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違逆上蒼
賀小石見到老猿如此模樣，心中不由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測。
下一刻，老猿的話語，證實了賀小石的猜想。
“獼紅妝，是我的女兒”。
“紅妝雖非純血神獸，但卻是天資卓越，只是一見那隻通臂神猿，便誤了終生，”老猿長嘆了一口氣，語氣沉痛的如此說道。
這種情緒，只是持續了瞬間而已，便剎那消失無蹤，老猿的雙目，再次變得幽深而平靜，整個人宛如沒有絲毫生命的頑石，氣息完全內斂。
修士，修的是己身，達到一定境界后，所謂的情緒，都會淡上許多。
若是容易大喜大悲，又怎麼度過那些心魔之劫？
有些修士為了強大，甚至會選擇拋棄七情六慾，滅情絕性，只為求道。
大道無情!
賀小石見此，卻是在心裏微微搖頭，若是連感情都泯滅了，那麼修這道又是為了什麼？
接着，賀小石又想到了許多。
黑猿、通臂神猿、六耳獼猴……
自始至終，賀小石便與神猿因果交織，這或許便是天意？
“老朽請你來此，是有要事相商，雖然靈明石猿與我族有着一段恩怨情仇，但當此天地大劫之時，我等同為神猿一族，有些東西，當需捨棄。”
老猿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賀小石雙目微閃，心中微動，卻是神情不變，不過並未說話，而是耐心等着老猿的下文。
“天狼族那位道友，成為妖皇已數百年時間，修為強大之極，老朽也是極為佩服。而我妖族長老會已經決定，半月只會會進攻中土神州，在天地大劫未全面爆發前，佔據中土神州，為應對天地大劫做好充分的準備。”
老猿神色凝重繼續道：“屆時，便是妖族之間，也會在爭奪生靈和地域時，展開生死大戰，還望道友到時助我神猿一族，莫要讓神猿一族，滅絕於此次天地大劫中。”
說到這裏，老猿雙目盯着賀小石，似要看出賀小石的真實想法。
賀小石早有猜測，此時真的聽到此言之後，心中依然複雜到了極點。
賀小石的靈魂，乃是人類。
而他的這副軀體，卻是妖軀。
隨着時光的流逝，以及修為的急速強大，賀小石對這副妖軀早已不再排斥，然而他的靈魂深處，依然認為自己乃是人!
否則，在化嬰的那一刻，賀小石也不可能本能的選擇了人形模樣。
然而，妖族卻是要攻打整個人類，在天地大劫之下，滅族乃是家常便飯，縱然人類在這個機緣發展極快，強者不少，但依然勢弱，客觀來說絕對無法抵抗妖族。
人類真的有滅族之禍!
若是曾經，賀小石弱小之極，自然沒有選擇的權力，但在孫悟空自爆之後，他修為元嬰，戰力更是遠遠高於真實境界。
不客氣的說，賀小石此時已然站在了凡界的巔峰，成為了真正的強者，此時，他可以做選擇了。
而且，賀小石的選擇，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會影響到大局。
然而，賀小石又能如何選？
選擇攜整個妖族之威，滅殺無數人類？
亦或是憑藉著這副妖軀，反過來對與自己流淌着相近鮮血的妖族生死激戰？
或者是置身事外，冷眼看眾生隕落？
有時候，有選擇的權力，並不一定是好事，甚至會更加煎熬和痛苦。
老猿盯着賀小石的眸子，等待着他的選擇。
賀小石卻是沉默着，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選擇。
阻止妖族與人類的大戰？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欲要生存，便必須有無數生靈的隕落。
莫說人類與妖族，便是整個凡界，乃至仙神，都無法置身事外!
想要真正阻止這場浩劫，只能讓天地大劫消失。
然而天地大劫乃是聖人意志，天地規則，如何能改變？
賀小石眼前，突然浮現孫悟空頂天立地的身影，明白了些什麼。
或許，他才是對的。
“天地大劫……”，賀小石無悲無喜的呢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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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劫，乃是真正的滅眾生之劫。
數日前，有仙帝隕，又有半聖自爆，天道差點衝出封印，聖人自顧不暇，天地規則出現了某些斷層!
頓時，天穹一片血紅，太陽失去光彩，天地大劫至!
那沒有修為的億萬普通生靈，幾乎在同一時間，雙目一片血紅，理智全無，只剩野獸般的本能，以及烙印在骨子裏的噬殺。
無數沒有修為的生靈，在天地間飄蕩的殺戮氣息中，開始本能的互相屠殺，頃刻間便有百萬生靈死亡。
天地間血色一片，血流成河、生命凋零，成為了天地間真實的常態。
凡人的凋零，自然會將修士卷進來，修士再太上忘情，依然尚在紅塵中，數量甚眾的修士，開始加入到了營救凡人的陣營中，然而那些修為低下的修士，同樣無法擺脫飄蕩在天地間的血色殺氣，心神衝擊之下，同樣漸失理智，反而加入到了殺戮之中!
