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輪迴】(1)影視化
唐青悠仔細想了想塗屹然不自覺的抱怨。
正如塗屹然所說,她似乎真的沒有過太在乎某樣東西的經驗,也沒有常人眼中的清晰目標和功利心。按照時下的說法,這似乎可以叫佛系。可她也不是唯唯諾諾怎樣都好的性格。
人總是沒辦法好好分析自己的,唐青悠很快便放棄了對自我的探索,她笑着對塗屹然說:“如果我說,我就是感情用事了,怎麼辦呢?”
“還能怎麼辦?”塗屹然嘴角微微一抽,“反正你輸得起。”
唐青悠退了一萬步去想這個“輸得起”,最後也只是輕笑着說:“就算被命運逼到牆角,我也還是會迎難而上的。只是我少有機會代表自己去作戰,即便為自己,也不是衝著戰利品去,罷了。”
其實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唐青悠也很難再遇到排山倒海的失敗了。
捆綁了那麼多人的利益,淇奧演藝集團已經失去了繼續野蠻成長的空間,臨危就任董事局主席的唐青悠,已經不再是那個在跌跌撞撞的未知路上摸爬滾打的小姑娘。她必須為淇奧陣營中所有的利益共同體去考慮,去爭取更大的利益。以及,先把目前的財政赤字給平了。
她開始像所有的“老闆”一樣,對每個事業板塊有了財務數據上的要求。首當其衝的自然是線上藝教板塊。
作為淇奧演藝集團最賺錢的業務板塊,隨着資本和技術的進入,市場競爭日漸白熱化,市場份額已經開始下跌。重整后的淇奧演藝集團,有賴於線上部分的現金流水,不得不在業務類型上進行大刀闊斧地擴展。線上藝教板塊很快和國內各大視頻與直播平台達成了內容合作協議,在自製內容上則與影視基地、藝人經紀連成一線,將素人培養與日常直播都開通了起來,做到了線上與線下、觀眾與偶像的全面互動與隨時轉化。
有線上數據的支撐,還需要有實實在在的獨家優質內容,資源與資本的轉化才算有了核心。
單從掙錢的角度來看,演出本體是不存在賺大錢的空間的,那麼,在線上藝教等衍生板塊飛速運營的同時,如何讓表演藝術本身提高盈利?唐青悠不得不將手伸向了影視業務。
她直接向影公子提出了想要《番客》影視版權的想法,影公子驚訝了一下之後,還是爽快地給了。但她對這個時間點啟動《番客》影視化,是持保留意見的:“悠悠,《番客》涉及百年歷史背景及中國、南洋不同時期的風土人情,製作成本非常高。我不覺得目前是個好時機。”
唐青悠拉了影視專項小組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也差不多便是這樣。
眼下的唐青悠,對所有項目的評判標準,第一位的必須是“賺不賺錢”,其次才是“好不好”。得到專項小組的結論,她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直接把《番客》影視化的提案給擱置了。
大項目不容易做,小項目卻是分分鐘逆襲。鄒見鋒和凌志倒是達成一致地力推劇人計劃影視化——也就是將這些年來孵化的原創青年戲劇改編推出影視作品,確切的說,是網劇和網絡大電影。這樣成本低,甚至可以批量生產。
這項提案在財務測算方面可以說是一片光明,在董事局會議上以壓倒性的票數一次通過,唐青悠飛快地批示了個大大的“好”字,迅速進入了運轉。
因為劇人計劃的成品影視化,藝人計劃所培養出來的藝人也多了一個實打實的輸出舞台,演藝經紀業務藉此擴展了影視明星經紀和影視作品版權經紀,淇奧演藝集團的線上線下轉換機製得到了進一步的夯實。
但這個世界的荒誕之處就在於,大量優秀的基礎工程雖然必要,卻無法媲美一個明星產品的品牌推動力。正如一個長期名列前茅的學生,肯定比不上一個橫空出世的高考狀元。唐青悠深諳品牌運作的竅門,一路堅持尋找可行的大項目。
不知道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真的運氣好,唐青悠最終得到了一個大項目機會,竟然是她當年錯過的《上書》。
起因還在於原著作者劉拜過世了,於是,他的所有作品版權便由他兒子繼承了。
劉公子自小在真空環境長大,對父親的崇拜和對金錢的漠視,使得“快速轉化父親大作,以此紀念父親”成為劉公子的第一考量,於是,圍繞劉拜作品的版權授權談判變得簡單異常,各大版權機構、影視動漫演藝機構紛紛上門搶單。
劉公子手中的劉拜作品版權一一授出,唯有《上書》是每個機構都想要,而他猶豫不決不敢輕易簽出的。
劉拜大師生前身後名都充滿了吵鬧和爭議,但《上書》畢竟是留下來的作品中極具代表性的一部,終究是成了絕響。劉公子還是希望,《上書》可以繞開流通環節、快速立項轉化。
