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轉折
蕭颯走以後,簡錦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一個老獄卒拿着夾棍就往她手指上套,力氣可一點都不含糊,簡錦沒法逃,索性抿住嘴巴不吱聲,將所有的疼痛都往肚子裏咽,總之不能給甄侯府丟臉。
老獄卒瞧她這脾氣犟,折磨她的慾望也就來了,使的力氣更加不客氣,眼見着簡錦低低呼氣,渾身顫抖,他這才道:“小子嘴硬只能討苦頭吃,你要是想少受一點罪,應該知道怎麼做。”
簡錦看到獄卒臉上的淫笑,一股惡寒遍體而生,冷汗涔涔,驚懼陡生,就往他身上啐道:“你休想!”
獄卒一把抓起她的頭,怒道:“小子你真不想活了是吧,好,我就成全你。”說著猛地將她甩開,拿過一旁的鞭子要往她身上抽。
眼看第一鞭將要落下來,簡錦下意識往後一縮,直接抵在角落裏。在這孤立無援的境地下,她又怒又痛,渾身發抖。
老獄卒走幾步追上來,旁邊的人趕緊攔住,勸道:“老劉使不得,大司馬都說了只能使夾棍,其他的要是用了不就是違抗大司馬的命令,到時候可就有我們的苦頭吃了。”
老劉氣道:“鞭子都打在裏面,只要我們不讓這小子說出去,大司馬那兒就不可能知道。今天我必須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臭小子,你讓開。”
說著就把勸的人推開,逕自走到簡錦跟前,朝着她陰測測一笑,隨後揚手就將鞭子揮下來,刺破空氣的厲聲驟然響起,卻又戛然而止,周圍一下子驚得駭人。
老劉的手尷尬地頓在半空,放都放不下來,因為有人正捏着他的手腕,老劉感受到身後一陣冷颼颼的風,遲緩地回過身去,一個高大結實的男人正站在背後,眸光寒涼,薄唇平抿,只捏着他的手,問道:“你想幹什麼?”
老劉不自覺咽了口唾沫,心虛地笑了笑:“沒,沒幹啥……”
楚辜見他賊眉鼠眼,膽小無能,想到剛才這人對簡錦的所作所為,怒意在心頭盤踞,若不是他及時趕來,怕是簡錦真要在此等小人手裏折了,當下沉了臉色,陰沉沉的盯着他。
老劉就是個沒膽子的貨色,這會兒吶吶的低下頭,手裏的鞭子突然被奪去,抬起頭來看,楚辜已經彎腰抱起快要陷入昏迷的簡錦往牢房中走去,而鞭子已在長壽手裏。
老劉沒明白這一出,但看到長壽拿着鞭子緩步靠近,眼神冷酷,面無表情,渾然散出一抹兇狠的煞氣,心就一下子沉到谷底,當下兩股戰戰,直往後退去,一邊還哀求道:“大爺,我,我不敢了哎呦喂……大爺啊,,我真的不敢了……”
長壽可不跟他客氣,差遣了兩個年輕的獄卒過來,齊按住老劉的身軀,鞭子就往他後背上摔了,只一下就皮開肉綻,慘叫駭人,隨後哀求連連,鞭聲也始終不落。
旁邊站着的獄卒大氣都不敢喘,就連溫熱的血珠飛濺臉上,也都是不敢動。
而牢房裏氣氛安靜,男人將簡錦抱在懷裏,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柔聲道:“小錦,是我。”
簡錦正陷入半昏半睡之間,眼眸緊闔,冷汗迭出,耳畔驟然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鼻尖忽的起了一股酸意,竟是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淚,卻是雙唇緊抿,一個字都不說。
楚辜以為她身子痛到說不出話來,心裏更難受,愈發將人摟緊了,不斷親她的臉,“小錦,是我,我來了,你好歹出一聲,別嚇着我了。”
簡錦道:“你不是快要成親了,來我這裏做什麼?“
楚辜聞言啞然無聲,又抱緊她,只道:“你信我,很快我就將你接出去,和你大哥相聚團圓。“
簡錦卻是聽得心裏猛地一沉,猶如刀斧劈開肺腑,呼吸都喘不過來,只能抿了雙唇,低聲道:“你走……”
楚辜不肯走,抱着她,一個勁的親她的臉頰,像是鴛鴦在安撫發怒的伴侶,然而在他的觸碰下,簡錦抖得愈發厲害,牙齒髮顫,她推開他,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落下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
她太過動怒,牽扯到腹下尚未痊癒的傷口,臉色煞白起來,彎腰抽了幾聲氣。
“怎麼了?傷口上又疼了?”楚辜趕緊扶住她,卻是被她抗拒得遠遠的,連近身都不能,烏眸陰沉,心下滿是苦澀,見她想要起身但又趔趄的樣子,他更是着急的上前一步,卻被她無邊抗拒的眼神所驚,幾乎當場怔在原地“小錦……”
簡錦扶住牆面撐起身子,卻是背對着他,闔了闔眼,說道:“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真要和公主成親?”
