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結晶
如果我是理智且平靜的,那麼聽到傅則慕的解釋,我或許會答應,但事情一拖再拖,已經將我的理智徹底擊垮,即便我有千百個理由繼續等他,但只要有一個理由拒絕,都足夠了。
我閉口不言,傅如斯也幫忙開口:“怪我這段時間太忙,沒留意你們竟然出了這麼多事,但是,你們已經有了孩子……這才是天大的喜事。”
我仍然不說話,葉瀾也陪我沉默,若是別人葉瀾定要為我出這口氣,只是傅如斯對她有大恩,所以她也只能等我自己拿主意。
我撫了撫小腹,即便那裏仍舊平坦,但我卻彷彿可以感受到另一個心跳,感受着一個新的生命被孕育的喜悅,尤其是這個小生命是我和傅則慕愛情的延續。
傅則慕的手覆過來,輕輕地握住我的手:“蒙蒙,當我知道你懷孕了的消息,天知道我有多開心……”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睛裏面有些血絲,面色也十分疲憊,或許是公司上市夠他忙的,也或許是他風塵僕僕的趕來,但他看我的眼睛裏面仍然是讓我沉溺的愛意,即便他看到我撲進江昭的懷裏,因此誤會氣憤走掉,現在仍然可以不顧一切的來到我身旁。
“蒙蒙,我已經快要四十歲了,我只是不想讓我一手建立的公司淪為別人的白手套。”傅則慕的手心有些出汗,卻自始至終都沒再鬆開我的手,他垂下眼睛,睫毛微微發顫。
我想和他的動情言語相比較起來,我說的話格外的狠心,將被團着的手抽出來就讓我費了不少的力氣,傅則慕或許是猜到了我的舉動代表着什麼,他的眼睛更加的悲傷,我別過臉去不去看他。
“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不是嗎?”一個是別人名義上的丈夫,在各大場合出雙入對,另一個不過是裴婉萱口中見不得光的情人,與傅則慕的事業而言沒有絲毫幫助。
傅如斯聽到我這句話顯然十分焦急,但是她更知道這件事情上,我沒有絲毫對不住傅則慕,是傅則慕不能離婚在先,所以她氣的又要伸手打傅則慕,被葉瀾拉到一邊。
葉瀾說:“姐姐,咱們給他們兩個點私人空間吧。”
傅如斯這才作罷,與葉瀾離開了,客廳的門被關上之後,屋子裏面更是安靜地出奇。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傅則慕艱難開口,緩緩問道。
我點點頭:“你有你想要保護的傅氏集團,我不過是生活中的附屬品,孰輕孰重你早已做好了選擇,我不喜歡被當做第二位的選擇。”
傅則慕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但我的態度已然十分堅決,我扯住毯子蓋住自己的臉,閉上眼睛:“我累了,請你走吧。”
傅則慕最後問了句:“孩子呢?”
我的眼淚從眼眶裏面雨珠一般接連不斷,可我不敢出聲,只能假裝睏倦說道:“我沒想過留下這個孩子,所以也沒準備通知你,誰知道被姐姐發現了……”
我的話還沒說完,便覺得沙發一空,傅則慕大步離開了,門咚的一聲再度被關上。
我有些慶幸葉瀾這張毯子將我的軟弱和眼淚遮掩的嚴嚴實實,一點都沒被發現,我更慶幸的是,我真的做好了離開傅則慕的決定。
葉瀾走進來,輕輕地將毯子扯開,她看到我濕潤的臉頰,輕輕嘆息:“這麼多年了,你真的捨得嗎?”
“捨不得。”我睜開眼睛,“可是經過了這麼久我終於明白,他不是我能抓得住的人。”
葉瀾疑惑:“你是指公司上市之後他沒來儘快找你,即便他不能離婚也應該儘快給你一個解釋,而不是在傅如斯通知他你懷孕了之後才來對,他這樣做讓你感到失望了對嗎?”
“不是的。”傅則慕從未讓我失望,他只是讓我清醒的認識到,我們站的高度不一樣,見到的世界也不同,我們本不該有交集。
葉瀾笑了,她說:“林羽蒙,你只是自卑感在作祟罷了。”
我不置可否,我的可悲的自尊心和自卑感早已與我和睦相處,我無法不去考慮到他們的情緒,如果繼續等待傅則慕會讓我感到痛苦,我做出這樣的決定有什麼錯處嗎?
沒有,我繼續扯住毯子蒙住我的眼睛,我只是不敢再愛你了,傅則慕。
我閉門不出,葉瀾和孫建國將一切的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我只負責看看一些生僻冷門的書,每天喝着葉瀾想方設法煮的營養餐,孕吐反應漸漸不那麼強烈了,日子也就到了複查的時候。
那天早上我醒的格外的早,天還蒙蒙亮,我躡着腳走到陽台,本來想單獨看一次日出,卻不想葉瀾早就醒了一個人蹲在陽台抽煙。
見我拉開門,葉瀾趕快掐滅煙頭,拍拍身上的煙味,“你先等一會再過來,煙對孩子不好。”
我乖乖的拉上門,隔着窗戶問她:“你怎麼醒的這麼早啊?”
