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蟬雨(7)
回到房裏,晴以早在上鋪睡著了,他回到家來總是有着要先睡上一小會兒的習慣,外面的吵鬧聲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夢鄉。季徹已經為季眠夏加了一張小床放在課桌的對面,踏坐到小床上,只覺得本來就十分窄小的房間因此而變得更加擁擠。
程瑾年放下書包,脫掉鞋子,翻開行李拿出帶來的一本漫畫倒在下鋪上看起來,對於蕭敬媽媽的獅吼功他可以說是充耳不聞。
季眠夏卻憂心忡忡的望了一眼緊關的房門,又怯怯地問程瑾年:“表哥,你怎麼還有心思看漫畫啊?”
“不然看什麼?”男生反問一句。
“可是,蕭敬的爸爸媽媽吵得那麼凶,你都不怕嗎?”
程瑾年單手支撐住下顎,不緊不慢的翻着漫畫,抬頭掃一眼季眠夏說:“有什麼好怕的,有本事他們就弄死我,沒本事就滾回家去給他們寶貝兒子揉腦袋。”
那麼那麼不屑的語氣,天塌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表情。明明同樣是十四歲,季眠夏卻覺得她一點都不了解程瑾年的世界。
事後季眠夏才得知,為了平息蕭家夫妻到家中的頻頻上訪,父母買了一些水果和補品去醫院看望蕭敬,又說了許多好話,加上不停的表示歉意,當然,肯定還是賠了錢的,整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父母倒也沒有責怪程瑾年,只是苦口婆心的教導了一番。
季眠夏在背地裏也曾聽到父親有些埋怨的和母親提起:“你說程瑾年這孩子下手也太狠了一點,還真把人的腦袋當成西瓜了。”
這話卻把母親給逗笑了,忍不住回話:“哪有西瓜那麼硬的,磚頭拍下去都沒爛。”
“你還笑,又不是在和你講笑話。”父親氣呼呼的翻過報紙看起來。
不過正是因為有了這出,大家才從蕭敬的“以身示範”那裏得到了“血”的教訓。沒有人敢再招惹程瑾年,頂多是在背後不滿的議論幾句以表對他的反感,原因很簡單,大家都生怕自己的“西瓜”也和蕭敬落得同樣縫六針的悲劇下場。
季眠夏在給季晴以講述完整件事情的經過,最終做下了一個定論說:“晴以,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會咬人的狗從來都不亂叫。”
這話被剛進屋的程瑾年聽到,皺起眉頭瞪了一眼女生:“你少拐着彎來罵我。”
“……我沒有。”季眠夏無辜的真誠。
“那你說誰是狗?”
“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啊……”
“有你這麼打比方的嗎!”
季晴以看着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嘴便咯咯的笑出聲來。
季眠夏也笑。
只有程瑾年板着一張好看的臉,呼啦啦地翻漫畫書。
季眠夏總是會有一種衝動,想要他講他過去的生活給她聽。可是她在他那裏碰的壁已經夠多了,實在不想再去自尋死路,她也是很怕丟面子的。
她大約看得出來,她所謂的表哥並不喜歡這裏。很多時候,她都會看到他坐在院子門口的小板凳上環抱着雙臂,微蹙眉頭,一個人望着遠方出神。
大概是這裏無形中會滲透出一種與世隔絕之感,偶爾會令人心生莫名的不安與驚慌,甚至是恐懼與蒼涼,總會擔心被世人所遺忘,尤其是對於程瑾年這種心比天高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那個時候,他只想着如何能逃出去,逃出去,越遠越好,這裏於他而言是溫暖的監獄牢房,他怕有一天會無知覺的深陷其中,再難抽身。尤其是在看到季眠夏經常對他露出的那樣微笑時,他便更加的厭煩。
說不出原因。每當她一邊哼着歌一邊晒衣服的時候,他總會在遠處謹慎的凝望她。纖弱的女生有着形狀好看的脖頸線條,肩線柔軟的延伸下來,很光潔的手臂和額頭,潮濕的霧氣中,幾縷黑色的髮絲貼在耳鬢,由於彎腰去拿水盆里的衣物時,領口一下子由鎖骨滑向胸部,瞬間擴大了裏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