
高居大薩滿顯耀職位的她伸出纖細手指輕柔撫摸那條白蛇的雪白身軀,即使是微笑的語調,依然讓人感受不到半點親切,道:“‘偉大’?小傢伙,把這個無趣的詞彙贈送給那位自詡神祇唯一代言人的甲尼撒大薩滿吧,我倒喜歡人類給我的那個評語,‘血腥’,一個多麼美妙地讚美。”
血腥,一聽到這個詞彙,再聯想到同伴的慘況。
哀略侖臉部微微抽搐,如果有能力。它一定二話不說扭斷這位大薩滿地脖子,滲透到人類社會的幾年時間中它不僅學會了貴族地算計。也懂得如何給自己戴上面具,所以它只能剋制地保持沉默。
黑暗彷彿對她來說就如同白晝,腳步不曾猶豫片刻,一路上沒有碰到任何礙眼的角色,她看似漫不經心道:“如果有時間,我一定會好好研究那個年輕魔法師的腦袋。小傢伙,我十分清楚你內心隱藏的仇恨。
不過我勸你最好把對我的這股憤怒轉移到那位教廷守夜者身上。我現在心情不錯,所以把你的腦袋留在你肩膀上。如果走出下水道之前我心情轉變,你就會知道對我不敬的後果並不冒犯神祇來得愜意輕鬆。”
哀略侖露出一抹痛苦神情,甚至要比承受馬祖戈藍凈化鏈還要更讓它煎熬。
她手中握着一張《伊凡大公宗教典》地殘頁。終於看完上面地文字,冷笑不止,顯然是對梵特蘭蒂岡那套蠱惑人心的教義很反感,放到鼻子附近聞了聞,露出個竟然會讓人誤認為天真無邪地淺淡笑容,道:
“我記住了你的味道,有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