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作死】（2）拆散一對是一對
周直不想摻和到塗屹然和唐青悠這檔子家務事裏面，一門心思等着都市合伙人的開播。
不知道是誰發現了寂寞，也不知道是誰發明了深夜電台節目。當寂寞的人走進深夜節目，打開話匣都是洪水的作態，當事人發泄情緒的同時，聽眾也一一嘗到窺探他人私隱的樂趣。真是功德無量。周直便是受了好處、由心而發的感恩者。
跑車又轉了老城區半個圈，整點新聞終於戛然而止。伴着一段輕音樂，主播薇薇和陳晨的好嗓音如約而至，插科打諢了幾句便開始接入聽眾熱線。
第一個電話接入，陳晨滿帶磁性的低沉嗓音搶在薇薇前面打着招呼：“你好！”
“你好。”這個聽眾是個年輕女性，但聲音顯得有些清冷。
“請問這位女士怎麼稱呼？”
“我姓唐。”
“好的，唐小姐，請問我們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沒有竭嘶底里沒有痛哭流涕，女聽眾清冷的聲音里透着迷惘：“我也不知道。”
周直突然覺得身上的毛孔有點噴張的感覺，手背上茸毛好像一根根地聳立起來了，他仔細看了眼身旁的塗屹然，企圖從他眼裏找到認同：“這聲音怎麼聽上去有點像悠姐呢？不能夠吧……這……這多崩人設呀……”
塗屹然還是面無表情的端坐着，未予置評。
想到白天唐青悠在他辦公室摔文件的樣子，周直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何止崩人設啊……簡直就是個笑話，堂堂品牌策劃大師怎麼能大半夜不加班看郵件不打國際長途談業務來玩這種情感熱線？知道依達文化的人都曉得CEO叫周直，可真正有着深度合作的往來戶才知道，依達文化的周直只是個台前負責觥籌交錯的吉祥物，從不應酬的唐青悠才是真正坐鎮後方運籌帷幄調兵遣將的總舵手——這個所謂的副手其實是垂簾聽政的准老闆娘。當然，唐青悠要沒點震懾同仁的能耐，他周直也不會心甘情願喊她作姐，他可還年長几歲呢。
“那好吧，你有什麼故事要跟我們分享嗎？”電台里陳晨循循善誘。
“也算不上什麼故事。”像極了唐青悠的那個聲音略微停頓了一下，“我在考慮要不要跟男朋友分手。”
“為什麼？”周直幾乎要跟兩位主播一起追問，按捺着忐忑不安的心不斷偷瞄塗屹然。敵不動我亦不動。
女聽眾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話，信息量有點大：“過去的兩年裏，我們總共見面不到十次，幾乎沒有一次超過24小時的。”
“哦，異地戀！”薇薇表示很理解。
“不是……”女聽眾觀點有點搖擺，“唉，就算是吧。”
陳晨開始切換同情的語氣：“平均一年見五次面，雙月談都夠不上，這種男朋友……唐小姐，我說你這男朋友心夠大啊，也不怕你跟人跑了。”
女聽眾沒有吱聲，薇薇調侃着代為回答：“這不是正打算着嘛！”
女聽眾輕笑一聲：“不是我打算什麼。而是，最近聽說他有新歡了。我心裏，亂糟糟的。”
“這……心大的不是你男朋友，是你啊姑娘。他都劈腿了你還糾結啥，趕緊撤啊！不是我說你，這世上的渣男都是你這種優柔寡斷沒脾氣的姑娘慣出來的。”陳晨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薇薇也開始她的路數：“不是，人家還只是聽說，這不，也可能是誤傳呢。對吧唐小姐？”
聽眾唐小姐半天才應和：“嗯。可能是誤傳。”
陳晨趕緊跟上了話題：“能說說你男朋友咋劈腿的嗎？”
“你這問題不對，不能這麼問。”套路王薇薇把缺心眼陳晨懟了回去，“唐小姐，我們是想了解下，你怎麼聽說男朋友劈腿的呢？我們幫你一起參謀參謀？”
“很多人看到他們同進同出。”
“這小三夠猖狂的呀。”陳晨倒吸了口氣，“唐小姐你跟這個小三認識嗎？”
“不認識。不過共同認識的朋友都說，她是個又漂亮又大氣又善解人意的好女人。”
“呵……”兩位主播都忍不住笑，陳晨更是口快：“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誇小三的。”
聽眾唐小姐一直冷靜異常：“大家都誇她，我一個人說她不好也沒人信啊。”
“這倒是。”薇薇似乎深有同感，“你和男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認識七年，戀愛六年。”
“得，逃不過七年之癢。”陳晨這是把自己當判官了。
薇薇懟了他一句：“別烏鴉嘴了！”繼續套路模式：“唐小姐，你們談這麼多年了，沒想過結婚嗎？畢竟戀愛也不能談一輩子啊。”
