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又是七年前
所以早上醒來看到他在煮咖啡,挽着襯衫袖口的模樣,因為我早餐偏愛搭配咖啡和麵包。在琴房裏他會捧一本書,倚在沙發上,右手輕輕地支着額頭,格外的慵懶。
這個男人知道我的一切偏好,知道我細微的動作寓意着什麼,卻也讓我發自心底的恐懼着,就好像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揭開帷幕,背後的真相或許慘烈異常。
拆繃帶那天,傅則慕驅車帶着我又來到了醫院。
我曾經以為我已經放下的疑慮,在見到江昭的那一刻再度湧上心頭。護士小姐溫柔的按壓着我的額頭,詢問我是否感到刺痛。我輕輕的搖頭,餘光里卻始終離不開那個立在門口與傅則慕敘話的人影。
似乎他是來取體檢報告的,職業運動員的體檢總是要細緻謹慎,我看到他手裏的牛皮紙袋也裹了許多層。
傅則慕隨着護士去繳費取葯,江昭也禮貌的對我點點頭。
我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知道再去糾纏或許讓我們都覺得難堪,可偏偏總有個念頭促使着我,讓我追問下去。
“江昭,請等一下。”
人影定住,慢慢回過身來,一臉的疑問:“林小姐,你有什麼事嗎?”
我的呼吸變的雜亂無章,心臟里的血液開始倒流,甚至緊張的眼前發黑,我終於鼓起勇氣親口問他:“我們當初,為什麼分手了呢?”
或許田彤彤說對了,七年前我已經難過的不成樣子,如今卻要再經歷一次那種痛楚,可為什麼眼前這個人卻看起來沒那麼難過?他甚至微微笑了笑:“抱歉,事情過去了太久,我已經忘記是什麼原因了。”
他說他忘了。
在田彤彤和葉瀾這些置身事外的人心裏還記得清楚,他這個不折不扣的當事人卻說他忘記了?
我輕輕嗯了一聲,看向別處,他頓了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我不能哭,這是我早已預料到的結果,而且傅則慕也要回來了,我不能讓他再為我的事擔憂。
於是傅則慕一進門就看到紅着眼睛的我,對他說:“我們去看奶奶好不好?”
傅則慕大概是一瞬間黯淡了神色,他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蒙蒙,你要冷靜,我還沒告訴你,奶奶已經去世七年了。”
七年。又是七年前。
奶奶的墓園很幽靜,看得出來傅則慕很用心,黑白照片上奶奶的笑容溫暖安詳,而我跪在青石板上,眼淚一顆一顆砸在上面,氤氳出濕潤的痕迹。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與我有血緣關係的最後一個親人,也終於徹底離開我了。
十六歲的時候,父母車禍中意外身亡。我於是跟着奶奶長大,看着她的身形越來越佝僂,頭髮從烏黑變成銀白,她的皮膚被時光劃上溝壑,不變的是始終溫暖的笑容。
奶奶喜歡水墨畫,我畫的水墨蓮花被她裱好了框掛在客廳里,逢人便要敘敘炫耀一番。我和江昭偷偷地戀愛,被她抓包的時候,我還記得她踮着腳拍了拍江昭的肩膀告訴他要對我好,模樣有些滑稽,卻讓我眼裏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