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肖以航的微信頭像是海面上的一輪月亮,昵稱也很意思:JohnDoe(不知名人氏)
陸濯濯碰巧看過的某部電影裏有個角色同名,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然後笑了笑:“你的ID很有趣啊。”光看網絡上的資料,完全想像不到現實中的人是這樣耀眼,“不過名不符實呢。”
對方饒有興緻地看了看屏幕,跟着笑了:“你也很有趣。小月亮。”
“……咳咳。”
是了,陸濯濯的微信昵稱不是文字,而是一個月亮符號。沒有什麼特殊含義,單純的因為自己是起名廢,所以找了個好看的圖標充數。本來只是個不痛不癢的巧合,念出來之後卻變了成了標紅加粗的重點。她老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機收起來,在身上蹭了幾下,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穿得是旗袍。
“唉,算了。”陸濯濯手足無措,然後選擇破罐破摔,“反正你什麼時候有空聯繫一下我,市區以內我都盡量去拿。總之,今天都謝謝你。”她一邊說,握在手裏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拿起來一看,原來是爺爺說他已經把店關了,要提前去買些點心零食給蘇姨一家帶去,讓她也快點出來。
遭了,一定是因為剛才徐鐸付完賬走了,爺爺以為客人都走了,所以順手鎖了門。陸濯濯看了看還不知情的肖以航,硬着頭皮跟他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然後小聲請求道:
“要是可以的話,耽誤你15分鐘可以嗎?備用鑰匙放在更衣室里,我想順便換了衣服再去阿姨家。當然了,你要覺得麻煩我多跑一趟,想把你送出去。”
在徵得了肖以航無所謂的表態之後,兩個人就一起下樓。更衣室在二樓的拐角,陸濯濯進去之前指了指一面壁上的書櫃:“你可以隨隨便打發下時間,不光是書,其他的東西都可以動的,沒關係哦。我很快就出來,稍等。”說完,才轉身進了更衣室。
因為有人等的原因,陸濯濯這次卸妝換衣服的效率堪稱光速,當她重新以一個土裏土氣的女大學生的形象重現出現時,肖以航還很乖巧的坐在書櫃附近的凳子上挑書,再一看時間,才過去了八分鐘。
換回了正常鞋子的陸濯濯渾身舒爽,撥了撥剛放下來帶着一點自然捲曲的長發,對那邊坐着的人招招手,自己蹦蹦跳跳地下了樓。一想到馬上就能吃到蘇姨的飯菜,她就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出去:“我們走吧。”
明明又變回了那個平平無奇的女大學生,可肖以航在的眼裏,她卻不再相同了。他跟着她下樓,出門,然後在鎖門的時候忍不住了:“是……見什麼重要的人嗎?”
“嗯,店裏的阿姨家有個上軍校的兒子今天回來,我去他們家蹭飯。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認識了很久,也都算是長輩吧。”陸濯濯咽了咽口氣,盡量把理由說得義正言辭一點,畢竟一開始就告訴別人自己是個吃貨好像不太好,“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玩得開心。”
肖以航看了看時間,和她道別。下了台階之後忽然回頭,對她揚了揚手,認真地說道:“再見。”不是告別,而是說:嗨,我們還會見面。
陸濯濯一愣,在風中凌亂了一會兒,腦子裏蹦出了一個念頭——我是被撩了嗎?
還沒有想出答案,陸良工就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從另一邊出現了,看見自己孫女兒站在門口發獃,就喊道:“囡囡!囡囡,你怎麼才出來,我東西都買好咯。”他走過去接她,還煞有介事的往另一邊看了看,“剛才那個小夥子是誰?你同學不啦?怎麼找到了這裏來?”
“……爺爺!那個是剛才的客人!哎呀,兩個人進來,有一個先走了,結果爺爺你以為人都走光了,把我們兩個都關到裏面去了。”陸濯濯哭笑不得的經過告訴他經過,同時省略了白天時和肖以航早已見過的片段。在她的潛意識裏,還是覺得這種橋段太狗血,說出去都不太真實。可以說,但沒必要。
因為小插曲的關係,陸家爺孫倆去蘇姨家的時候剛剛好趕上開飯,連幫忙打下手的機會都沒有,一進門,就被拉着做到了飯桌上。
蘇姨穿着中年人最愛的波西米亞風碎花長裙,外罩一個芭比粉的圍裙,頭髮用夾子別起來,手裏拿着鍋鏟,臉的笑卻格外燦爛:“我們小濯寶寶來啦,你坐着吧,我叫嘉勝出來陪你講話。阿姨給你盛飯去!”然後嗓子一提,聲音高出了幾倍,“蘇嘉勝!蘇嘉勝!你換個衣服換到廁所里去啦!趕緊出來,你小濯妹妹也來了!”
