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殞命之夜】
?白漫城,曠野區。
夜晚的涼風輕拂而過,如同一個無形的鬼魅移動時驚擾了空氣留下的微末痕迹一般;雲層中,較大的月亮足不出戶,只有較小的那個月亮巋然不動地注視着陸地上的一切,淡淡的月光從天際滲透了下來,渲染在沉睡樹精旅店的屋頂上,也攀爬在肯莫爾陰沉的臉頰上。
曠野區依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前來購買商品的人當然也是絡繹不絕,甚至比白天還要多上了一倍。白天的時候,很多人選擇在家中歇息,抑或是早起工作,偏偏等到這個時候,來趕這“夜市”。
白天的時候,商鋪里賣的全都是正經的貨物,可是一到了晚上,不管是從盜賊手中買來的燙手贓物,還是偷偷開採出來的罕見的奇珍異寶;勇士之家再三聲明不能流通於市的超模重型武器也好,魔法公會明令禁止販賣的劇毒煉金藥劑也罷,此時都被各個店鋪的老闆翻箱倒櫃地找了出來,陳列在了貨架上。
這種“夜市”,在全大陸七大城市都是存在的,就連曜金城也不例外,而且據說曜金城的“夜市”,規模是七大城市中最大的,商品的種類也是應有盡有,最為豐富。對於這種現象,帝國官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知道,勇士之家和魔法公會的總部可就建在曜金城裏,距離市區不到兩公里的距離!連勇士之家的先驅和魔法公會的主席,兩位大佬對這種違反自己組織規定的行為都是不聞不問,保持了不置可否甚至是默認的態度,帝國官方從中橫插一腳,算是什麼意思?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這些在“夜市”上流通的,基本都是見不得光的違禁商品。雖然帝國官方、勇士之家和魔法公會沒有嚴打嚴抓,但是樹大招風,存貨多了難免會引人口角,若是做得太過明目張胆,招來了帝國官方的盤查,就算只是做做姿態,自己肯定也得不償失啊!
因此,各大店鋪里“違禁品”的庫存自然也就有限得很,但是購買者的人數卻遠遠超過了貨物的數量。面對這種供不應求的狀況,商家大都採用拍賣的手段進行交易,價高者得,利潤往往會翻上幾倍甚至是幾十倍!
然而獲利最多的,卻不是城區里那些店鋪的老闆,而是那些來自大陸四面八方傭兵商人——這些傭兵販賣的商品倒不是什麼違禁品,卻都是和魔獸掛鈎的寶貝!
泰姆瑞爾大陸有三個魔獸活動最為頻繁的區域:西部的卡拉魯卜哈大沙漠、東部的原始裂谷森林以及南部的黑枯松林。三個地方的魔獸,它們品種都具有千差萬別的地域特色,實力也是截然不同,大致可以分為三個危險級別,黑枯松林的等級最低,卡拉魯卜哈沙漠中等,裂谷森林級別最高。
位於黑水城的傭兵公會,每天都會接到幾十上百份傭兵團成立、改名的申請以及人員變動的登記。這些來自大陸各地的冒險者們,能力參差不齊,種族各不相同,甚至心懷各自的願望與目標,但是,他們都懂得團結一致的重要性——他們組成實力強弱不一的傭兵團,然後前往東、西、南三個魔獸聚居的地方,獵殺魔獸。
魔獸當然不同於一般的野獸,主要表現為它們能夠使用各種各樣的魔法,獵殺的難度自然也就成倍增加了。但是魔獸可謂全身是寶,它們的皮毛、內臟、眼珠、骨骼甚至是排泄物,都有各種各樣的神奇功效,深受魔法師的喜愛。這些魔獸屍體的各個部分,在靠近三個魔獸盛產區域的城市,價格通常不會太高,除非是一些特別罕見或是高級的傢伙。但是,若是倒賣到中央平原,抑或是其他幾座城市,價格立刻就會漲上好幾倍!
