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角之交:與張申府為友的七十餘年(4)

總角之交:與張申府為友的七十餘年(4)

您有時還是會到北京來了,還是會跟他見面?

對。他做教授的時候,北京也有學生運動,他們叫“鬧風潮”,他就算是學生鬧風潮的一個領袖。他本來已經算是個副教授了,學生當然擁戴他。這時候管理北京的是一個軍人叫宋哲元。宋哲元就把他們都給抓起來了,擱在陸軍監獄,很嚴重,腿上都有銬了。不止張申府一個人了,還有劉清揚什麼的,都擱在陸軍監獄。張申府就託人寫信通知我,我在山東,讓我給他想辦法。我跟他是老同學了,我就從山東來北京了,這時候宋哲元在北京做綏靖主任,我就拿着張申府的信,找宋哲元。

那您已經認識他呢,還是……跟宋哲元?算認識,主要的是他認識我。為什麼說主要的是他認識我呢?因為他是馮玉祥的部下,馮玉祥自己帶兵,自己擔任一個師長,一個師有兩個旅,另外還有三個混成旅,一共有五個旅長,主要的就是都歸馮玉祥管了,五個旅長里就有一個叫宋哲元。民國十一年(1922年)有朋友介紹馮玉祥,經過介紹請我到他的陸軍檢閱使署,地點在北京的南苑,去講演、講學。他不是五個旅嘛,講五次,一次給這個旅講,一次給那個旅講,不是給士兵講,是給官佐講,一個旅官佐的人數也不多,一二百人。馮玉祥陪着我,我講的時候他也在旁邊聽。這個時候馮玉祥是信基督教的。人家稱他為“基督將軍”,他這個人這點好,他本來不信基督教,但是後來在湖南常德駐軍的時候,他碰見過教士,就聽教士談道理,他覺得好,打那兒就信基督教。他心眼兒實在,他不光自己信,還在軍隊裏辦起了基督教青年會,請一個人叫余心清,做他的部隊裏的青年會的總幹事。

不是剛才說到他在南苑做陸軍檢閱使,他請我去講演?就是在這個青年會的大講堂講。

現在我明白了。那個時候就認識宋哲元了,他認識您了?

對,他是五個旅長之一嘛。

那麼,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您去找他?

後來因為張申府被關起來了,是他關的,我找他了,找宋了。他好像是叫華北的綏靖主任這麼一個名稱,綏靖公署設在北京,可是他自己住家在天津。他有時候就回家了,休息了,電話隨時可以跟北京通。我到北京就是為張申府的事情,我想保申府出來,就到北京找他,到他綏靖公署找他,綏靖公署參謀長就告訴我說,宋本人不在京,常住天津,你要找就去天津找他吧。那我就到天津去了,在天津見到他。我說我們見過面,你還記得吧?他說怎麼不記得,你給我們講演來着。這樣我說我的同學張申府被你關起來了,我想保他出來,我拿着一封信,是張申府寫的信,一張紙是寫給我的,還有好幾張是寫給宋的,他意思是讓我拿着這個信去見宋。

宋這個人很特別,他就看信,先看申府給我的信,又看寫給宋的信。寫給宋的信很恭維宋,稱讚宋愛國。宋很特別,看着信他就微笑:“他要是罵我不愛國,罵我對學生運動不應當這麼樣嚴厲,這是真話;他恭維我,說我怎麼好,這話不真,不真的話我不愛聽。本來你來保他,讓他出來,現在不能讓他出來。”我說你不肯讓他出來我也沒有辦法了,你是不是讓我到監獄裏去看看他呢?他說那行啊。我說我還想看看對他的待遇怎麼樣,住得怎麼樣,吃得怎麼樣。他說我都注意了,他們大學教授,這是高級知識分子,就是我明天要殺他,不殺之前我還得(給他)好的待遇,我第一就囑咐陸軍監獄裏頭,你們給他住的地方不要有臭蟲,呵呵,這個咬人。他說我都注意了,你要去看,我派人領着你去看,我就到陸軍監獄裏看了一下張申府。後來還是大概關了有70天,放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梁漱溟晚年口述:吾曹不出如蒼生何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梁漱溟晚年口述:吾曹不出如蒼生何
上一章下一章

總角之交:與張申府為友的七十餘年(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