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時 第七章 講道
白雲忙活了一上午,吃過了午飯後便匆匆回到樸素的居室中靜修。
這頓午飯實在是吃得鬧心,除了李峰肯動那盤糊了的豬蹄外,其他人連動眼的慾望都沒有,最後那盤豬蹄子是被李峰一人消滅的,完事後還吐出兩個字,好吃,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白雲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困意頓起,這段日子大起大落讓少年肩上恍如多了一座大山,在飛來峰上的生活比起以往跟着灰衣老僧顛沛流離,的的確確是要安穩得多,但少年從未忘記那晚在月光下立下的誓言。
夢中又回到了那片無邊遼闊的大雪原,冰封千里飄雪漫天。
灰衣老僧臉帶微笑緩緩走來,雪花落在他佈滿皺紋的臉上,他輕輕撥動紫檀木珠,伸出枯瘦的手撫摸少年的額頭,少年怔怔抬起頭眼角早已濕潤,張嘴想要說出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字時,發現無論如何都出不了聲。
下一刻天地扭曲,那個灰衣身影倏忽飄走,少年用盡全力想要抓緊那個身影,但一切都是飄渺虛空,無論怎麼抓都抓不到,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道灰影完全消失,只留下少年錯愕的背影。
“小師弟,醒醒!”一陣甜美的聲音把白雲從夢中喚醒。
白雲睜開眼,差點被嚇到滾下床,在他胸前趴着一隻懶洋洋的白貓,白貓的脖子上戴着一隻亮錚錚的鈴鐺,兩隻藍色眼眸靈動幽深,不禁讓人倒吸涼氣,白雲扭過頭不去看白貓,可接下來捲入眼帘的一幕更是讓他肝膽欲裂,一隻烏黑腦袋正湊都白雲的臉旁齜牙咧嘴,竟是一頭滿嘴鋒利獠牙的大黑狼,當這頭大黑狼完全站立時約莫有半個成人高。
“小師弟你終於醒了。”李馨兒湊到白雲跟前,白貓隨即從少年胸前跳進女孩的懷裏,那頭瘮人的大黑狼也踱步到女孩腳邊溫順地蹲了下來。
白雲急忙坐起來,問道:“師。。。師妹你有事嗎?”
李馨兒把白貓放下,清了清嗓子雙手學着李峰的模樣負於身後,一本正經地說道:“以後在人前你可以管我叫小師妹,但只有我們倆的時候你得叫我師姐。”
白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為什麼?”
李馨兒雲淡風輕地說道:“因為我比你早入門呀。”
白雲越聽越糊塗,李馨兒卻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說道:“來,你叫我一聲師姐試試。”
“師姐。”白雲脫口而出。
“乖!”李馨兒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又道:“趕緊起床隨我去三清峰聽李掌教講道!”
“講道?”白雲疑惑地問道。
“對呀,李掌教每年冬季都會在玉清峰蓮花台上講道,講解道經精粹腹中見解,許多髻霞弟子都會前去聽道,大師兄他們陪我去了一次,實在悶得發慌,本來這回我也不想去的,但爹爹非得要我去還讓我帶上你,說聽李掌教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馨兒無奈道。
“走吧小師弟,時候不早了。”李馨兒領着白貓黑狼走出房間。
白雲對白貓黑狼望而生畏,實在是不敢靠近李馨兒,由始至終都刻意保持出一段距離。
李馨兒回過頭看了眼白雲,頓時心領神會,停住腳步蹲下摸了摸大黑狼和白貓的頭道:“大寶小白,我去一趟三清峰很快就回來。”
原來大黑狼叫大寶,白貓叫小白,大寶和小白似乎通曉人性,低着頭萬分不情願地離開,白雲倒是鬆了口氣,那頭大黑狼實在是嚇人,一嘴鋒利獠牙,毛色黑如墨斗不說站起來還足足有半個人高,而那隻白貓的眸子中儘是幽怨深邃,讓人莫名其妙地感到毛骨悚然。
待大黑狼和白貓走遠,白雲才快步追上李馨兒,還沒等白雲開口說話,這位五官精緻長了一副美人胚子臉蛋的少女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真是個膽小鬼,大寶小白這麼可愛,有什麼可怕的?”
白雲的臉蛋忽地漲紅了起來。
李馨兒繼續說道:“大寶和小白是我爹在山下帶回來的,自小就與我一起長大,通人性得很呢!”
忽地一道刺耳尖嘯劃破天際,碧綉腳踏着一柄長劍從天空降下,停在了兩人身旁:“小師妹小師弟快點上來吧,講道就要開始了!”