“謝謝蘇姨!”陸濯濯從小跟着爺爺,也是在店裏的叔叔阿姨眼皮子底下長大,認識了幾十年,根本不需要客套那麼多。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捧着,乖巧得等待餵食。
沒一會兒,最裏面的一間屋子‘喀嚓’響了一下,穿着白背心大褲衩的男生走了出來,頭上的泡沫還沒沖乾淨。他拿毛巾胡亂擦了下頭和臉,五官硬朗,劍眉星目,如果不是眯着眼睛的樣子有點傻,也算是個標準的帥哥。他半睜不睜眼得看過來:“誰來了?”等看到一臉無語的陸濯濯,愣了愣,旋即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掛就走了過來,“小濯來了呀。陸伯伯也來了吧?”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客廳,看到自己的爹正在跟陸爺爺下棋,煞有介事的過去敬了個禮:“陸伯伯好!”
陸良工轉過身,細細打量了一番他,不住地點頭道:“好,好!勝勝大半年沒回來了吧,好像比年前的時候又長高了。好,男孩子就應該你這樣子。以後出息了,不要忘記你陸伯伯啊。”
“哎喲,別管這個混小子。來來,我們接着下次。”蘇叔哼了一聲,白了兒子一眼,“回來跟老子說了兩句話就跑去洗澡,現在是你寶貝孫女來了,他才捨得過來。不然他洗澡能洗好幾個小時!”說著又努了努嘴,示意另一邊的柜子,“不是帶了那麼多吃的回來么,給你妹妹拿一點去啊。”
蘇嘉勝唉了一聲,剛要過去,蘇姨已經端着飯出來了:“別拿了,都趕緊過來吃飯!我燒了這麼多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快點快點,去去去,都洗手。小濯啊,阿姨剛才還蒸了香腸,是你最喜歡吃的……”
因為從小就只有爺爺的原因,不論爺爺對陸濯濯再怎麼好,兩個人的家總顯得有些單薄。好在她的身邊還有這麼一群可愛的長輩們,恰到好處的彌補了她成長過程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溫暖。現在二十歲的陸濯濯,還是喜歡大嗓門的蘇姨對自己笑的樣子,也喜歡他們家裏煙熏火燎之後的人間煙火味。
兩家,五口人,擠在一張桌子上,熱熱鬧鬧地開飯了。許久不見孩子的蘇叔也開心,硬是掏出了壓箱底的酒,要和陸爺爺喝個痛快。蘇姨由着他們,只是一個勁的給兩個孩子夾菜,沒一會兒,陸濯濯和蘇嘉勝的碗就堆起了小山。
“都怪你,瘦不拉幾,不愛吃飯,我媽給你夾菜夾出了手感,就順便也給我來了一份。”蘇嘉勝扒拉了一口飯,吃得津津有味,還不忘記甩鍋。
陸濯濯看着他油光滿面的嘴角,然後翻了白眼:“切,有本事別吃啊。”
“欸,想不想哥?都大半年沒見了,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給你帶了我學校那邊兒的本地特產,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你現在少吃點,一會兒嘗嘗那些。”
蘇姨做得飯菜這麼好吃,這人是怎麼有心情說這麼話的?陸濯濯大口大口的吃着菜,兩個腮幫子撐得鼓鼓的,碗也不知不覺得放到了前面,對夾過來的菜都來者不拒。費勁吧啦地嚼了半天,才抽空回復了一下旁邊的人:“不想。好。”
“……陸濯濯!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蘇嘉勝很受傷,大半年沒見,自己的青梅竹馬怎麼忽然就這麼冷淡了呢?!軍校里除了食堂大媽以外,基本沒有什麼雌性生物。所以即便他記得五歲的陸濯濯哭出了一個鼻涕泡時的樣子,依舊不妨礙他見到她之後覺得小姑娘還挺眉清目秀的。
“你才談戀愛了。”今天是怎麼回事,一整天都有粉紅泡泡繞着,陸濯濯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喝了兩大口湯,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食不言,寢不語。有什麼話吃完了再說,我天天在學校吃食堂,不然吃外賣,好不容易改善一次伙食,你讓我快樂一會兒好嗎?”
“行行行,你先快樂。”
兩個人餐桌上的對話就這麼不愉快的結束了。而下一次開口,是四十分鐘之後撐得癱倒在沙發上的陸濯濯一臉痛苦地捂着胃,可憐巴巴的問道:“大哥,你家有健胃消食片嗎?”蘇嘉勝嘲笑了她整整兩分鐘,然後才拿了葯和水遞給她:“你說你剛才要是和我說多幾句話,也不至於吃這麼多,撐成這樣。”
在學校里,陸濯濯話很少,朋友也不多,除了專業的同學之外,幾乎只和謝小詩活動。但是對內,在這些認識了很久的人面前完全沒有任何形象和顧及可言,她揉了揉圓滾滾的肚子,一臉愜意:“不,你不懂。撐死在你們家的飯桌上,我都心甘情願!”
“你不會一直都沒來過我家吧?學校那麼忙?”
“有好幾個月了吧……忙啊,大三了,又是寫論文又是考試,不沾你的光,還真沒空過來。”
“嘖,忙得沒空來吃我媽的飯?我不信——”
剛說完,陸濯濯放在一邊的手機就很是時候的亮了一下,一個備註叫‘大哥’的人發來消息:
寶貝,你在幹什麼?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