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回江城
我泛困睡了一覺,清醒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而薄諶正摟着我睡在我身側,他的胳膊結實且有力,將我攥的緊緊的,生怕我就這麼消失了似的。
我下意識的動了動身體,薄諶當即睜開眼,他抬手自然的揉了揉我的臉頰,問:“還疼嗎?”
我搖搖頭,他伸手貼上我的肚子問:“那還餓嗎?你剛睡着的時候他們把羲雲送回來了,我想着你身體不舒服,就讓他今晚跟着沈煉睡覺。”
我見不得如此溫柔的薄諶,坐起身子接了一杯熱水捧在手心裏坐在沙發上,見我不說話,薄諶起身脫下身上的白色襯衣,換上了軍裝離開。
我以為他會在第二天才回來,沒想到不過十幾分鐘,薄諶手上端了一盤時今水果,還有一小碗綢粥,他把水果放在我面前,把綢粥放在嘴邊吹着,我拿了一塊蘋果塞嘴裏,眼神詫異的盯着他。
“這種不適合你。”
薄諶抬眼,“不適合我什麼?”
“你很少這麼照顧過人,薄諶,你不必為了遷就我放低你自己,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我說。
薄諶把勺子放在我唇邊,勺子裏是粥,裏面還有幾粒紅豆,像格林手腕上的相思豆。
我猶豫,還是喝下了那勺粥。
見我在吃,薄諶收回勺子,嗓音溫潤道:“你是我的妻子,我照顧你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聞言我冷笑,拿了一塊蘋果塞嘴裏,問:“世界上又哪個會把自己的妻子送入監獄?”
“這事,是我的錯。”
輕飄飄的一句,是我的錯。
但我知道,他是真覺得自己錯。
薄諶總是在悔不當初。
他走的每一步他都認為是對的,在當時那個情況下他別無選擇,即使再回到曾經他也是那個選擇,正因為想到這個,我才覺得憤懣不平。
他未曾想過問我的想法。
他未曾尊重過我的決定。
我冷着臉不再喝粥,而是又躺回到床上睡覺,迷迷糊糊中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我睜開眼撈過手機看見是宋靜霆打的,我猶豫了一會兒選擇掛斷。
掛斷之後我給他發了一個消息,“我最近沒在江城,等我回去再和你聯繫,安好勿念。”
宋靜霆回復:“嗯,注意安全。”
我放下手機,也沒有了困意,我想拿起桌上的煙點燃,但一直坐在沙發上的薄諶阻止了我。
他摁住我的手,隨後握在手心道:“別抽,醫生下午剛提醒過,你要注意自己的飲食習慣。”
我想了想,沉默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醫生說的沒錯,我不能再隨意糟蹋自己的身體,但心裏那股子煩躁勁一直壓不下去,想迫切的離開這兒,我轉身推開門看見外面仍舊在下雨。
大雨傾盆,寸步難行。
即便想散散心,也沒有辦法。
我嘆息說:“我很煩躁。”
房間裏響起一陣腳步聲,身後的人貼住我的身體,從後面緊緊的摟住我,他的氣息薄涼而清冽,讓人忍不住的依賴沉醉,我偏了偏腦袋,用頭頂蹭了蹭他的下巴,“薄諶,我心裏特別的彷徨。”
他雙臂收緊,低低道:“嗯,我知曉。”
“那你說,我在彷徨什麼?”
“念念,你是骨子裏特別硬的人,倘若有人欺負了你,你就必定要還回去!無論是曾經的陳源還是你找人強……季沐,都可以看出你有仇必報的性格,你如今彷徨的是,怎麼對付季岩一家人。”
頓了頓,薄諶道:“還有我。”
是啊,我彷徨的還有薄諶。
大仇易報,情呢?
我閉了閉眼,門外的雨順着風飄落進來,我下意識的抖了抖身體,薄諶把我帶進房間。
他轉身關上門,我目光凌亂的望着他,就在那一瞬間,我被他扣住腦袋,與他熱吻。
是的,熱吻。
部隊裏的燈光很敞亮,我身上的疤痕被他瞧的一清二楚,見他停止了動作,我撿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穿在身上問:“難看嗎?”
我的語氣很淡,但莫名的,薄諶突然紅了眼眶,他閉了閉眼,搖搖頭,嗓音低沉道:“很美。”
我揚唇,“是吧。”
此刻的薄諶,我是愛的。
但那又如何呢?