最最寶貴的,是魔獸體內的靈魂石。魔獸之所以能夠施放魔法,正是因為它們體內靈魂石的存在。魔法師雖說可以自己製造靈魂石,但是靈魂石的製作卻非常困難;附魔時雖然可以使用注入了魔法能量的寶石或是水晶代替靈魂石,但是效果也會隨之大打折扣;就算製作出了靈魂石,普通動物的靈魂太過弱小,甚至無法為低級附魔效果充能,而使用人類的靈魂為附魔效果充能的做法,又是被魔法公會明令禁止的——一旦發現有魔法師違反此條規定,一經查實,絕對會將其繩之以法。
這樣一來,靈魂石的產量自然是低得讓人不忍直視,但是大眾對靈魂石的需求卻與日俱增。幸好,傭兵團的出現稍微緩解了靈魂石供不應求的矛盾——他們獵殺的魔獸體內,不僅有現成的靈魂石,而且魔獸的生命在走向終結的一瞬間,它們強大的靈魂會自動歸於體內的靈魂石里。所以,傭兵商人手裏買到的靈魂石,都是囚禁了魔獸靈魂的上等貨,價錢遠高於魔獸身上的其他東西。
“也不知道彌哈特那個小子,現在怎麼樣了。”肯莫爾看着下面摩肩接踵的人群,對着空氣“自言自語”道:“你既然都來了,就快出來吧,躲着藏着像什麼樣?”
肯莫爾話音剛落,達拉尼爾的身影就從他的身旁顯現了出來,笑道:“能看破我的隱形術,實力再差也都應該是一位高級武士了。看來,隱藏了實力的,可不只是我一個人啊。”
肯莫爾輕輕地撫摸着手中的長劍劍鋒,面不改色地應道:“彼此彼此。為了給彌哈特一個正常而安定的生活,我放棄了這把長劍,選擇了一把我最不擅長使用的釘鎚。這把劍離開我已經有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今天,也是為了保持彌哈特生活的正常與安定,我又重新拿起了這把長劍。”
“人生在世,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若是想逃,那也是徒勞。因為命中注定的事,你是逃不掉的。”達拉尼爾若有所思地頓了頓,然後繼續道:“我才去微光舍看過那三個孩子,他們雖然偶爾會小打小鬧一下,但是總得來說還是相處得非常好的。看得出來,三個小傢伙都很開心呢。”
“但願他們能永遠都這麼開心吧,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我和他身上都有太多的秘密……有時候我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疲憊,疲憊至極!我甚至不知道我還能再撐多久,這些重擔快要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肯莫爾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些話憋在心裏也不知道有多久了,但是哪裏找得到一個能夠傾訴的人?誰又能理解他的壓力與苦悶?
達拉尼爾拍了拍肯莫爾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其實與其說是秘密,不如說是不忍道出的真相而已。現實的殘酷幾欲吞沒你的意志,但是殘酷現實中人們的無辜與天真卻又逼迫着你兀自咽下痛苦,獨行鋼索。而對於不忍脫口的真相,有的人選擇了緘口不言,有的人想要視而不見,可是無論如何,都不過是獨自一人默默承受着……”
達拉尼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不遠處的一條小街里傳來了一聲凄慘的尖叫——這叫聲的響度極大,透過這駭人的分貝都能隱約感覺到其中蘊藏着的莫大恐懼和無助!
肯莫爾心中一動,即刻從沉睡樹精旅店高高的房頂上跳了下去,穩穩地落在地面上,飛快地循聲而去;達拉尼爾也是二話不說,直接化作一道狂風就跟了上去。
兩人片刻間便趕到了尖叫傳出的小街,發現已經有很多聞聲而來的居民趕到了,幾個衛兵勉強主持着現場的秩序,儘力安撫着騷動的人群。
肯莫爾推開人群,快步地在人群中穿梭着,來到了包圍圈的中心,面色凝重地看着面前令人作嘔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