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不必
“……你想說什麼？”穆銷骨問道。
“這件事，我也是今日為你換回女裝時才知道，你的這裏……”伸手碰到了穆銷骨尾骨處的桃花，沈飛龍繼續道：“有沈君骨留下的印記。——生死契的印記。”
穆銷骨震驚，道：“生死契？！”
“對。仙家子弟都有必須要遵守的規矩，沈君骨既然已經被八皇子下套碰了你，便只能將你認作他的伴侶。設下生死契，就是沈君骨給自己畫的圈，只有和你生死與共，才能保證這一生都不會背叛你。”沈飛龍道：“所以婉婉，你別傻了，沈君骨他並不是真的想要救你，而是因為你死了他也必須得死，他救的，不過是他自己罷了。”
“穆魂！你別聽他的！”沈君骨道。
“別聽我的？”沈飛龍道：“婉婉，你自己好好地想想，沈君骨對你的態度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對你的悉心照顧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不是都是從酒鎮開始？”
穆銷骨的渾身一僵，沒有回答。
因為沈飛龍說的沒有錯，沈君骨對穆銷骨的好，就是從酒鎮開始的。
明明在被八皇子偷襲之前的那段時間裏，沈君骨跟穆銷骨的關係正是陷入了低谷的時候，可是在被八皇子偷襲后，沈君骨卻不僅給穆銷骨輸送靈力治療，還親手喂穆銷骨喝粥，替穆銷骨擦嘴、揉腰、按摩，甚至充當起枕頭讓穆銷骨靠着睡覺。
所以原來……都是因為迫不得已碰了他，才會對他那麼好？
“你想起來了，是嗎？”沈飛龍笑了笑，道：“而且這件事情，除了你以外，你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沈睿知道、阿瞳知道、阿寶知道、溫子衍知道、曲子軒知道……就連雲陵和祁夙的弟子，都知道。”
所以沈飛龍才會說，穆銷骨可真是可憐，從沈君骨到魔道，所有人都在騙他。
“小相公……”穆銷骨的聲音有些顫抖，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沈君骨道：“穆魂……”
“我問你沈飛龍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穆銷骨道。
沈君骨沉默了。
低頭吻了吻穆銷骨的額頭，沈飛龍道：“現在你該相信，只有我對你是真心的了吧？”
“呵……”
苦笑了一聲，穆銷骨已經不知道究竟該作何反應才好了。
“婉婉，你看下面，那麼多的人在守着我，想要把我殺了好拆散我們。”指着站在院子裏的穆玄奕他們，沈飛龍道：“你說，他們是不是都是壞人？”
穆銷骨沒有回應，被沈飛龍強迫捏着臉看着底下的人，卻覺得……似乎少了些人？
“別怕，婉婉。”將佩劍的刀鋒靠近了穆銷骨的脖子，沈飛龍道：“這一次，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語罷，用力切向了穆銷骨的脖頸！
“住手！”穆玄奕大吼道。
鏘——
一把泛着寒光的劍突然襲來，在擊開沈飛龍的佩劍后便猛地刺中了沈飛龍的手臂，將他想要殺害穆銷骨的動作給阻止了。
“誰？！”沈飛龍惱怒地抬頭，才發現傷了他的人，正是他的親生兒子——沈睿。
沒有給沈飛龍任何緩和的機會，跟在沈睿身後的阿浮立刻就催劍砍向了沈飛龍！
沈飛龍急忙鬆開穆銷骨後退了好幾步，阿浮立刻就對着沈君骨喊道：“沈公子！”
沈君骨會意，身旁的仙家子弟一個疊一個地聚攏在一起將沈君骨的身影給遮掩住了，讓身在房檐上的沈飛龍完全看不見沈君骨在做些什麼。
但就算是看不到，沈飛龍也能夠從他們的行動看出來沈君骨一定是想要救穆銷骨，所以在躲開了阿浮的攻擊后，飛身就朝着穆銷骨撲了過去。
然而沈飛龍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撲了個空！
愣愣地看着身下空無一物的房瓦，沈飛龍剛要爬起身來去找穆銷骨，面前的光線就忽然一暗，幾把泛着寒光和黑霧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飛龍再也動彈不得，連着沈瑜之一起，兩人的身上都被綁上了鎖仙繩。
沈飛龍卻還在掙扎着，道：“婉婉……婉婉呢？你們把我的婉婉藏到哪裏去了？婉婉呢？！”
四處張望着，最後找到穆銷骨的身影時，卻是在院子裏沈君骨的懷中！
沈君骨的身下是一個用血畫出來的召喚陣，穆銷骨也幻化成了化魔成妖的狀態，顯然是受到了召喚才從房檐上消失，出現在陣法之中的。
沈飛龍這才明白，原來當初沈君骨跟穆銷骨結下的不僅僅是生死契，還有召喚契！
“爹……”沈睿看着沈飛龍，哽咽道：“娘跟了您這麼多年，為何您當年……就連一句解釋都不肯聽娘說？”
