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回憶錄 第十二章 金棺材與外婆

?這個故事很新穎，我從沒聽過。聽外婆說時，我還以為外公進了那個墳，找到了什麼。但結果卻是再也找不到，那五座山和墳墓消失了。

這話說出來，講真話，八歲的我都不相信。

那麼大的五座山，說找不到就找不到了？怎麼可能嘛。這個故事，十有八九都是外婆編撰的。而且編得還很無聊，都沒什麼好聽的。

為此，我很生氣，不理外婆，都準備回家了。

外婆很急，怕我真走了，連忙就掏了五毛錢，給我去買麵包。

我立刻就高興了，興高采烈的拿了錢就跑。

五毛錢兩個麵包，我一個，外婆一個。外婆有時候都不吃，或者只吃一半，一般都會留給我。

我回來時還盤算着，外婆這個麵包，她到底會不會要。

果然，那天的那個麵包，外婆就沒吃。而她就抓着那個麵包，看着我吃。

等我吃完，她突然就指着山腰上，舅媽養兔子的籠子。然後就要我上去，在籠子後邊的山壁凹槽里掏。

那處山壁被挖了一個大的凹槽，好像很久以前就挖好了，舅媽覺得方便，就把兔子籠鑲在了凹槽里。

我爬這個坡已經是老經驗了，三下兩除二就上了去。然後照着外婆說的，在籠子背後的土裏一頓掏。

果然，我手挖進去沒多深，就碰到了東西。經我一喊，外婆就讓我把那個東西挖出來。

我兩隻手就一起上，把籠子後邊挖出了一個大洞，然後掏出了一團沾滿泥土硬東西。

扒掉表層的泥土，一個滿是花紋，鑲着綠石頭紅石頭的黃顏色金屬塊就露了出來。

我腦子裏一下就閃現了剛才外婆講的故事。於是乎迅速擦乾淨了手上的東西，果不其然，我挖出來的是一個黃金小棺材！

而且，正是外婆剛跟我說的故事裏的那個小棺材。原來，外婆根本就沒有騙我。至今跟我說過的故事，從沒有一個是虛假的。

我不知道外婆怎麼突然跟我揭秘了，連這麼重要的東西就給我看。

而秉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則，我抱着小棺材就研究了起來。

黃金小棺材，個頭也就一個成年人拳頭大，三個拳頭長。通體黃金，雕刻滿了稀奇古怪的紋路，花邊。其上，鑲了六顆拇指大小的碧綠色寶石，三顆紅寶石，十八顆白色的小手指頭大小的寶石。

而蓋是飛檐的，翹起的飛檐邊上，一小塊碧色的玉塊，刻了個什麼符號，非常的漂亮。

棺材底下，果然也刻了字，也果然，我並不認識。但是，我見到這些字時是很震驚的。因為，我經常做的那個夢裏，三本書封頁的字，就是這個！

見到這這幾個字，我慌忙就問外婆，當初外公有沒有打開。

外婆搖頭，說沒有。當初外公很信奉這個小棺材，把它供在了大堂，不準任何人碰，更不可能打開了。可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藏了起來。

可能就是五座山的事流傳開了，怕麻煩上身吧，所以藏了起來。

直到去世之前，他才把小棺材拿出來，交給外婆。而外婆也沒打開過，一直和其他的財物放在一起，藏着。

到了後來，革命抄家了，外婆把一些珠寶戒指塞進牆縫。而這個小棺材，就被她埋到了灶底下。

等抄家的一走，外婆就帶着其它的一些埋起來的珠寶和小棺材到了憑祥，也就是小舅舅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找了這裏的親戚，借地埋了起來，一直到現在。

期間，那些珠寶被起了出來，換了錢，給舅舅和兩個姨給分了。我媽是沒份的，因為她跟我老爸去了湖南。

所以說，小棺材從被外公發現到現在，從沒有打開過。裏邊的秘密，還沒有泄露。

我不禁就興奮了，捧着有些分量的小棺材，看着外婆傻笑。

外婆真的很寵你我，也不顧這是外公信奉的東西，竟然同意我打開。

可雖然得到同意，我卻沒法打開小棺材。這個小棺材，雖然蓋和箱體有縫隙，但就是弄不開。

那時的我懂什麼古董懂什麼藝術？打不開是吧？那我就撬！翻了小舅舅的工具，直接上手。

這小棺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黃金，我感覺我都非常的粗暴了，但愣是沒給它留一點痕迹，更不要說撬開了。

弄了半天沒什麼動靜，脾氣一上來，直接朝地上砸。外婆都被我嚇了一跳，但也沒阻止我。可就算如此，我摔了十幾下也沒有給它造成半點損傷，就連寶石都沒有掉一顆，玉塊也沒一條裂縫。

這破玩意很快就磨掉了我的耐性，隨手一丟，就沒管事了。抓着麵包，坐在外婆邊上，邊吃邊跟她說話，一會兒時間就給忘了這個東西。

但是，快到傍晚，我要回家了的時候，外婆卻突然把這個東西塞到了我手裏，要我帶回去。看她的模樣，似乎還不要讓我告訴別人，連爸媽，姐姐也不要說。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我答應了她，帶回去就埋在了後山腳下。

