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三章 金蟬脫殼
館驛中，曾毓可正在向青兒問話。
“青兒，你可打聽到孟逸昶的下落？”毓可問道。
“是的，我打聽到，孟哥哥被關在離石府中的豬圈之中，受盡欺凌。他半年來一直裝瘋賣傻，才得以苟延殘喘，保住性命。”青兒紅通通着眼睛，表情甚是凄苦。
毓可安慰她道：“活着就好！現在擔心難受又有何用，趕緊想出辦法救他才是。按你所說，他被關在府中，豈不是沒有機會營救？”
青兒道：“這倒不是，半年下來，府上不再如從前那般緊盯着孟哥哥，他白天的時候都有機會到大街上。只要他能再次出府，我們便有機會。”
“嗯，那好，那你這幾天得留心盯着離石府，我去與神王周旋。等到機會成熟，我們便依照他的計劃行事。”
“好，青兒這就去。”
半年來，青兒一路西行，除了每天趕路，便是認真修練孟逸昶交給她的仙技之法。有詳細的介紹，加上孟逸昶的註解，青兒領悟起來也婆快。如今，她雖然還不能達到從前孟逸昶的高度，但是也算是基本修練到了冰系仙技第一重境界，在天域中基本的防身還是沒有問題的。現在她想要在離石府外監視，一般的仙人還真的發現不了她。
她本按奈不住，想直接偷偷溜進府中尋找孟逸昶，可又知道自己仙技還未大成，若是進去太容易被其他仙神發現，這樣便是打草驚蛇，對營救之事造成不利局面。所以，她還是冷靜下來，打消了這個念頭，安靜的躲在府外，靜靜等候機會。
第二日大概中午的樣子，果然孟逸昶出了府門，還是那瘋瘋癲癲的狀態。守門的衛兵滿臉嫌棄。
“真不知道主人留這樣個廢人幹什麼？天天被這樣一個瘋子折騰，再這樣下去，我們遲早也會逼瘋了。”衛兵甲說道。
旁邊的衛兵乙也是一臉怒色，狠踹了孟逸昶一腳，罵道：“死瘋子，滾遠點，別在這裏瞎鬧，沒玩沒了了！”
孟逸昶被這樣一踹，一頭撞在門前的一塊石頭上。本來就破爛骯髒，蓬頭污面的他，頭角撞破一塊口子，鮮血湧出，髒兮兮的面上和散亂的頭髮上，頓時染滿了鮮血。
不過他好像絲毫不覺得疼痛一般，嚷嚷道：“嘿嘿，你們都要害我，我不怕，師父會保護我的！嘿嘿，不怕，不怕……”
不過他也識趣的離這些衛兵遠點，自然不想再次被打。於是他東晃西歪的走在大街上，經過之處，仙神一律早早讓開。誰也不想招惹這樣一個臭氣熏天的瘋子。
青兒暗暗跟了好久，發現並無人跟蹤。看來府中的人對孟逸昶每日這樣瞎鬧也是司空見慣，鬆懈了監視。她便找准機會，當孟逸昶進入一個偏僻的小道，周圍沒人的時候，現出身來。
“孟哥哥，我回來了，你受苦了！”青兒淚流滿面，撲倒孟逸昶懷中。
孟逸昶見到她，心中激動難抑，他仰天長舒一口氣，說道：“青兒，我也擔心你，看到你沒事，我也放心了。”
“孟哥哥，毓可她也來了，你快說，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青兒將她和毓可來到曲晉后的一些事情，都告訴了孟逸昶，讓他拿主意。
“依我看，毓可和神王商定細節，還需一兩日。這樣，你回去告訴毓可，請她早日完成議和之事，我後日照常出門，還會到這裏，到時候你們便可帶我離開。如今離石在外出征，府中對我的監視已經鬆懈，這是最好的逃離時機。”
“嗯，孟哥哥，我回去一定跟毓可說。”
“事不宜遲，你還是趕緊離去，這裏人多眼雜，萬一被別人發現，就前功盡棄了。”
“好的，青兒這就走。後日我便在這裏等你。”
青兒走後，孟逸昶再次恢復了原來瘋癲的樣子，又在城中饒了幾條街道，便回了去。
次日，毓可迅速與玄天神王談好割讓定洋疆域，玄天域撤兵，兩域暫時簽訂了罷兵盟好的域書。毓可趕緊趕回館驛。
“公主，明日便要接走孟哥哥，你這邊準備好了嗎？”青兒問道。
“青兒姐姐，我說過多次了，我稱你姐姐，你也不必稱呼我公主，直接叫我毓可即可。你放心，我都準備好了，小滑頭書信中已經交代了脫身之計，你看……”
毓可這時候叫喚了一聲，出來一個縹緲的身影。她道：“小滑頭讓我找一個修練光系神通的仙人，你看，這是位散仙，精通幻象術。明日他跟你前去，到時候和小滑頭交換，他會替換小滑頭，遮人耳目，拖延時間，方便我們離開曲晉。”
