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悠閑的狼狽
朱成輝雙眼中滿是憤然，腳下緩緩朝前移動。
前面是個斷崖，足有三十米高，村子裏幾十年來在這裏死過兩個人，還有一個斷了腿。
朱成輝看起來很有想自殺的衝動，只是望着懸崖下方那被樹木淹沒看不見大地，心裏想必還是有些畏懼。
“小輝，那邊很危險，你快點回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傳過來，聲音嬌柔而熟悉，是他姐姐朱思。
朱成輝看到姐姐衝過來的時候，心裏就慌起來叫道：“你……你別過來，我才不要回去，爸媽只知道成績！不就是一次模擬考沒考好就罵我。”
姐姐嗔怪道：“爸媽罵你也是為你好知道么，等你才大后就會明白。”
說話的功夫，朱思不斷靠近朱成輝。
朱成輝只是十五歲的初中生，朱思也不過是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不懂她的靠近會給小輝造成壓力。
對於成年人來講，親人是難以割捨的感情，親人的出現很容易讓成年人放棄輕生的慾望。然而對於剛處於發育的叛逆中二少年來講，親人有時候卻是被視為逼上梁山的敵人。
朱成輝已經下意識的退後兩步，終於踏到懸崖邊緣，再退一步就是深淵。
朱思終於有些緊張起來，罵道：“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快回來，姐姐不會罵你。”
她渾然不覺自己第一句就是在責罵。小輝聽到不聽話幾個字，原本氣憤的情緒瞬間被再度觸發，憤然叫道：“你跟爸媽都一樣！”
心中的怒氣湧上來，什麼害怕畏懼都不復存在，說完就是轉身一跳。
朱思原本已經走到朱成輝一米遠，沒料到他突然跳下去，連忙一個前撲想將小輝抓住。
正常人的反應根本不可能在那樣的瞬間能及時出手拉住跳出去的人，朱思並沒有例外，甚至她自己也立足不定已經跟隨小輝的腳步摔下懸崖。
姐姐這會兒還顧念着弟弟，努力伸手想去拉住朱成輝，這顯然都是徒勞。
強烈的風勁已經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
感覺身子被什麼東西掛到，她運氣實在不錯居然被樹枝擋了一下，樹枝隨即斷裂，有這麼個緩衝再度摔到地面時已經不那麼嚴重。
身體巨痛，她居然還沒有暈過去，四處尋找弟弟的蹤跡。
弟弟沒有她那麼好的運氣，她看到弟弟頭是撞到什麼東西上面，四周滿滿都是鮮血。
“小輝！”朱思驚慌失措的叫着弟弟，衝過去的時候猛然止住腳步，整個人都毛骨聳然起來。
弟弟撞到的好像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一個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血漬的人，甚至左手更是不規則的反轉過來——扭曲到這種程度，若非雜技演員就只能是這條手已經廢掉。
這人的外形模樣，無一不是在訴說此人從懸崖上摔下來身受重傷，甚至可能隨時沒命的程度！
很顯然這位看起來比她們姐弟兩個摔下來還要更早，從血跡凝固程度應該是昨天夜裏又或者是今天上午就摔下來。
身受重傷跟她們姐弟應該同是天涯淪落人，現在本不應該害怕的。
真正讓她害怕的是這人居然一臉平靜的望着她，沒有說什麼緊迫求救的話語，反而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說道：“莫非今天的天氣很不錯，比較適合自殺？”
朱思感覺一股冷氣從頭頂直灌而下，顫抖着問：“你是人是鬼？”如果不是弟弟就在他的腳邊，朱思絕對拔腿就跑。
此時忍不住再打量一眼這個人，從暗紅已經干沽的血跡中看出來，年紀跟自己也差不多的少年，只是那一雙眼睛中卻似乎蘊藏着看破世間的瞭然。那是經歷了無數年華的老者才能夠擁有的滄桑。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荒草當床墊，血色做點綴。
明明應該是狼狽到快死的模樣，朱思竟然看到了悠閑的姿態！
少年人微微笑望着她：“我應該是人，不過我看你倒是馬上要變成鬼。”
“你……要殺我？”朱思不自覺想退後一步，卻感覺腳上怎麼也用不出力跌坐到地上，額頭已經滿是冷汗問出這麼一句。
少年人伸手指指她的大腿：“你現在這種狀況，還需要別人殺？”
朱思小心防備着少年人，終究忍不住低頭朝她腿上望去，發現右腳大腿處裙上已經印紅一片，而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在那中間一根枯枝卻插在上面！
