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襄王夢(7)
紀晨陽這餡餅來得太大了些,她怕一不留神,就把自己砸暈了。
好在紀晨陽耐性十足,入冬時他約南溪去北方滑雪,南溪借口有行里知名的大家到蘇州唱《驚夢》,委婉地拒絕了這一提議。因為許多柳暗花未明的關係,從朦朧走向公開,或從公開走向拜拜,都是從孤男寡女相約旅行開始的。紀晨陽也不灰心,當下託人買了兩張票,陪南溪一起過去,順便去老蘇州吃本地的風味菜。前輩的《驚夢》唱得穩重又不失飄逸,老蘇州的豆腐腦更是清爽可口,這樣的短途旅行倒是讓南溪玩得很是開心。回到家裏符爸和南媽已經睡下,南溪慶幸今日少了一番審問,躡手躡腳地回三樓,一開房門,卻聞到一股不該屬於她卧室的煙味。
房間幽暗,南溪一時竟忘了要去開燈,只看到有一絲繚繞煙霧,伴着一明一滅的火光,是符清泉,符清泉在她房裏抽煙。
南溪已很久未見過他抽煙的模樣,上一次還是很多年前,很多年前淡淡的煙草味道。
她摸着門把,詫異地問:“你怎麼在我房裏?”
“今天方阿姨打過電話給我。”
南溪微微一愣,紀晨陽的母親姓方,她不解問道:“她找晨陽有事?我們……他手機開着呀。”
“晨陽……”這名字在符清泉舌尖打了個轉,像帶着某種奇異的情緒,讓南溪越發疑惑,又聽符清泉低聲道,“她是找我。”
南溪仍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找你做什麼?”
“醫生說,你可能墮過胎。”
南溪的臉唰的一下變得雪白,良久后忽笑起來:“是嗎?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符清泉被她不以為然的反應激怒,隨手操起桌上的玉鎮紙扔過來,南溪不閃不避,玉鎮紙堅硬的底座正正地砸中她額角。她扶着牆倒下去的,符清泉似乎仍未解恨,卻不好再動手,恨恨地砸下煙頭,又拿皮鞋狠狠地踩碾過去,彷彿這樣就能將那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挫骨揚灰似的。
“那個男人是誰?”
“男人?”
“那個讓你為他墮胎的男人!”符清泉輕易地又被激怒,“你簡直丟盡了我們符家的臉!”
他眯着眼,極不理解地瞪着她,她臉色有些駭人,尤其那蒼白如雪的臉上,一抹笑容顯得越發詭異。然而他心頭氣極,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你做的好事,連我都瞞得密不透風!難怪當年要你回來,你死都不肯!現在可好了,你不是巴巴地要嫁到紀家去嗎?給你做年檢的醫生,是方阿姨的牌搭子!”
南溪明白過來,早知道紙包不住火,她也未曾想過要包。只是這種事,到底不值得公告天下罷了。
符清泉猶自咆哮,戳着她鼻子尖罵她寡廉鮮恥,罵她和她媽媽一樣,什麼不要臉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雖然他還未找到她做這樣不要臉事情的原因。南溪坐在地板上,倚着牆角聽符清泉咒罵不休。符清泉究竟不是潑婦,劈頭蓋臉地訓過一通后,氣也出得差不多,開始盤問她究竟是何時何地,為什麼樣的男人墮胎。南溪心底忽覺得好笑,因為她居然從符清泉凶神惡煞的嘴臉里,看出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憐惜。
也許此時此刻,符清泉是有一點拿她當妹妹來看的。
他到底不想她被外人騙。
南溪本想叫符清泉停嘴的,她不想他幾分鐘后發現自己破口大罵的男人,其實是他自己。
南溪清晰的記得,剛進大學的那回體檢,本是很常規走過場的事,檢查肩頸腰腹的中年女醫生不過順手把把脈,忽然卻臉色大變。那位女醫生特意在體檢后留她下來,或許那時的南溪面相過於懵懂,讓女醫生不忍責備她,只是悄悄地把事情的嚴重性講與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