而那些修為強大的生靈，實力強大的門派，同樣開始出手了，他們將無數的沒有修為的、修為低下的生靈，全都集聚在了一起，擺下了浩大的陣法，阻擋着天地間殺戮氣息的侵蝕。
這些強者們，當然不是因為慈悲，而是為了應付真正的殺戮大劫。
天地大劫，同樣是平衡之劫，當世界內生靈死亡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天地所虧損的資源和靈氣得到極大的補充，天地大劫自然會漸漸消失。
當殺戮大劫落下，生命不分貴賤的死亡，那麼強大的修士，便可施展神通，讓無窮無盡的凡人和低階修士，代他們去死!
劫難之下，凡人和低階生靈，與牲畜無異!
只是，天地大劫要絕滅的生靈，實在太多了，單單如此手段，根本無法抵抗天界，於是，族群的戰鬥與滅絕，乃是跨大陸的戰爭，在所難免。
那些修為高深而又深知天劫的生靈，當然是戰爭的發動者。
劫難面前，所有生靈，最後只為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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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依然看着賀小石的眼睛，到了他這個境界，賀小石眼中最細微的情緒，老猿都能看的很清楚。
老猿從賀小石的眼睛中，看到了思索與掙扎，他有些不解，身為先天神猿，體內流淌着妖族至為珍貴的血，自然應該承擔極為重大的責任。
而妖族的長存不衰，便是先天神猿必須承擔的責任。
而且，同為神猿一族，老猿覺得自己的要求，並不過分，甚至應該是賀小石做的。
賀小石為什麼在猶豫?
瞬間，老猿覺得自己明白了原因。
“老朽壽元已不多，想來很難度過這次天地大劫，那時，我會將神猿一族的族長之位傳給你，族長印記以及族群的信仰之力，便會助你修為更進一步。”
老猿繼續說道：“待你修為化神，想來再無妖族是你的對手，再加上天地大劫后，偷天得來的至高神通，想來凡界再無任何生靈是你的對手，到了那時，妖皇之位同樣是你的”。
“妖皇之位，便會助你飛升天界無虞，”老猿說到這裏，便住嘴不言了。
老猿之言，並非畫餅充饑，而極有可能真實發生，賀小石戰力同階無敵，而六耳獼猴族本就有擔任妖皇的資格。
蠻荒大陸正統妖族自有傳承，妖皇飛升會簡單很多。
而距離那一天，並不遙遠。
修道者，無人能抵抗住飛升的誘惑，便如沒有生靈能抵抗住永生的誘惑一般。
老猿覺得自己表露了自己真實的心跡，而且付出了一些東西。
畢竟，老猿的外甥，方才那隻看似年輕的六耳獼猴，也是純血神獸，極有可能坐上妖皇之位。
而現在，老猿願意放棄。
這來源自老猿對於賀小石今後前途的信心，以及對於先天靈明石天生強大的信心。
而且，老猿對於某些因果，也有諸多猜測。
老猿說完之後，依然盯着賀小石的眼睛。
老猿看到賀小石眼中的猶豫，開始漸漸消失，隨即被堅定所取代。
老猿臉上露出了笑意。
然而，賀小石的一句話，卻是讓老猿面色一變。
“抱歉，前輩，我並不願意攻打中土神州，屠殺人類，”賀小石認真而堅定的說道。
老猿先是面色一變，隨即甚是疑惑的問道：“為什麼?”
賀小石認真說道：“前輩，萬物有靈，生命平等，我等並無權利決定他人的生死。”
老猿頭顱微低，沉靜的眸子微暗，喃喃自語道：“果然，先天靈明石猿心中自有佛性。”
“這麼說你寧願看着我神猿一族，就此消失?”老猿依然有些不甘心。
六耳獼猴一族是凡界最為強大的族群之一，想要被滅，幾乎不可能，然而在天地大劫之前，卻是很自然之事。
比如曾經輝煌不在六耳獼猴一族之下的通臂神猿一族，便近乎在上次的天地大劫中，滅絕了!
可以說，老猿對賀小石真的太看重了。
畢竟，如此年輕的元嬰修士，能有多少?
或許，紀元輪迴以來，也未曾出現吧?
賀小石搖了搖頭：“自然不，我想讓萬靈都活着，擺脫天地大劫，自然的活着。”
天地大劫乃是天地規則，乃是聖人意志，想要擺脫天地大劫……
這是違逆上蒼!
這是入魔!
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只有慘死!
那位第一代魔帝，曾經這樣做過，卻最後放棄了。
而斗戰勝佛也這樣做過，後果也很明顯。
無數年來，或許還有無比強大、驚采絕艷的修士這般做過，然而聖人依然至高無上，而那些本應在世間綻放最耀眼光芒的絕世生靈，卻無一不是收場慘淡。
突然，老猿想到了自己的始祖，想到了那位至高的斗戰勝佛，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老猿有些失神的說道。
賀小石點了點頭，他看着似乎更加蒼老的老猿，眼眶微酸，像是看到了另外一隻老猿。
那隻老猿，雖然修為不高，但卻是擁有着相近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