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保衛玉樹

不給偷盜公雞的他一點教訓，將來他還會偷盜你的氂牛。

——珞巴族諺語

牛占祥的性格內斂，忠誠憨厚，跟隨馬麟輾轉河州、蘭州、涼州和西寧多年，一直是一個合格的衛兵。

牛占海的性格活潑，察言觀色，能說會道，同樣在馬麟手下的馬彪隊伍中當兵。他駐紮在青海南部的玉樹縣，看守藏區，繳納戰馬，經過保衛玉樹的戰鬥鍛煉，很快得到了提拔，成為一介下級軍官。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清末民國初年，為了加強對西藏的控制，在四川西部的藏區設立了川邊特別區，由四川省代管。這裏是內地進入西藏的要道，具有重要的軍事和戰略意義，轄地主要為現在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雅安市、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西藏東部的昌都市等，基本相當於藏文化中的康區，故名為西康。

1912年，民國政權設立了川邊經略使，積極籌劃建立西康行省。1914至1918年，十三世達來喇嘛受到英國人的慫恿，派遣藏軍攻入了康區西部，佔領了金沙江西岸的13個縣，並且渡江攻佔了瞻化（今天四川省新龍縣），包圍了甘孜。

1928年8月，國民政權決定改熱河、察哈爾、綏遠、寧夏、青海、川邊為4個行省，挑動了分裂分子敏感的神經。

1930年6月，在英國的策動下，藏軍第二次進攻西康，佔領了西康的甘孜、瞻化等地。

藏軍被西康的川軍阻止。雙方在金沙江兩岸對峙。青海南部玉樹縣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脅。

馬麟向國民中央政權請示，在玉樹設立了青海南部邊區警備司令部，由馬麒的二兒子馬芳擔任司令。司令部下轄兩個旅。馬麒的女婿馬訓擔任第一旅旅長，馬芳的族叔馬彪擔任第二旅旅長。其中，馬彪的第二旅在玉樹駐防。

1931年12月，昌都總管貢布阿丕要求青海軍撤離玉樹的大小蘇爾莽地區。

當時，玉樹附近的青海守軍僅有400餘人。

馬彪趕緊向青海省政權呈報情況。

青海省府派秘書王家楣和玉樹的百戶頭人與藏方洽談，主張蘇爾莽和尕丹寺的問題等到明年開春再討論解決，目的是要實施緩兵之計。

藏軍對青海省的提議置之不理。

1932年1、2月間，西藏當局在親英派的唆使下，以尕丹寺事件為借口，挾持前一年戰勝川軍的餘威，由藏軍北路總管調集4000名官兵，進入玉樹縣的轄區蘇爾莽（今天屬於青海省囊謙縣）。