“剛在一起的那兩年，有時候會聊將來，說將來結婚了要怎樣怎樣，對了，我們現在的房子還是一起供的，供了兩年他就賺夠錢一次性把尾款付了。後來各自的工作都很忙，聚少離多，慢慢也聊不到將來的事情了。將來……什麼樣子誰知道呢。”
“就算只是搭夥過日子，也沒有一年見五次面的，不能噓寒問暖，還劈腿，這哪是男朋友啊。姑娘你被騙了吧？”陳晨分析道，“剛聽你說房子的事，聽上去你男朋友經濟條件不錯。這男人有錢就變壞的案例多了，不用我多說，你如果是衝著他有錢在一起的就當我沒勸，如果不是，早作了斷吧！”
薇薇也提供了她的專業意見：“這樣，唐小姐，我教你一招，待會兒你就去找你那位見一面比登天還難的男朋友談判，你就說，要麼分手，要麼結婚。看他怎麼說。反正都七年之癢了，死馬當活馬醫唄。”
“對！光談戀愛不結婚那是耍流氓呢！”陳晨又補了一句。
“唐小姐，你還在聽嗎？”聽眾一直沒給互動，薇薇隔空尋人。
一聲輕輕的“嗯。”讓兩個主播都安了心。
“你覺得我們的建議如何？”
聽眾唐小姐想了半天，回了句：“嗯，挺好。”這通熱線終於告一段落。
周直瞅着塗屹然全程黑臉，心下大喊不妙，連聲討伐：“這倆主持人是唯恐天下不亂呢！尤其這個男主持人，壞，太壞了！每句話都好像在說他的心裏話，拆散一對是一對！可不能聽他的。”
誰知塗屹然竟然來了句：“打電台熱線。”
周直目瞪口呆：“什麼？”
“讓你打這個節目熱線，趕緊的，現在打。”
周直遲疑地按了下藍牙耳機，一邊聽收音記錄熱線號碼，一邊摸索着液晶導航儀撥了電話出去。聲音開了公放，可惜播了半天，一直忙音。塗屹然不喊停，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撥下去。直到欄目里又安撫了一個失戀姑娘，周直才把熱線接通進去，導播確認了幾個基本信息，將電話接入了直播間。周直完成任務，自覺切換到消音模式作壁上觀。
兩位主播打完招呼，問聽眾怎麼稱呼。
塗屹然沒有回答，直奔主題：“給你們個建議，這個節目不應該叫都市合伙人，應該叫拆夥。我看你們應該是拆散一對有一對的紅包收，不然不會這麼毒，凈給人家出餿主意。”
兩位主播心想今天出門沒看黃曆估計是碰上砸場子的了，趕緊端出最佳服務態度來：“這位先生您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沒有，就是來告訴你們，我是剛剛那位唐小姐的男朋友。”塗屹然說完這句便把信號掐了。
電台里陳晨沒心沒肺的一陣樂呵，中途還加塞環節報了一下實時數據，說感謝唐小姐和男友傾情演繹《七年之癢》，今晚收聽率上升了15個百分點。
塗屹然那臉色，演七年之癢不好說會怎樣，演包青天應該沒問題。
周直受了一晚上無妄之災，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主動關了收音，心裏甚至做好了“決戰到天明”的準備。一片死寂之中，塗屹然的電話響了起來。塗屹然看了眼手機屏幕，緩緩接到耳邊：“悠悠。”
周直的眼皮跳了一下，腳下一松，車速愈發像龜爬了。
唐青悠不緊不慢地問塗屹然：“你回來了嗎？”
“在路上。”
“要回家嗎？”
“……明天吧。”
“好，那明天見面再說。”
塗屹然說了聲好，便掛了電話。兩人的對話模式簡潔得令周直佩服不已，瞬間忘記了自己剛剛的緊張：“你倆的時間都是這麼省出來的吧？通話一分鐘，解決所有事。”
塗屹然罵道：“你小子皮癢是吧？說別人唯恐天下不亂，我看你才是。”
周直臉上堆滿了笑：“剛剛……真是悠姐打的熱線啊。老大你這運氣不錯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得好好謝謝我，要不是我聽收音，你能聽到我悠姐在糾結啥？”
若不是周直還開着車，塗屹然真想拍死他。
周直一點不知道自己剛剛撿回一條命，還以為自己成功緩和了氣氛，繼續扯：“照我看，明兒悠姐跟你求婚你就別端架子了，端黃了就不好收尾了，直接應了得了啊！”
“求婚這事兒還等女方提，這是男人乾的事嗎？”塗屹然側過臉，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周直，“回公司，我教你這個時候要怎麼做。”
周直以為塗屹然沒臉見唐青悠所以選擇回博屹大廈住公司的酒店公寓，以為自己轉悠大半夜終於可以卸貨回家了，沒想到塗屹然直接拎着他“加班”去了，沒有加班費還自帶雞血的通宵作業，連帶着打斷了N戶人家的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