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想得美
頭天晚上過的太折騰,梁珺這一覺直睡到翌日中午。
她睜眼時房子裏多了個人,宋雅坐在窗口的沙發上看着她,見她起來,宋雅問:“你做什麼夢了?”
梁珺一愣,宋雅道:“你睡着的時候喊了梁葉的名字。”
梁珺頭低下去,宋雅起身坐在床邊,打開醫藥箱,“老大說你身上還有些傷口沒處理,我看看。”
梁珺猛然抬頭,“他呢?”
宋雅手裏取藥棉的動作一停,轉過臉看着梁珺,“我還想問你昨天半夜和老大說了什麼?本來你們路上遇到白誠襲擊,把白誠人帶回來之後,老大是打算今晚再去那廠子裏探個究竟的,但是聽了你的話,昨天後半夜又帶着趙騰出去了,還讓陳之墨抓緊拷問白誠。”
梁珺心頭一緊。
她告訴了韓立梁葉的目的,韓立一定是着急了,她很清楚,她也知道他後半夜又去了廠子裏,但她不知道陳之墨拷問白誠這件事,她問宋雅,“白誠不是受傷了嗎?還拷問?”
“死不了。”宋雅想起白誠,臉色瞬時變得很難看,她以前沒直接地見過陳之墨拷問人,這是第一次,她回憶起來渾身發冷,“陳之墨給他止血治療了,但是……”
宋雅有些噁心,說不下去,“你等下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梁珺想立刻去看,被宋雅攔住,“你放心,陳之墨今天本來就是要讓你去和白誠談的,但你得先處理傷口。”
宋雅幫梁珺處理過傷口,又問:“你要不要先吃飯?”
梁珺使勁搖頭,白誠以前是幫過她的,昨夜傷的很重又被拷問,她想儘快確定白誠現在的狀況,宋雅起身時候輕嘆了一聲,“等你看完白誠,可能就吃不下去了。”
梁珺一愣,“為什麼?”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半個小時之後,梁珺才明白宋雅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被帶到了地下室,這裏空間很大,房間也很多,她被塞進了一個審訊室。
白誠被鐵銬束縛在一個直立着的鐵架上,渾身鮮血淋漓,梁珺靠近看清倒抽了一口氣,白誠上衣被脫掉,手臂上有三四塊傷的嚴重的地方是生生被剝了皮,裏面的組織都裸露在外。
她一陣心悸,忍不住後退,白誠就在這個時候抬頭看她。
四目對視,她又是難受又是噁心,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進門之前她就見過韓立和陳之墨,此刻她也很清楚,他們就在審訊室一面的單向透視玻璃後面看着她和白誠。
幾分鐘前陳之墨對她說,白誠這次來是未經由付景衡授權的,是為她來的,後半夜韓立帶趙騰去廠子后陳之墨就開始拷問白誠,也用了些手段,但是沒能問出韓知夏在哪裏,之所以讓她見白誠,是想借她的口問。
陳之墨說這些話的時候韓立就在旁邊,但他沒有看她,只是安靜地抽着煙,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了這樣的安排。
但現在她想,也許不是默認,也許這一切就是他的安排,讓她看到白誠這個樣子,讓她於心不忍,然後她才會動搖,想辦法給他有用的信息……
她也確實看不下去了。
她與白誠對視幾秒,白誠的視線被血糊了大半,對着她動了動嘴唇,但沒能發出聲音。
梁珺聲音嘶啞地開了口:“你為什麼要來啊。”
白誠這個樣子太慘了,陳之墨是個真正的變態。
白誠還是看着她,唇角輕輕扯了一下,“他對你不好。”
梁珺怔住了。
“不然,你就不會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跳車,你想逃。”白誠的聲音也是沙啞的,被折騰了幾個小時,疼痛令他有些心力交瘁,此刻是強撐着說話。
梁珺喉頭一哽,就連接下來要說什麼問什麼都給忘了。
審訊室里一片安靜,單向透視玻璃另一邊,陳之墨不耐煩地敲着桌子,“梁珺行不行,我讓這倆人見面可不是為了讓他們談戀愛……”
韓立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又從煙盒取了一支煙。
旁邊的擴音器清晰地傳出審訊室里白誠的話。
“我都聽梁葉說了。”
梁珺在審訊室里一愣,“什麼?”