藏軍先從斷絕交通、檢查行人入手，接着氣勢洶洶地拆毀了大、小蘇爾莽之間的橋樑，佔領了蘇爾莽和囊謙。

藏軍是西藏地方親英勢力的地方武裝，除了日常裝備之外還擁有大炮。士兵幾乎都是藏人，也吸收了一些英國軍官。

青海軍也是地方武裝，主要以甘肅和青海的回回士兵為主，剽悍奮勇，以騎兵見長。

3月24日，牛占海所在的兵站突然遭到了藏軍炮火的猛烈轟擊。當時，青海軍駐大蘇爾莽的兵力只有40餘騎，駐小蘇爾莽的兵力也只有30餘騎。

牛占海與戰士們立刻投入戰鬥，與藏軍相持了8個晝夜，互有傷亡。

4月3日，藏軍又一支兵力進攻囊謙、拉秀等地。

馬彪眼看無力兼顧，於是下令牛占海等各處官兵放棄防地，撤回到結古鎮集合，堅守縣城等待援軍。

藏軍佔領了囊謙以後，進而包圍了結古鎮。

結古鎮的形勢一度十分緊張。

藏軍渡過長江的源頭通天河，把通天河上的渡船全部搶走，

搶佔了北岸的歇武鎮和拉布寺（均屬今天青海省稱多縣），切斷了西寧與玉樹縣城結古鎮之間的通路，企圖阻斷青海方面的援軍。

藏軍眼看勝利在望。

馬麟和馬芳立即電請西安綏靖主任楊城支援2000支快槍、20萬發子彈和40萬元臨時軍費，外加5架無線電台。

馬訓率領第一旅從西寧到達玉樹，拿着馬麟和馬芳的信函去見藏軍的頭領，卻被斷然拒絕。

6月27日深夜，千餘名藏軍潛入結古鎮南邊4公里處的禪古寺，對青海軍發動了突襲。其餘的藏軍部隊鎮守在巴塘灘作為後援。

馬彪和馬馴的青海軍聯合作戰，擊潰了進犯之敵，繳獲90枝鋼槍。

雙方第一次作戰一共死傷200餘人。

馬彪為了表彰牛占海作戰英勇，提升他當了連長。

7月14日，牛占海率領200個士兵和200人的藏民武裝，連夜向通天河進發。

拂曉時分，他們趕到了通天河畔。

當時，藏兵正在帳篷里睡大覺。

牛占海一聲令下，青海軍打得藏軍措手不及，丟盔棄甲。

敗退的藏軍急忙向歇武鎮和拉布寺一帶撤退。其它地方的藏軍也向歇武鎮方向匯合。一時間，藏軍集結在歇武鎮的多達千人以上。

青海聯軍兵分三路，向歇武鎮包抄過來。

雙方激戰了8個小時，藏軍開始向後方潰退。

馬芳又先後從西寧派遣團長喇平福、旅長馬祿率領的軍隊前往玉樹增援。

喇平福和馬訓聯起手來，朝着結古鎮的南部進攻。

藏軍則從南部向北邊的青海軍陣地衝鋒。

雙方最終逼近到了咫尺之間，展開了面對面的肉搏戰。

藏軍身穿厚重的毛皮衣袍、腳登大皮靴，笨手笨腳，平時也沒有訓練過白刃戰，根本不是青海軍的對手。他們很快敗退到巴塘灘和拉秀寺（均屬今天青海省玉樹市）。

被藏軍包圍長達4個月的結古鎮終於得到了解圍。

8月22日，青海軍兵分三路，佔領了巴塘灘，又向小蘇爾莽前進。24日，他們已經到達了距離結古鎮200餘里的地方。

青海軍遇到了2000餘人的藏軍防禦部隊。他們用大炮連續轟炸作為掩護，手持手榴彈向盤踞在小蘇爾莽的藏軍陣地發起了衝鋒。

藏軍也不甘示弱，不但用猛烈的炮火還擊，而且向青海軍的陣地發起了進攻。

青海軍急忙用迫擊炮壓制藏軍的火力。

藏軍又有千餘人加入戰鬥。

馬彪安排牛占海等青海軍在山腳設下了埋伏，然後自己帶着青海軍假裝向後退卻。

藏軍見狀從山上直衝下來，不料被埋伏的牛占海青海軍包圍了，死傷2000多人。

青海軍順利地佔領了小蘇爾莽。

丟失小蘇爾莽以後，藏軍立即向大蘇爾莽集結，準備在那裏與青海軍決一死戰。

9月2日，青海軍進入大蘇爾莽。喇平福率領300個精兵強將，繞到高山的後面，截斷了藏軍的後路。

藏軍在大炮的掩護下奮力反攻，企圖突破青海軍的防線。但是，藏軍因為連續戰敗，已經喪失了原先的鬥志，只好向南方潰退。

青海軍勝利地收復了大蘇爾莽。

9月20日，馬祿率領第二次支援玉樹的青海軍騎兵第一旅到達結古鎮，進一步增強了青海軍的實力。

在金沙江東岸與藏軍相持的川軍同青海軍相約，兩軍共同攻打昌都，即可開始向金沙江進發。

10月2日，青海軍從蘇爾莽向南推進，直逼拉娘山腰的當頭寺。

千餘人藏軍憑險堅守。

馬祿、馬彪、馬訓親自率領隊伍進攻藏軍，戰鬥十分激烈。

藏軍的另一支2000餘人的部隊迂迴向北，炮轟青海軍的陣地。

形勢變得極其緊張。

青海軍的後防部隊聞訊來援，各持大刀與藏軍血肉相搏，

藏軍全線潰退，向瓊柯寺撤退。

瓊柯寺地處金沙江的西岸鄧科，是藏、康、青交界一座規模宏大的格魯派道場，與昌都東西相通，四面環山，隔河與鄧柯縣（現分屬德格縣和石渠縣）相望。

侵入西康的藏軍大本營雖然設在昌都，但是，瓊柯寺也是藏軍的重要據點，防禦工事異常堅固。

青海軍與駐紮在金沙江東岸鄧柯縣的川軍商定會攻，相約15日雙方共同夾擊藏軍。