青兒吃了一驚，原來孟逸昶還有如此謀划，可以說這樣安排更加天衣無縫。但是她擔心說道：“如此的話，那這位仙人豈不陷身在離石府上，又如何脫身？萬一有所差池，青兒和孟哥哥必定會愧疚難當。這樣雖然周密，但是太過危險。”
毓可笑道：“放心吧青兒姐姐，孟哥哥早就想好了，不然為何專門找會光系神通的仙人呢？你不知道，我這位仙人幻象術已經練至爐火純青，他只需暫時頂替小滑頭，第二日出府之後，便可凝出分身，用分身繼續拖延幾日，自己便可逃離。只要拖延數日，我們就能回到顥天域，神不知鬼不覺！”
青兒聽完大喜，笑道：“原來如此，此計甚妙！我還虛驚一場！那青兒先行謝過這位仙人了！”
仙人是名中年男子，他捋了捋短短的鬍鬚，笑着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曾毓可去神王宮中辭行，一行車馬從宮門離開，浩浩蕩蕩。
而青兒帶着那位光系的仙人，在前日的小道與孟逸昶碰頭。雙人稍微認識了一番，孟逸昶表達了感激之意。那仙人也不啰嗦，他看了看孟逸昶的樣子，搖身一變，變化出和孟逸昶一模一樣的樣子。再說了幾句話，聲音也和他想差無幾。
青兒輕笑一聲，道：“孟哥哥，若是你們站在一起，青兒還真的分不出來了。”
孟逸昶也尷尬的笑了一下，他對仙人道：“在下多謝仙人救命之恩，以後若有機會，必定報答！”
“客氣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聽從公主安排。兩位速速離去，以免節外生枝！”另一個孟逸昶一模一樣的口吻說道。
孟逸昶帶上青兒帶來的衣物，換了一聲衣着，清洗了下身體，重新回到從前風度翩翩的樣子。整理完后，拉着青兒迅速離開。
他們等到了毓可的隊伍，悄悄的加了進去。
毓可看到孟逸昶到來，讓二人趕緊進入她的車駕。他們上來后，毓可打開車座下的的夾層暗格，讓孟逸昶躲了進去。她和青兒坐在車座上。
一路並無障礙，車隊來到黑洞，和執管的官員交涉了手續，便進入黑洞，離開了曲晉。
黑洞是同往洛邑，當他們來到了洛邑北門，孟逸昶出了暗格，回到馬車上。他打開馬車的側簾，看了看外面，長嘆一口氣，裝瘋隱忍了半年之久，如今總算逃離虎口。
“小滑頭，就顧着嘆息，你都還沒謝我呢！”這是毓可開着玩笑打趣他。
孟逸昶回過頭來，深情的看着他，說道：“是啊，毓可，你又幫了我一次，這次是救了我的性命。大恩不言謝，你的恩德，我銘記心中。”
“哼哼，跟你開玩笑的，我也不是為了讓你報答我才幫你的。只是……哎，這離石妄為大師兄，沒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我雖救你脫險，卻再也無法讓你修仙。”
“毓可，我現在也真的不奢望太多，能保住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你不想報仇嗎？”
“報仇？當然想！可是，現在還不是機會。我現在如同廢人，空有仙軀，卻再也無法修練，也無法帶兵打仗，又哪有機會報仇呢？”
“你跟我回到顥天域，我會向兄長推薦，讓你重新帶兵，讓你當將軍，這樣就可以報仇了！以你的才能，打敗離石並不是難事！”
“毓可，你想的太簡單了。不錯，我相信我能打敗離石。但是一個不能上戰場的廢人，如何能當將軍？如何能帶兵？如何能服眾？回到顥天域，你不可馬上向神王稟報我的事情，不然不僅無法幫我，反而會適得其反。”
“這又是為何？我這般千辛萬苦的才把你弄出來，就是想讓你回到顥天域后能重振雄風，打敗離石。這樣對我顥天域也是極好的事。你要知道，我們顥天域一直被玄天域困在西邊一隅，向東不能寸進，還時常吃敗仗；後方又是妖族魔族的領地，時常擾邊犯境，不得安生。我相信你能讓顥天域脫離這種困境，兄長知道也一定會高興，必定重用你，你又擔心什麼呢？”