“那個預言,韓立會殺了你。”
白誠費力地喘了口氣,“你明明知道,你跟着他很危險,隨時都有被他殺了的可能,在北島我們離開的時候你該跟着我們走,而不是為了保護他從飛機上把他撲下去。如果不是你那時候那個動作,也許在北島我就能殺了他,這樣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陳之墨聽到這裏愣了下,看向韓立,笑問:“還有這回事?”
韓立抽着煙,面無表情說:“她當時是不想我繼續跟着梁葉,才從飛機上撲下來阻攔我。”
宋雅後面站着,忍不住插話,“我覺得不是。”
韓立沒回頭,“宋雅,你不了解她。”
審訊室里梁珺走到了白誠面前,她看着白誠的樣子,嗓音禁不住地有些發顫,“白誠,你不該來,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嗯,我也覺得不該,不划算,不值得,付先生也不會同意我在職的時候幹這種事,”白誠垂眼睨着她,“但我想了一下,如果我不來,而你死在他手裏,我覺得……”
他默了幾秒,然後繼續:“我必須來。”
梁珺鼻尖發澀,正想說話,門被重重敲了幾下,她回頭往單向透視玻璃望了一眼。
隨看看不到,但她知道韓立和陳之墨都在看着她,她斂了情緒收回視線,問白誠:“付景衡把韓知夏安排在哪裏?”
白誠微怔,很快反應過來,“他們讓你來問我。”
“嗯,”梁珺深吸了一口氣,“白誠,說出來吧,他們找不到人,還會繼續折磨你,你的身體受不了的。”
白誠看着她的眼眸逐漸暗淡下去,“我來找你不代表我會背叛付先生。”
“這是為你好,”梁珺語氣很平靜,沒有和他爭辯的意思,“有些事情是你我沒法阻止的,梁葉可以預知未來,一切都是在她的預見之中的,韓立找過去只是時間問題。付景衡那個人也不值得你為他賣命,從前韓立救過他的命,但韓立的結果你也看到了。”
白誠別開臉,不看她,也不說話。
梁珺目光在他血淋淋的手臂上盯了會兒,毫無預兆地忽然上前,湊的極近,臉就貼在他的臉頰邊,聲音很了句:“等會兒你配合我一點。很快韓立會走,他行動時會帶陳之墨和趙騰還有我走,這裏應該只剩下宋雅,你可以試着逃,不要傷害宋雅,她對你沒有威脅。”
白誠睜大眼,梁珺身子已經開始後退,與他拉開距離,下一秒審訊室的門就毫無預兆地被推開了,韓立叼着煙站在門口,目光不善,“我有說過你們可以小聲交流?”
梁珺轉過身看韓立,“他已經告訴我人在哪裏了,現在你可以放了他嗎?”
白誠難以置信,他這才明白梁珺那句“配合一點”是什麼意思,但他明明什麼都沒告訴她,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韓立面色很冷,盯着梁珺,“確認之後我會考慮放人,你先告訴我知夏在哪裏。”
“就在屠宰廠。”
韓立將煙捏斷在手裏,“不可能。”
“是真的,韓知夏被關在地下。”
對於他的質疑梁珺也在意料之中——昨夜夢境裏,梁葉讓她看到了去往屠宰廠搜索的他和趙騰,韓知夏其實就在他們腳下。
付景衡在屠宰場地下足有十幾米深的地方辟出一個空間,那是個暗無天日的牢籠,韓知夏被關在那裏,昨晚她清楚地看到了韓知夏,身體雖還基本保持着人類的樣子,卻被折磨的沒了人形。
韓立默了幾秒,“地下室的入口在哪裏?我沒有看到。”
“冷凍庫後面,很隱秘,”梁珺仰起臉看着他,“關韓知夏的那個地方地形不是很好救人,你去之前要做些準備。”
韓立眯起眼,審視地看着她,“你好像很熟悉?”
梁珺手往身後的白誠身上一指,“他都說了。”
“你們臉貼臉不過幾秒時間,有說這麼細?”