在各大機構的策劃書到達劉公子手中之前,多料影帝黃綠光迅速出手,截了胡。
什麼大IP孵化器什麼重量級機構量販級平台對劉公子來說都是陌生的,但多料影帝黃綠光就不一樣了,黃綠光是他的偶像。他覺得,自己的星偶像要製做父親的作品,這跟做夢沒有兩樣,實在是天賜的機緣,完全沒有理由拒絕。
然而黃綠光此舉,卻只是因為列席淇奧的影視專項小組顧問,加上先頭合作愉快,有投桃報李之意,便主動為淇奧演藝集團物色好項目。
唐青悠欣然接下這個意外得來的項目,開始又一輪新的征程。
主持《上書》的IP影視化項目,是唐青悠入主淇奧以來經手的最大體量單項業務,而做影視與做演出是大不同的,“攢項目”是第一步,接下來她必須尋求更多大型同行機構的通力協作,這叫“碼資源”,是尤為重要的籌備過程。
為了給《上書》影視化項目碼資源,唐青悠不得不來來回回奔走,光耗在北京的時間加起來就有好幾個月。
就在這個項目進行期間,發生了一件令唐青悠措手不及的事情。
一日,唐青悠剛從北京風塵僕僕地趕回淇奧,她的金牌助理倪煥爾突然開口請她喝咖啡。
唐青悠心想自己近期忙得一塌糊塗,對這些一路互相扶持的老夥伴們確實少了關心,便將所有工作扔在一邊,和倪煥爾共赴“簡愛”喝了個下午茶。
唐倪二人是圖“簡愛”的環境夠清幽,適合聊天。而在老闆娘看來這是自家人來了,需要盛情款待。
鄒家姑姑瞄到二人,直接把單子抹了,給上了個豪華套餐,唐青悠不得不電話讓鄒見鋒回頭給姑姑還個大禮。
“悠姐都不讓鄒姑姑的人情放過夜,就安排還掉,是怕她回頭獅子大開口嗎?”倪煥爾突然笑侃了一句。
唐青悠一怔,笑道:“我怕我忘了。”
倪煥爾沒再調侃下去,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唐青悠“憶從前”,甚至說起了自己的囧事:“我記得試用期的時候,我每天壓力都好大,覺得悠姐一定會在我的試用期考評表上畫個大叉叉,填一句不合格。”
唐青悠說:“那是我的問題,我對工作細節要求高,跟着我工作確實比較累。”
倪煥爾未予評判,繼續說:“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什麼都不懂,多虧了悠姐帶我。我記得我第一次做音樂會節目單的策劃,設計樣品出來,畫面、排版、SLOGAN,沒有一樣我自己不滿意的,得意極了。校對審核很快都通過了。當時,謝總路過瞄了一眼,就說很好,趕緊下單做吧。結果,悠姐非要自己再審一遍,這一審完,就把我給訓懵了。”
唐青悠很費勁地想了好久,才模模糊糊地想起來,確實有過這麼一段小插曲。雖說當時她是宣傳主管,但苟靚已經到位,以至於她安排分派出去的項目宣傳策劃與製作工作,不需經過她的審核,只需部門會簽便可執行,也就是說,她手下的鄒見鋒倪煥爾,當時跟她在業務工作上是平行的狀態。
當時苟靚是部門總監,部門的垂直工作彙報程序自然是她說了算,此舉的用心不難猜,就是要架空唐青悠,而唐青悠也並沒有提出異議,等於是默默承受了自己對手下人的失控。當日唐青悠的發作,並不是衝著苟靚,而是衝著倪煥爾。倪煥爾作為新人,當時有着極其強大的自信心,覺得自己做的東西都不會有錯。而唐青悠在她的得意之作上挑出了一個堪稱教科書級別的錯誤,直接摧毀了倪煥爾的盲目自信。
當時那份大家都說好的節目單上,背面密密麻麻的曲目表裏,倪煥爾把安可曲目也列在了末行。唐青悠可以不提,可是不提的話,一旦節目單發派出去,便是演出項目的宣傳事故了。苟靚需要承擔責任,倪煥爾也可能面對通不過試用考核的局面。
倪煥爾赧然笑道:“那時候還什麼都不懂,幸虧悠姐幫忙把關,那份節目單沒有付印,否則我可能不會留在這個行業了。遇到悠姐,我真的很幸運。”
唐青悠笑道:“這算什麼幸運,那是你必經的過程,那是我需要做到的職責。”
“可是那時候公司的職權並不明晰。悠姐完全可以不擔那個責任的。我想,換做我,我是做不到的。畢竟這些年來,看着悠姐這樣子,明明有一手好牌,卻走得比任何人都坎坷。有時候我都有點坐不住。”倪煥爾說著,提起了故人:“悠姐記得李月嗎?前段時間我路過南山大劇院,碰到她了。你猜她現在做什麼?”
唐青悠想了想,居然想像不到那樣一個人精女孩兒這幾年又會發展成什麼樣子,便搖了搖頭。
倪煥爾明顯預到了唐青悠的反應,笑了一聲,說:“她已經是是南山大劇院附屬商業中心的老總了。家裏有錢,跟任泰初走了個關係,把商業中心給承包走了。”
“經商?”唐青悠想了想,笑道:“其實蠻適合她的。”
“所以,悠姐。”倪煥爾突然正色看着她:“我想辭職,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