現在想想，外婆估計是心裏愧疚，當初沒能分點東西給老媽，現在想補償一點，因為那好歹也是件黃金器。而又怕舅舅和其他的姨有意見，所以才要我先不說。

這件黃金棺材我也一直沒有動它，甚至給忘了。直到後來，在搬回湖南的前夕，我想起了外婆，才記起它。

隔了一個月的樣子，外婆突然搬到我家來住，就住在姐姐的那個小隔間，陪着姐姐睡。

我和姐姐都非常親外婆，絕不是表弟妹能比的。在那段時間，我感覺外婆都年輕了還幾歲。而這段時間，我和姐姐也吃夠了三角麵包，感覺幸福滿滿。這也是我和外婆最後的日子。

下半年，秋季。一日早晨起床，我樂顛顛的下床，轉進隔間叫外婆。因為前一天晚上，外婆答應，今天早上給錢給我去買麵包。

但我鑽到隔間時，卻被隔間裏的景象給嚇得目瞪口呆。

一顆巨大的圓形大石，撞破窩棚的牆壁，壓在了姐姐的那張床上，只差十來厘米，就壓到姐姐了。

更可怕的是，姐姐和外婆，居然還沒醒，對這莫大的危險居然毫不知情。

我嚇得大叫，首先就把外婆叫醒了。外婆是摟着姐姐睡的，一睜眼，正對那大岩石。我瞅着她，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老爸老媽是後來出現的，一進那個隔間的門，頓時都楞了。

石頭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後山岩壁上一條清晰的滾落痕迹。但是上了那個平台後，痕迹卻沒有了，因此這圓形大石是哪裏來的，根本不知道。

據後來人說，這岩石應該是從山上更高的地方掉下來的。聽到這麼個說法，讓我無端的想起了山中那瀑布上，隔一段時間就爆發一次的巨大聲響。

那麼大的聲響，外界雖然聽不到，但發出的震蕩卻可以傳遞出來，震動山上的一些鬆動的岩石。因此，有落石的發生也無可厚非。

當然，這是我後來的推測，至於真實情況，我並不清楚。

我只知道，落石之後，外婆當天就搬回了小舅舅家。也就是幾天的樣子，外婆就病了。而且這一病，就病入膏肓。

幾乎只有十幾天的模樣，本來還很堅朗的外婆就再不能起床了，病懨懨的躺在床上，說話都非常的費勁。

我當時也不懂外婆這是怎麼了，只當是被那落石給嚇的，還以為過幾天就會好。

誰知道，那天我看過她，她給了我五毛錢去買麵包。我樂滋滋的抱着兩麵包回來，卻看到我老爸和老媽以及小舅舅，把外婆抬上了我爸當時開的三輪車。

此時的外婆已經不能說話，眼睛無神。我走過去把麵包放她面前，她也沒什麼反應了。僅僅幾分鐘而已，幾分鐘前她還對我笑了，還能掏錢給我。幾分鐘后，竟然就這樣了。

我記得清清楚楚，我當場就哭了，哭得沒有聲音。

老爸老媽和小舅舅依據當地民族風俗，是要把外婆運回上石老家，歸祖的。我沒有跟小舅舅另外坐車回去，而是跟着老媽，坐在了外婆身邊，陪着她回的上石。

回到上石七天後，外婆在一個漆黑如墨的夜晚，離世了。

我是被媽媽叫醒的，當地風俗，親人離世，後輩必須當夜開始守候旁邊，寬慰亡靈。

那天夜裏，外婆的房間裏有很多的人，大舅舅，小舅舅，我媽媽，小姨和大姨，幾個表弟妹，血親全到場。我爸爸，舅母他們就在房門口，全是跪着的，一個個神情悲慟，傷心欲絕。

外婆就躺在床上，很安詳，走得沒有痛苦。她的頭髮雪白雪白的，我發誓，至今為止，我都沒見過哪個老人有着她這樣一頭白得刺眼的頭髮。

我和姐姐哭得格外的傷心，老媽甚至哭昏了過去兩次。小姨和大姨是在幾小時后，開始給外婆準備後事時，突然哭昏過去的，可能在準備東西時，想起了外婆生前的什麼事，觸動了他們吧。

外婆的三個女兒給外婆連夜縫了一個元寶枕頭，是灰色的。然後所有親人，包括我爸爸，舅母他們在內，都要抓一把各種的糧食放進去。

然後再由和外婆感情最好的，我老媽，把枕頭枕在外婆腦袋後面。

而這時我也發現，外婆身上的衣服被換了，換上了一套全黑的老式衣服，鞋子也是黑色的。與此同時，守在床邊的大舅舅和小舅舅已經換上了全白的孝衣跪着，正式開始披麻戴孝。

老媽遞給我和姐姐一人一套孝衣，吩咐我們跪在表弟妹的後面，直到天亮。而他們幾個女兒，開始收拾外婆的遺物。

我就這麼跪着，眼始終看着睡得安詳的外婆，一動不動，腦子裏全是那天最後見到的外婆的笑容。

我也注意到，即便是已經換了壽衣的外婆右手上，始終抓着一個三角麵包。這個麵包是我最後買回來的，但那時外婆已經沒有了自主意識，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抓手上的。

後來我媽跟我說，外婆去世前一刻，突然清醒了，說想吃我買回來的麵包。她即便臨去世，也始終記得最後的那一天我去看她，給她買了麵包。

麵包遞給外婆后，外婆抓着麵包笑了，然後就這樣落了最後一口氣，走了。

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沒有拿走那個麵包的原因，因為這個麵包，外婆走得沒有遺憾，走得很安詳。

老媽給我說時，我哭得非常的厲害，跪在外婆的靈前很久很久，直到扛不住，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