孟逸昶搖搖頭，說道：“毓可，你考慮的太簡單了。我脫困之事，必定瞞不了多久，離石知道后，怎會輕易放過我。你此時就將我推薦給神王，紙包不住火，事情遲早傳揚出去。那時，你想離石會不會陳兵在邊境，逼你兄長交出我？你想到時候，你兄長該以顥天域的安危為重？還是以我的性命為重？”
一針見血的說透了要點，曾毓可也頓時明白過來，無言以對。
青兒急道：“孟哥哥，既然如此，那我們去顥天域豈不是也無法脫險？”
孟逸昶道：“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先在顥天域安身，耐心等待機會。我想總會有機會的，所以這段時間，切不可暴露我的行蹤。否則也會給顥天域帶來災難。”
毓可點頭回道：“明白了，小滑頭，想不到你能思慮如此周全，我聽你的就是！”
孟逸昶微笑示意，又道：“我雖脫險，不過趙泓兩位兄弟卻仍在困境。此時我也是自身難保，無法幫助他們。他二人雖暫時無性命之憂，但終究是被我所牽連獲罪，我也是對不住他們。”
青兒安慰道，“孟哥哥，你不必多想。我想他二人不會怪罪於你的，一切都是那個離石造成的，他們必定能理解你。再說他們二人本就是你所救，他們又怎會責怪你呢。”
孟逸昶嘆息一聲，不再說話，也只能如此了，自己實在是無能為力。
車隊再經由西門的黑洞，便可去往顥天域。但要過黑洞，必須要有通行玉碟。所以從北門黑洞出來后，毓可便趕往帝宮，求見聖帝，上交域書，徵求通關玉碟。
“為何上次我們直接找下面的官員拿到通關玉碟即可，這次卻非要找那聖帝呢？”孟逸昶問道。
毓可笑着為他解釋。
上次是私人行動，當然是普通的官員即可發行玉碟。而這次，他們是代表顥天域的官方行動，車馬浩浩蕩蕩，這涉及到國體禮儀，不走程序不行。
車隊這時已經趕到帝宮門前，毓可讓車隊的領隊官員，拿上自己的域書，上交給聖帝。
不過聖帝卻親自出來迎接。
“櫟陽公主，不想今日又能與你相見。快快裏面請，到殿中一敘。”聖帝客氣的說道。
“聖帝，您太客氣了。毓可何德何能，敢勞聖帝親自迎接！”
“要的要的……咦，這位不是冰仙嗎？你也與公主同行，如此甚好。上次一別過去了半年之久，今日就讓本帝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大家。”
孟逸昶雖被碎丹，不能修鍊。但是還保留了仙體，仍然是冰仙的封號。
孟逸昶趕緊拜謝。
突然遠處傳來了馬蹄聲，十數身影從北門趕來。
“不好，是離石他們追來了！”毓可大驚，她沒想到離石竟然這麼快發現趕了上來。
……
離石本在邊境作戰，神王傳來指令，讓他暫停數日。他得知顥天域遣使求和，願意割讓疆域。這本也沒有讓他多在意，更多是得意，正因為自己軍隊接連打勝仗，才逼的顥天神王低聲下氣的割讓疆域求和。
但當他聽傳旨的人說，顥天域的使臣是曾毓可后，不由心疑。
他不敢斷定說曾毓可此行就是為了救孟逸昶，但是當曾毓可來到曲晉邑，若是聽說了孟逸昶之事，豈會袖手旁觀！紙是包不住火的，他不敢大意！萬一讓她就走了孟逸昶，自己一切前功盡棄了！
於是他再也坐不住了，不能神王旨意，便將軍中事物交付給副將，自己匆忙從前線趕回曲晉。
當他趕回曲晉時候，最終還是差了一步，毓可等剛剛離去。
他趕忙回府尋找孟逸昶，本來那光系神通的仙人瞞過府中上下當然不是問題，可又怎能瞞過和孟逸昶相處多年的離石！幾番下來，他便發現破綻，認出偽裝。
他知道孟逸昶已經金蟬脫殼，離開曲晉后，萬分惱怒，來不及處罰那仙人，便策馬追趕而來。
此時他正追了過來，看見毓可和聖帝等人正在交談。心中暗喜，還好自己機警，不然等他們逃離到顥天域，那真的是沒有辦法了。現在在鈞天域追上，猶未晚也！
沒花多少時間，他便追趕而至。看見毓可仍然在和聖帝交談，嘞停馬喊道：“曾毓可，你敢壞我大事！”
毓可怒道：“大師兄，為何呵斥於我？毓可究竟犯了何事，竟然讓大師兄追趕到鈞天域的帝宮來指責！”
離石冷笑道：“你少裝無辜！我問你，孟逸昶可在你車上？”
毓可同樣冷笑，哼了一聲，回道：“大師兄，我念在同門之情，仍叫你一聲大師兄。不過前是你陳兵犯境，攻打我顥天域，后又在今日無故問罪，玷污我清譽。我堂堂顥天域公主，怎會藏男人在自己的車駕！”