朱思沒看到時還好，這一眼看到，頓時感覺全身發冷已經提不上半點力氣，一陣陣的心悸。
這就要死了？
村裡本來就是略偏，最近的衛生院需要十餘分鐘的路程，更何況現在是在懸崖底下，只剩三個摔下來的重傷號。
朱思還是非常有毅力這時仍沒有昏過去，伸手想去摸手機。
然後看到前面這個傷勢應該比她還重的少年人將腿從弟弟頭下拿出來，然後……然後他竟然看起來非常輕鬆的站起來！
“我弟弟怎麼樣？”朱思不敢再問這傢伙是人是鬼，只盼着轉移話題。
“別擔心，他運氣不錯剛好撞到我腿上，現在只是暈過去，我還是先治好你。”少年人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哪怕臉上有不少凝固的血跡，朱思竟然感覺少年笑起來非常好看！真是見鬼，這是個迷魂鬼！
朱思連忙將這個念頭驅散，腦海中這才反應起來少年所說話語的意思：“治好我？你是醫生？你是學醫的？”
問出這話來的時候，朱思感覺自己剛才可能是碰到頭造成腦震蕩。眼前的少年就算是個醫生，但此時毫無醫療器材，更何況他的左手都扭成那模樣！
“拜託你先治好自己成么，什麼時候還吹牛！我現在渾身沒力，你拿我電話打110。”朱思吃力的說著，其實她現在非常難受，感覺上身體內的能量全都被右大腿那裏無限的吸收，汗水早已經濕透衣裳。
“治好自己？”少年呵呵一笑，“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
說話間，就見到少年右手伸到左手肩骨上一轉，就聽到骨頭咯咯響聲，左手已經扭回正位，然後他還又甩着轉動一下。已經跟正常人無異！
朱思倒抽口冷氣：“幻覺，這一定都是幻覺，我真的死了。”
少年如她所言真的治好自己，然後逕自走到她身邊，伸手已經撕開她的長裙。
已經是五月的天氣，朱思只穿了裙子配長筒襪。
撕開裙子后便可以說是將大腿近乎完全展露到少年眼前。
出於女生的敏感，朱思下意識的以為少年要幹壞事，只想伸手給他一巴掌，奈何真正是半點力氣也提不上來。
少年卻只是望着她的傷處。
枯枝深深的刺入腿肉上，在枯枝邊緣是鮮血不斷流出。
朱思哪怕是看到別人的傷口都會感覺噁心反胃，此刻一想到這種傷是在自己身上，頓時頭暈目眩，只是想：這樣嚴重的傷，我就要死了……
少年問道：“你還有力氣么？”
朱思強撐着，說道：“當然，你休想……”
少年拉着她手到大腿內側一個地方說道：“那你自己按住這裏，千萬別鬆手！”
朱思也就是失血過多，否則肯定臉紅，這地方豈是男人能隨便亂碰的，這個怪物難道真是給自己治病，還知道守禮？
少年伸出左手在朱思腿上傷口邊幾個地方輕輕拂過，朱思還沒有什麼感覺時少年已經伸手握住枯枝，猛一用力將它拔出來！
朱思傻傻看着這一幕，手上一滑就鬆開，如果去想像在枯枝拔出的那一刻，她就算不死也必定是痛不欲生，至少鮮血肯定狂噴而出。
少年早防着朱思隨時鬆手，伸手按上去，嘆道：“真想死么？”
朱思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想的有點多，眼下的事實是——沒感覺，這樣枯枝拔出，她居然沒有半分感覺！不僅如此，血也僅是滲出一些完全沒想像中的噴泉！
這條腿肯定已經廢了，完全沒有半分感覺。朱思悲哀，這時心中反而坦然，手上重新用力按住內側。
少年眼神掃視四周一眼，走幾步采來幾片草木葉子，塞進嘴巴。
手上則是將朱思的長裙撕下一半來，然後就撕成條狀。
這裙子布料雖然不是很堅固的那種，但在少年手上就跟撕紙張一般輕鬆。
取出嘴裏嚼爛的葉子敷到朱思腿上然後將布條綁起。
少年拍拍手笑道：“搞定，你試試看能不能動。”
朱思翻白眼，這都已經沒有知覺，活動個什麼？
心中這般思想的時候，忽然一陣疼痛傳來。朱思倒抽一口冷氣，然後就是一片清涼之意。
朱思不可置信的試着轉動一下，居然圓轉如意！
這！這……
朱思不知所措，抬頭望向少年。
少年笑笑說道：“看來差不多，但三天之內千萬別解開包紮，三天之後一切無礙，只要小心些別讓傷口重新破裂就好。”
“需要幫你通知家人么？”少年問。
朱思伸手摸出手機，試了下有信號也沒摔到。
少年看着她手裏的手機，眼光中方才是有點異樣色彩，旋又隱去，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竟就漸漸走遠！
朱思開始還在怕這少年是不是什麼妖怪出身，看着少年的身影越來越小，心卻砰砰跳動起來。
猛然鼓起全身勇氣力氣叫喊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只有聲音悠悠傳來：“或者，可能是叫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