10月15日，藏軍集結在青科寺的兵力達到了5000人以上，而且設置了3道嚴密的防線。

青海軍分成左右兩翼。馬訓從正面發動進攻，取包圍之勢。川軍也用大炮隔江轟擊藏軍陣地，支援青海軍的進攻。

藏軍漸漸不支，向西方潰退，全部撤退到了金沙江以西。

與此同時，川軍向藏軍發動了反攻，先後收復了甘孜、瞻化、德格等縣。

青海軍佔領了瓊柯寺，與川軍實現了勝利會師。兩軍對藏軍的大本營昌都形成了全面的包圍。

藏軍撤退到金沙江以西之後，馬芳致電蔣界石和劉輝，提議青、川兩軍乘勝夾攻，一舉收復西康重鎮昌都。牛占海也躍躍欲試，準備打到昌都好好地喝一頓藏人的鹽茶。

但是，馬彪很快接到了馬芳的指示：蔣界石下令青、川兩軍立即停止進攻，等候與達來喇嘛方面舉行和平談判的結果。

當時，十三世達來喇嘛看到藏軍連續潰敗，侵佔的江東地方也全部喪失，而且西藏內部也因為連年的戰爭導致民窮財盡，人民的反戰情緒非常高。於是，他決定向國民政權提議舉行和平談判。

達來喇嘛給馬馴和馬彪寫來信函說道：“青藏本是一家，應該立即停止軍事行動。大家和平相處。”

1932年9月中旬，川軍代表江有聲、青海代表馬彪和西藏代表司空代本在鄧柯召開會議，共同議定了西康和西藏以金沙江為界，青海軍返回玉樹，各自守衛自己的邊界，互不侵犯。

馬彪、牛占川等人對此很不滿意，堅決反對把昌都等一大片地區劃入西藏的轄區。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畢竟那是中央決定的。

青海和西藏經過將近半年的反覆角力，終於在1933年4月10日達成協議，簽訂了《青藏和約》。

《青藏和約》的前言寫道：“青藏本屬一家，和好久矣……以尕丹寺問題，雙方駐軍誤會，致引起糾紛，妄開戰端……從此，青藏和睦如前，西陲國防鞏固，國家辜甚、邊民辜甚。”

《青藏和約》共有8條，主要內容是：

第一條:尕丹寺管理寺院之堪布，由該寺僧眾內自行推舉后，呈准達來大佛加委。堪布權力照舊以宗教為範圍，毫不準干涉政治。

第二條:青科、當頭兩寺宗教權准歸作巴照舊管轄，惟兩處雙方均不得駐紮軍隊，以免因接壤而引起糾紛。

第三條:和議條約成立后，藏方即先行撤兵;青方於藏方撤退14日起，即繼續撤兵。雙方除其原駐兵力外，其餘限1月內撤退。以後，青、藏兩方各守疆土，不得侵犯。如藏方侵略青海境界，有藏方昌都、巴宿、類烏齊26族頭目人等擔保。青海軍隊侵略西藏境界，有玉樹25族頭目人等擔保。

第四條:藏方官兵如有變歸青方或潛逃青方者，青方不得收留袒護;青方官兵如有意歸藏方者，藏方亦不得收留袒護。

第五條:雙方對於宗教寺院一概極力保護。

第六條:青海如有壞人犯罪逃避藏方者，藏方無論軍官民眾均不得袒護隱藏;藏方如有壞人犯罪逃避青方者，青方亦援例遵守。

第七條:青海對西藏商民須極力保護;西藏對青海商民，亦須極力保護。

第八條:所有青方俘虜之藏方官兵在條約成立簽字后，青方即完全交歸藏方。

青海和西藏的玉樹之爭是在英帝國主義策動下中國邊疆省區之間的一次內戰。戰爭歷時一年余，對青藏雙方人民的生產和生活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戰爭的和平結束使英帝國主義分裂中國的陰謀破產，西藏的親英勢力得到了應有的打擊。

在這場青藏戰爭中，藏軍和青海軍都有燒殺搶掠的行為，使當地的藏人老百姓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在人民的心中埋下了長久的仇恨。

應當公正地說，青海軍在維護國家完整統一、穩定西南邊陲、保障西藏的安定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馬家軍閥的統治權力由此從青海的南部延伸到了四川的瓊柯寺、石渠、鄧柯、德格一帶，既鞏固了在西北已經取得的統治地位，而且統治勢力也有所擴展，獲得了很大的收穫。

令人唏噓的是，1939年1月日，西康省才遲遲地正式建立，下轄32個縣和兩個設治局，省會設在康定。1955年，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決議撤銷西康省，原西康省所屬的地區分別併入四川省和西藏自治區，金沙江以東併入四川省，金沙江以西的昌都地區併入西藏。

大獲全勝的牛占海回到了西寧休養，見到了大哥易卜拉欣和二哥牛占祥，沒有見到三哥牛占川，也沒有得到他的任何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