梁珺垂眼,“你愛信不信。”
韓立轉身往出走,“今晚你來帶路。”
梁珺心下鬆口氣,看人走出去,她回頭望白誠,白誠正眉心緊皺睨着她,“梁珺,你為什麼會知……”
“白誠,”她趕緊打斷他的話,只想着轉移話題,畢竟這會兒陳之墨很可能還在聽他們說話,她說:“我很感激你想要救我,來找我,但是我是自願跟韓立在這裏的。”
白誠沒有表情,還一瞬不瞬盯着她。他想不明白,從北島回來之後梁珺就在這裏,怎麼會知道韓知夏在屠宰場,又是怎麼得知屠宰廠的地形的。
但很明顯,她不能在這裏解釋什麼。
梁珺轉身之前,說了最後一句話,只有兩個字,沒發出聲音,但他看明白了。
她說——逃吧。
……
梁珺一直到傍晚才勉強吃了一點東西,她想為晚上積蓄一點體力。宋雅陪她吃過飯又為她身上的傷口換了一次葯,宋雅有些擔憂地勸她:“梁珺,你別再想着跑了,你看你昨晚給自己弄的這一身傷。”
梁珺沒太大反應,點頭的時候還笑了笑,“我知道,我不會再逃的。”
宋雅覺得她有點反常,下樓之後告訴韓立,韓立什麼也沒說,他正和陳之墨還有趙騰商量晚上的分工,商量完之後吃過飯才上樓去找了一趟梁珺。
梁珺這會兒安安靜靜地坐在飄窗上,望着外面,聽見男人腳步聲,她慢慢回頭。
兩人對視,韓立走過去,拿了個煙灰缸在飄窗這邊坐下,摸出煙來,給了她一支。
梁珺也不推辭,直接拿過來,但她沒有打火機,韓立拿出打火機為她點了煙,又給自己點了一支。
韓立其實也覺得她有些奇怪,她以前嘴巴很嚴,今天這話卻問的格外順利,他恍惚地想,難道白誠受折磨對她的刺激真有這麼大?
兩人沉默着抽煙,好半天,他開口道:“白誠有沒有和你說梁葉在哪裏。”
“我進審訊室之前你們只說問韓知夏,”梁珺吐了個煙圈,“再說給我的時間那麼短,你也說了,我跟白誠臉貼臉就幾秒時間,怎麼可能說那麼多?”
韓立被她嗆聲,倒也不惱,反倒是心情忽然好了一點。
這樣子的梁珺,牙尖嘴利,就像是他最初認識的那個。
比起她前兩天一見到他就怯生生的樣子真是好太多了。
煙氣彌散,梁珺想了想又說:“你一旦動韓知夏,梁葉和付景衡不會不知道,他們應該不會距離太遠,你做好準備就行。”
韓立這下更確定她不正常,他眼眸微眯,打量着她,“不護着梁葉了?”
“用我護?”梁珺笑,“你也清楚她是個怪物,你帶多少武器都對付不了的那種怪物。”
這句韓立沒接,沒法接。
梁葉會比趙鶯鶯和尤歡更難對付,這點他很清楚。其實他也還沒想到對策,但是昨晚梁珺的話成功地令他恐慌,他是怕的,怕一切來不及,一旦梁葉對知夏下手,那他會前功盡棄。
梁珺抬眼注視面前的男人,忽然清了清嗓子,有些鄭重其事地開口:“韓立。”
他沒應,只回視她。
“你救過我不止一回,”梁珺回想着,“在南賈村,那次樹砸下來,要不是當時我們已經脫離那個空間,你會因為我受很重的傷。”
韓立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時候說這個。
她神色淡淡,語氣也很輕,“我欠你的情我都記着,我會還的,等我還了,你也要記得,這是我還給你的人情,我們彼此並不相欠,你明白嗎?”
韓立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不論這件事最終結果怎麼樣,這次救韓知夏的行動結束之後,我們兩清。”
梁珺在煙灰缸裏面按滅煙,說完這句,突兀地直起身,身子往前傾,在男人的額角親了一下,然後笑了笑。
“兩清?”韓立足足愣了幾秒,扣着她的腰把她按到自己懷裏,語氣有些重,“你想得美!”
他說完就狠狠地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