楚辜看着她瘦削伶仃的背影,心下只轉過一個念頭,就是想告訴她事實並非如此,然而眼下的局勢並不是由他一人做主,他必須克制住這份衝動,狠狠冷靜下來,然後以一種平靜到真實的語氣親口告訴他,“是。”
簡錦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中卻是比以往來的沉痛,一陣暈眩閃過頭,險些再次趔趄,她捏緊拳頭抵住牆面,手指火辣辣的疼:“我與你沒什麼話好說,你走吧。”
身後是楚辜無奈的聲音,“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你傷勢還未痊癒,手上又落了傷,一個人又怎麼能照顧的了自己……”
“我不需要你照顧。“簡錦突然打斷,哽咽道,“我求你了還不行嗎,你快走,我現在真不想見到你。”
楚辜不再勉強,從袖中摸出一瓶金瘡葯放在地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滿含無奈,這才遲遲的走了。
走道里迴響着男人低低的抽氣聲,長壽見到楚辜出來,收起鞭子,恭敬道:“王爺。”
楚辜頷首走過來,陰沉的目光掃視一圈,眾人受到他的審視,都不約而同垂下了腦袋,俄而聽他沉聲道:“以後誰要是像他一樣打了不該打的人,本王絕不跟他客氣。“話罷拂袖離去。
他們走後,獄卒才趕緊把老劉扶起來,慘淡的燭火照着每個人臉上都是汗,而老劉身下更是浸出了一泡騷氣的尿。
出了牢以後,長壽勸道:“王爺,奴才是否再回去敲打他們幾聲,畢竟他們都是蕭颯的走狗,咱們這趟貿貿然的來了,估計轉眼就被他們透露到蕭颯耳邊。”
楚辜道:“不必,本王這次來就沒打算要瞞着他。“說著嘴角露出抹冷笑,夜色下眸若點漆,神情幽深,“說不定現在消息已經傳到他耳邊。”
長壽聞言,眸中不禁露出一抹擔憂,卻是未再多言。
而此時對面樹下正停着一輛馬車,夜色濃重,一時也叫人察覺不出,馬車的帘子只撩開半截,露出雙精光幽暗的眸子,探子瞧見從牢房裏走出來的一對主僕上了轎子走遠,這才使動馬車,往蕭府去了。
濃重的夜色下,蕭颯正獨自待在一間僻靜的院落里,屋外有侍衛把守,而屋內擺設周全,窗明几淨,中間卻是空空的,只擱着一盆狹窄的罈子,壇中放着一具活人屍體,頭頂光光,眼睛鼻子都沒了,只留着一雙耳朵,聽着蕭颯的聲音。
“沒過幾天我就要成親了,這一天你您我還要期待吧,但是很可惜,您現在別說是看了,就連走都走不出去,“蕭颯緩緩笑道,“不過您也別灰心,我不會讓您待在這間小屋子一輩子,再過不久您就會搬到更大更敞亮的地方,看着我如何將您昔日的願望一一實現。”
壇中的人彘嗚嗚咽咽起來,卻是喊不出聲,哭不出來,也動不了腳,簡直生不如死。
蕭颯卻是能知道他在激動,心裏更高興起來,就笑着道:“時候不早了,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出屋以後,探子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蕭颯眸間笑意更濃,卻又故作可惜起來,“要知道他來了,我也不費這個勁去折磨她。”
隨從道:“那爺您的意思是……”
蕭颯敲他腦袋,點醒道:“這是當然是要交給皇上定奪。”
隨從不敢揉腦門,就笑着道:“二爺說的是。“
蕭颯想了想,又道:“這幾天你讓下面的人都小心着,還有通知薛丁雪,叫他把人好好看着,明天務必不能出差錯。”
明天,明天還遙遙無期,簡錦卻巴不得天永遠都不要亮,她一夜無眠,就只顧着盯着那瓶放在地上的金瘡葯,卻是沒有想過要去碰它,不知不覺中天就蒙蒙亮了。
屬於清早的一切動靜都紛紛擾亂起來,牢房鎖鏈聲響動,獄卒來開牢門,推搡着簡錦出去了。
牢外面下着大雪,路都被掩埋住了,去皇宮的路上行人散散,步履匆忙,簡錦仰頭望了下天幕,紛紛大雪從囚籠中飄下來,像垂落了漫天的梨花,滿目雪白,透人心寒。
今日金鑾殿上必鋪着荊棘坎坷,而她的身份會徹底暴露在皇上面前,天下人面前,更是難逃死劫。
簡錦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局,卻永遠也猜不到這個過程才最叫人絕望。
金鑾殿上,沈少爺、仙仙、多日不見的流珠和沈喬鴻都在了,對着皇上指證她的身份,看着昔日至親倒戈相向,簡錦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已經痛到麻木,心如死灰。
也無需讓她當眾脫下上衣證明清白,他們這些人證已是最好的證據,龍顏震怒,當場就判了簡錦欺君之罪,即日處死,又念在甄侯府多年來忠心耿耿,特此赦免,但活罪難繞,甄侯撤去侯爵之職,貶為平民。
最後處決簡錦的日子由蕭颯定下來,和燕王大婚那天有意無意的撞在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