“好咧師姐。”馨兒身形如燕輕巧跳上飛劍,雙手摟住碧綉芊芊細腰。
白雲卻瞪大眼睛看着懸於空中的飛劍,平日裏常常能聽到人說神仙御劍,這還真是頭一回看見真正的飛劍。
“發什麼呆?還不上來!”李馨兒說道。
白雲咽了口唾沫略有疑遲,但還是跳上了飛劍,雖然乘着三個人但飛劍仍紋絲不動。
“你要抱緊我,要是從萬丈高空摔下不粉身碎骨才怪。”李馨兒白了眼發獃的白雲。
“哦。”白雲生硬地伸出手環抱着李馨兒的腰,微微低頭臉紅得像蘋果一般。
碧綉看見這一幕撲哧地笑了出來,馭起長劍直奔雲霄。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三人一劍疾過蒼穹,白雲低頭看了眼腳下,千丈髻霞青翠秀麗,險峰絕壁層層環繞,下意識地抱緊了李馨兒,心頭莫名湧出一股溫暖。
碧綉馭劍在一座仙氣蓬勃的峰巒腳下停住,三人下了飛劍,山峰腳下有一塊約莫有五丈高的巨石,傳說是天外隕石,靈氣動人,奇石上龍飛鳳舞地刻着三清峰三個大字。
在巨石旁有一條青石鋪成的梯道,筆直幽深直通峰頂,三人走上石梯,一路上都能見到掃地道童,還有匆匆行過的髻霞弟子。
“師姐,為何我們不直接御劍上峰頂?”白雲好奇地問道。
“小師弟你有所不知,這是咱髻霞的老祖宗許祖立下的規矩,任何人來到這條盤龍石道都得一步一步地走,由此提醒髻霞弟子不可急功近利一步登天。”碧綉耐心地給這位小師弟解惑道。
“原來如此”白雲點了點頭與兩人繼續向前走,約走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只見前方雲霧繚繞,峰頂被雲霧嚴嚴實實地遮擋起來。
“到了。”碧綉抬頭看着前方。
穿過了雲霧后,三清峰論道坪率先入眼。
一座用數千片白石玉鋪砌的開闊廣場,人在其中便如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中央佇立着一座道士石像,頜首迎風,長須與道袍彷彿在風中飄逸,鶴骨仙風栩栩如生,石像前有一隻鶴紋青銅大鼎,鼎中香火不斷,清淡動人,鼎中還供奉着一柄劍身寬闊的生鏽鐵劍。
而在論道坪的正對面是一座雄偉建築,髻霞派主殿清陽殿。
白雲看得舌橋不下,這不正是神仙住的地方嗎?
“怎麼樣,咱們髻霞氣派吧?”李馨兒拍了拍白雲的肩頭說道。
沒等白雲回答,碧綉就拉起兩人的手快步穿過論道坪:“咱們髻霞氣派的地方多着呢,往後你就知道了,可還不走快些就要錯過李掌教的講道了。”
白雲依依不捨別離身後的風景繞過了仙家之境般的論道坪后三人來到了蓮花台,一個同樣用白石玉鋪砌的巨大圓形講壇臨崖而建,平台欄杆上雕刻着朵朵蓮花,靈氣動人,蓮花台背靠玉清峰面向整座髻霞山,天下風光盡收眼底。
蓮花台上坐滿了前來聽道的髻霞弟子,而在蓮花台的中央處,盤膝坐着一位鬚髮皆白相貌慈和的老道,老道用一根細長的桃木盤起雪白的髮髻,雙袖隨風輕搖鼓動。
藍袍道人四周坐滿了髻霞弟子,他不時地與周圍的弟子交流道學絲毫沒有架子。
因為來晚了的緣故,白雲三人只能在離老道較遠的地方尋了個位置坐下。
白雲前腳才坐下,一位與白雲歲數相仿的英俊少年後腳就匆匆在白雲身旁坐下,嘴裏喃喃道:“還好趕上了,不然要被老爹罵死。”
衣着像是富家子弟的少年擦了把汗,扭頭看了眼四處張望的白雲,無意中看見了白雲藏於袖中的紫檀木珠,衣着華美的少年如獲珍寶,啪的一聲摟住白雲的肩膀。
“這位道兄,新入門的吧?”衣着華美的少年眉目上揚,笑嘻嘻地說道。
白雲訝然不已,點了點頭。
衣着華美的少年故作深沉道:“看來我們挺有緣的。”
白雲矇頭轉向,自己才剛上髻霞不久連這三清峰也是頭一回見識,眼前的同年人究竟是誰?
衣着華美的少年嘩地劃開手中的鍍金扇子,說道:“我叫張子山,我爹是髻霞山長老張宗元。”
“哦,我叫白雲。”白雲平淡地答道。
“白雲啊,你手中的木珠子非同一般啊。”張子山雙目生光道。
白雲瞳孔一縮神色慌張,急忙把珠子重新藏好到袖子內。
張子山笑了笑,繼續說道:“我若是沒看錯的話,你腕間那珠子乃東海檀木所造,東海檀木乃檀木之極品,舉世無雙,價值連城,幼苗時需寄附於鳳凰樹上,香氣醇厚,經久不散,還通曉人性,靈氣十足。”
白雲只記得這條木珠是李靜溪在他迷迷糊糊間交予他的,還千叮萬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如今聽張子山一說這條木珠果然是大有來頭。
張子山繼續說道:“據我所知當初東海檀木被分作兩塊,一塊被東邊木如寺收入囊中,另一塊落入南疆下落不明,實在是可惜啊,你手中的這條東海檀木做的珠子是如何得來的?”
白雲搖了搖頭,恰好望見遠處有一行氣勢凜然的髻霞弟子走過,其中一個高瘦的背影竟是如此熟悉。
李子山見白雲欲言又止,轉了轉眼珠繼續道:“你看我這金絲山河扇如何?來頭也不差,畫中山河乃大畫師李黑所作,氣勢磅礴,還是用純金渡邊的呢,你若喜歡我們換來玩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