“是嗎？那為證明你的清白，何不讓我搜一搜你的車駕！”說完，離石便下令讓衛士搜車。
毓可大聲喊道：“離石！顥天域公主的車駕，豈是你說搜就搜的！你可知如此便是冒犯顥天域公主之尊，我怎能答應！”
顥天域隨從的衛士，也紛紛亮出兵器，想要反抗。
離石又一聲冷笑，道：“公主，你也別怪我冒犯。今日即便顥天神王在此，我也要搜車檢查一番。你大可回去告訴你的兄長顥天神王，我也不怕影響兩域邦交，若是不服，我們戰場再見！”
不是世間無理，而是道理向來是掌握在強者手中。離石話的意思，便是以兩家天域實力差距相逼。霸道狠辣！蠻不講理！可那又如何？
阻攔不住，毓可只能任由離石搜查車駕。
不過很快衛兵便來彙報，並未搜查出結果！
怎麼回事？難道孟逸昶沒有跟來？不然絕對不可能搜不到。他本打算搜出孟逸昶后，證據確鑿，好向毓可發難！可現在事情難辦了，好像自己把步子邁上了最高處，卻發現沒有台階可下。
“車裏難道沒有什麼暗格密室，可以藏人？”離石不死心，向衛兵問道。
衛兵回道：“回主人，我們在車駕上的確發現有個暗格，但是打開后並無發現有人，只是藏了些衣服飾品。”
離石滿臉難色，不好意思的說道：“公主，剛才本將軍多有得罪，錯怪公主了。”
“哼！”毓可冷哼一聲，一副生氣到極點的樣子，她道：“大將軍神威，連堂堂一域公主的座駕，說搜就搜，我回去后必定將將軍的威名傳達整個顥天域，也好讓我域知道大將軍的是如此威名顯赫！我顥天域雖然弱小，但絕不是軟弱可欺之輩！必定謹記將軍威名！”
離石尷尬難堪，看到聖帝在一旁幸災樂禍，便道：“本將軍冒昧趕來，打擾了聖帝招待公主，相請不如偶遇，我與公主也是許久未見，今日又多有得罪。既然聖帝宴請公主，不如本將軍便借花獻佛，借聖帝宴上之酒，向公主賠罪。聖帝，不知意下如何？”
聖帝一驚，他看了看毓可臉色，也發現她臉色不好。方才離石追趕甚急，毓可料知離石必定會搜車，便向聖帝簡單說明了前後因由。情急之下，聖帝便命宮人帶孟逸昶入宮躲避。沒想到離石此時竟然提出入宮，難道他也猜想到這一層？借酒賠罪是假，入宮探一探虛實才是真實目的！
聖帝不便推辭，道：“大將軍眼高於頂，現在才覺察到本帝。本帝宮殿雖大，怕是也難入大將軍之眼，設宴本為為公主接風洗塵，大將軍要參與，怕是多有不便吧！”
離石回道：“無妨，玄天神王也是一直仰慕聖帝英明，今日我既來，便代表我神王，向聖帝問安，也可商討兩域盟好之意。聖帝可以拒絕本將軍的薄面，但是總要給神王幾分面子吧？”
又是拿天域的實力來施壓！
是啊，處在亂世，唯有實力為尊。他是堂堂聖帝，卻不能不給神王面子。無數年來，他無法像先帝一樣維持住聖帝的無上尊嚴，辛苦的在其他六個神王中博弈，保存鈞天一域。
聖帝難堪的笑了幾聲，支吾的回道：“既然如此，那大將軍便請吧，隨我一同入宮。”
離石進入宮中大殿，暗中吩咐手下的衛士四下秘密搜尋，自己則在大酒宴上穩住聖帝，拖延時間。
此時孟逸昶被帶到宮中一處偏殿，躲藏起來，卻不想這離石竟然窮追猛打，連聖帝宮中都不放過。他聽到搜查的動靜，認出那些衛兵正是玄天域士兵的裝扮。雖然他們不敢肆意搜尋，但卻不斷的交換地方，仔細檢查每個角落。馬上就要靠近這邊偏殿。
他知道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於是毅然從後門逃了出去。穿過一片小樹林，來到了一個廣場之上。
孟逸昶發覺，這裏正是上次舉鼎封仙之處，九隻神鼎仍然屹立在這廣場之上。
躲到鼎里去！
他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衛兵搜查主要目標便是宮殿樓閣等容易隱藏的地方，而這空曠的廣場之上，容易暴露目標，反而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
拿定主意，他便選了最近的一隻，奮力爬上那神鼎，翻身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