我心裏嘆息,明白終歸殊途。
第二天雨停了,雪來了,我趁着薄諶不在房間裏的空隙,讓阮冶開車送我回了江城。
在路上,阮冶接到薄諶的電話。
他停下車為難的說:“薄先生的電話。”
阮冶把手機遞給我,我接過來擱在耳邊,聽見薄諶溫柔的嗓音說:“等我,我在路上。”
他正在回江城的路上。
我原本想逃離他的,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追上,想着孩子在他那兒,等幾個小時也沒關係。
只要不和他單獨待在一個房間便可。
我把手機還給阮冶,垂着腦袋給宋靜霆發了消息,“四哥,我還有兩個小時就到江城了。”
回到江城之後,要給季岩致命一擊。
宋靜霆回復,“我等你。”
隨後我又給陸靖郗發了消息,問他準備的怎麼樣,他許久才回復:“幫你的條件呢?”
陸靖郗是重利的商人。
我正想提醒他上次毀約,而我並不願計較並且還打算等奪回季家繼續跟他合作,消息還沒有發出去,陸靖郗的消息過來道:“幫我追戚薇?”
我詫異,把這個消息反反覆復的看了好幾遍,確定是陸靖郗發的,戚薇暗戀的人正暗戀着她?
我正想問你確定的時候,陸靖郗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我想讓她回陸家,認祖歸宗。”
我:“……”
他口中的追就是認祖歸宗?
害得我白高興一場。
我問他,“戚薇為何沒有記憶?”
“倒要問她自己了,誰都沒忘,偏生就忘了我,我陸靖郗自問,從未虧欠過她戚薇一分。”
我想了想說:“你出賣了我。”
陸靖郗沒再回我消息,我握着手機和蘇徵聊了一會兒,他說他正在歐洲,找不到格林。
格林有心躲着蘇徵。
在路上等了大概四十分鐘,薄諶那輛熟悉的吉普車停在了我們車旁,他下車打開我的車門,當著阮冶的面直接一個溫溫柔柔的落在我額前。
我驚訝,薄諶揉了揉我的腦袋,嘴裏冒着寒氣,說:“跟我去那輛車吧,桐桐也在車上。”
我聽話的點頭,薄諶拉着我下車。
車上只有我們三個人,薄諶開車,薄桐坐在副駕駛,我坐在後面,薄桐很興奮,他欣喜的問薄諶,“爸爸,你剛說過以後我們一家人會一直住在一起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那媽媽答應嗎?”
薄桐的這個問題真的很一針見血。
我突然明白,是薄諶教的。
薄諶在開車,看的很緩慢,他轉過頭盯着薄桐的眼睛說:“爸爸在開車,那你要問媽媽。”
聞言,薄桐轉過腦袋期待的望着我。
我抿唇,說不出那個答案。
說不出薄桐想聽的話。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笑了笑說:“桐桐,在車上坐好,別亂動,待會靜霆叔叔會來接你。”
我希望薄桐能明白我的意思。
車速更緩慢了,薄桐不解的問我,“為什麼靜霆叔叔要來接我,我們不是要和爸爸回家嗎?”
我猶豫了一會兒說:“那你和爸爸先回家,媽媽有事要和靜霆叔叔談,等忙完了過來接你。”
一直安靜的薄諶,突然開口道:“念念,騙孩子不好,你應該直接告訴他你給他找了后爸。”
我:“……”
薄諶的這句話,薄桐聽不見的。
我沒有搭理薄諶,而是敷衍着薄桐。
薄桐信以為真,“那我在家等媽媽。”
我嘆息,薄桐真的很依賴薄諶啊。
我點頭,薄桐轉回頭。
確定他看不見我說的話,我才對薄諶說:“別亂教孩子,別給了他希望隨後又給他失望。”
薄諶不太在意道:“失望是你給的。”
我冷臉說:“薄諶,別沒皮沒臉的。”
“沒皮沒臉怎麼了?老婆都要沒了我還在乎這個臉做什麼?你要不是原諒了我你會這樣做?”
“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下車!”
薄諶是典型的得寸進尺,我閉了閉眼不願再搭理他,回到江城就看見在高速路等着我的宋靜霆,我內心忐忑的下車,以為他看見薄諶同行會責問我什麼的,沒想到直接簡單的給了我一個擁抱。
他望着我道:“好在,你知道歸路。”
這一句話,含着無盡的委屈酸楚。
我忽而明白,我開始在欠他了。
我又開始在欠債了。
我垂着腦袋說:“對不起。”
恰巧這時,有一雙手臂把我拉出了宋靜霆的懷抱,我愣了愣,宋靜霆鬆開我,提醒對方說:“有事說事,別弄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