她笑了笑:“在監獄裏習慣了,一時半會還改不過來,只能趁這個時候抽會煙了。”
說完她又問我:“你呢,是又覺得不舒服了嗎?要吃點什麼嗎?”
我拉開門,煙味已經被晨風吹散了,太陽的光線剛剛將天際染紅,我和葉瀾一起看着那些帶着暖紅色的光線一點一點從頭髮鋪滿到臉頰。
葉瀾的眼睛裏面都是光,她淡淡說道:“每天在監獄裏面都是這個時候起床,可從來沒有好好看一次日出。”
我握住她的手:“以前的事情,再也別提了。”
“好,好。”葉瀾點點頭,可我還是看到了她鬢角一縷發白的頭髮,那麼刺目,像一根根銀針戳在我心口上。
我有些鼻酸,葉瀾見我眼淚又要掉下來了,趕忙轉移話題:“今天檢查的時候能看到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了嗎?”
“不知道。”
“那我們檢查的是什麼?”
“唐氏篩查,看看孩子有沒有腦部問題,也就是腦癱,酒精兒之類的。”
我說完這句話,葉瀾微微皺了下眉,“怪不得你醒的這麼早,一定很擔心吧。”
我點點頭,手始終落在小腹上,眼前是那天傅則慕說的那句話:“我已經快要四十歲了……”
他一定很想要這個孩子吧,可是那時候的我不敢保證能不能留得住這個孩子,所以我也沒給傅則慕留下任何期待,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葉瀾微微眯起眼睛:“如果孩子健康,我去找傅則慕,親自把他捆起來丟到你面前!”
葉瀾說的畫面感十足,我禁不住也笑了起來,心裏暗暗的告訴肚子裏的孩子:寶寶,你要爭點氣。
我們去醫院的路上十分壯觀,幾乎要開一個車隊過去,葉瀾還在不斷地抱怨:“讓私人醫生把檢測裝備拉過來不行嗎?”
孫建國一臉嚴肅解釋道:“我也考慮過,但是……”
“但是什麼?”
“院方說沒這個先例,手續很麻煩,再繼續交涉下去恐怕會對林姐格外好奇,泄露了身份就不好了。”
孫建國考慮的很有道理,葉瀾也點點頭,我在旁邊聽着好笑:“我又不是總統夫人,不過是個普通檢查,你們太緊張了。”
葉瀾看着我的手:“是你太緊張了。”
我低頭,包包鏈子已經快要被我掐斷,是鄭珊以前送我的鱷魚皮包,不知道啥時候鱷魚皮這麼不結實了。
早上十點到達醫院,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檢查完畢了,我坐在休息室里等待結果,葉瀾一直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繞的我頭暈。
護士小姐進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將報告單遞給葉瀾,還頗為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向著葉瀾笑:“恭喜大哥,孩子很健康,如果您想要知道性別的話,我們醫院也可以附條件檢測。”
葉瀾穿着短衣短褲被認錯性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她卻格外開心,盯着報告單上的數據雖然盯不出啥來,但那句孩子很健康就足夠說明我們擔心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葉瀾顯然對護士小姐後面那句話更感興趣:“附條件檢測是什麼?”
“您需要簽署一份保證書,保證在您知道孩子性別後不人為流產,否則將承擔法律責任。”
葉瀾沒讀過啥書,估計也不知道法律責任是啥意思,於是轉過頭問我:“要做檢測嗎?”
我搖搖頭:“不了,我想要個驚喜,等着開獎吧。”
一番話把護士也逗笑了,又囑咐了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葉瀾終於不再走來走去,而是蹲在我面前,問我:“現在,你可以和傅則慕和好了嗎?”
“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瀾哼了一聲:“我還猜不到你那點小心思,你擔心孩子留不住不想讓傅則慕難過,才會趕他走。”
我拿起手機,想要撥通通訊錄裏面那個被存放的名字,電話正在撥通中,傅則慕手機的彩鈴是我最喜歡的王菲的一首歌,現在仍然是。
電視裏面恰巧跳出一則新聞,傅則慕陪伴裴婉萱出入婦產醫院,宣佈裴婉萱懷有身孕,二人有了愛的結晶。
葉瀾想要換台已經來不及了,耳邊電話被接通,傅則慕的聲音剛剛傳到我的腦海里,可我的手卻握不住手機,手機滑落到地上,屏幕碎裂。
就像我當初墜樓醒來,看到的手機一樣。
傅則慕還在電話那頭焦急問道:“喂?是……蒙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