當時在桃花塢的時候穆玄奕就已經告訴了沈睿真相，可是沈睿不信，他知道沈飛龍這次在劫難逃，雖然跟着穆玄奕一起回到祁夙，一路上卻仍舊不肯伸出援手。因為在沈飛龍親口承認之前，沈睿都不會背叛沈飛龍。
直到沈飛龍之前親口承認了。
所以趁着沈飛龍意識不清，也趁着還能夠挽回局勢的時候，沈睿便悄悄帶着阿浮一起去截停了欲仙池，讓魔道的子弟得以恢復功力，也讓穆銷骨得以恢復妖性，這樣一來沈君骨才可以進行召喚，將穆銷骨帶離危險的沈飛龍身邊。
“婉婉……婉婉！你不能跟沈君骨在一起，不能！”沈飛龍卻根本就沒有在聽沈睿說話，即使被人帶走也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穆銷骨，道：“你知道嗎？婉婉，君骨的字就是我給他的取的，取的便是那‘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之意。你不在的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很想念你，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啊……”
後面的，便隨着沈飛龍被帶走得越來越遠而漸漸聽不清楚了。
沈瑜之看着備受打擊的沈睿，擦肩而過的瞬間，輕聲道：“對不起，大公子。”
沈瑜之原本只是街邊的乞兒，後來被沈飛龍帶回祁夙后便一直是在沈飛龍的身邊長大的，將沈飛龍厭惡的和喜歡的都當成了自己的標準，所以才會嫉魔如仇，一再歧視穆銷骨。雖然後來因為穆銷骨出手相救和多次相處而對穆銷骨改觀甚至想要幫助他離開祁夙，但最後沈瑜之還是選擇了站在沈飛龍的這一邊。
即使，沈瑜之也知道沈飛龍是錯的。
“穆魂，你沒事吧？”沈君骨替穆銷骨將衣衫合攏，擔心地問道。
看着為了召喚自己所以割傷了手臂的沈君骨，穆銷骨沒有回答，勉強支撐着身體站了起來，道：“……我回家了。”
沈君骨道：“那我也……”
“你就留在祁夙吧。”打斷了沈君骨的話，穆銷骨道：“祁夙才是你家。何況沈飛龍這次難逃一死，沈大公子明年便滿二十，能行加冠禮接管祁夙了，有你在，會更得心應手一些。”
說完，由阿木攙扶着，穆銷骨就要離開。
伸手拉住了穆銷骨的手腕，沈君骨道：“穆魂，你是不是……在介意沈宗主說的那些話？”
“……你們仙家的規矩未免也太多了。”穆銷骨沒有回答，卻甩開了沈君骨的手，嘲諷道：“隨便睡一個人就要負責任，還連帶着生死契和召喚契都結下了，有必要把自己給禁錮得這麼死死的嗎？”
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沈君骨道：“穆魂，你誤會了，生死契和召喚契並非是我臨時起意，而是……”
“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有來往了。”穆銷骨道，再次打斷了沈君骨的話。
沈君骨一愣，道：“……什麼？”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連累你跟着我一起死的。”穆銷骨看着沈君骨，道：“同樣的，這個召喚陣法雖然是你第一次使用，但我希望這也是你最後一次使用。”
沈君骨道：“穆魂……”
“就這樣吧，這麼久以來真是委屈你了。”穆銷骨轉身，邊走邊道：“以後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互不干擾。”
“站住！”沈君骨叫住了穆銷骨。
“……怎麼了？”穆銷骨停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過身來去看沈君骨。
“穆魂……”沈君骨道：“你聽我解釋可好？”
從來淡漠的口吻在這一刻，竟帶着濃濃的懇求之意。
穆銷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咬了咬牙，道：“……不必。”
道出了，這句長久以來一直都是沈君骨在說的話，語氣冰涼刺骨。
“我待你好，究竟是不是在委曲求全，這數月來，你……當真不知？”沈君骨問道。
穆銷骨不答，只道：“其實……長公主與你郎才女貌，又對你用情至深，你應當好好地考慮考慮。”
沈君骨的身形一顫，沉默許久之後，緊攥着拳頭捏得手指關節泛白，道：“……如你所願。”
略顯僵硬地揚起了嘴角，穆銷骨道：“……嗯。”
後來，沈瑜之和逃跑又被抓回的大飛鳥交由了祁夙自行處置，而沈飛龍則是在桃花塢被公開處以極刑的。
鮮血順着溪水流淌直至消失不見，身上的肉被一塊塊地削下來剁成了肉沫，由雲陵魔鴿派送給魔道的各家宗主將之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