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奔雷七

第二十三章 奔雷七

偷懶的人趕緊站起,村村戶戶打算休息,聽到響動又點亮燈火,開門出來看。

人人又擺上一副嚴肅模樣,直挺挺看着縣官喜的發瘋,身後抬着一架輦坐,紅色紗簾擋住裏面影影倬倬,隨行的侍從面有疲色,強打着精神做雕塑,手中火把焰光明亮,照的這村莊小路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侍從將車輦放下,厚重的車座壓起一陣土塵,紗帳后的人隔着帘子招了招手,似是覺得嗆人。

這回來了,回來的是誰啊?架子這般大。同去趕考早回來的人一看就知道,紅紗后的兩個身影,是何許人也,要是沒有他們,指不定那些落選了的還要辛辛苦苦趕幾個月的路,其實這意外是犯不着發生的,偏偏人家金貴,不願下來走那條窄路,非要人抬,也不知是誰一腳踩了個空,兩個轎夫和車一起滾下去了。

酒娘還未睡,聽到喊叫第一時間沖了出來,心中狂喜,她等到他了,等他回來娶她!

紅色的輦車真像是一架花轎,又華貴又好看,車頂的四角前面掛着燈籠,後面繫着香包。她手裏的陶罐一下掉落,水倒在她的鞋上,幾片枯黃的花瓣隨水流出,幾株光禿禿的桃枝略顯凄涼。

她滿臉驚愕,眼淚‘唰’一下涌了出來,捂着嘴顫慄。

他回來了,可算回來了,她等的好漫長,可是,她是誰!

酒母也聞聲出來,和他爹不明情況的對上一眼,就瞧見酒娘盯着車輦哭,簾后兩人甚是親密,挽手掀開紅簾走了下來。

她對張生沒什麼印象,見過兩面也是很早以前,幾乎都不記得了,也以為是哪裏來的什麼富貴人,見到自家女兒的模樣,就不這般想了,這人該就是那張生了,掃了兩眼,挽住酒娘的肩心不忍的幫她擦眼淚。

凝珠氣憤拍桌,咬牙切齒的像是個受害者,沒想到他還真的落不過老人言,虧得酒娘那樣相信他,為他朝思暮想,傷心流淚,整日整夜擔驚受恐,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奉上的心、滿腔深情,獨自做了這麼久的掙扎,都是因為他一句‘等我回來娶你’。

世間情感,敗於功名,敗於身份,敗於錢財,更敗於人心,有人甘願奉言語做誓約,敗於自身。

“這種男人在我們那就一個字,‘渣’!”她義憤填膺的對九靈說。要是可以,一身正氣完全是有要手撕渣男的可能。

九靈低頭看她一眼,滿臉漠視,理也不理,雖然他好像經常不理她,凝珠卻在他眼裏看到了一種恥笑的意味,對她的。

張生扶着身旁的佳人,一身鮮紅的狀元服,胸膛正中綉着一隻張牙舞爪的盤龍,頭上冠帽明玉鑲嵌,腰間革帶環佩加身,繫着一個鴛鴦戲水的香囊,做了一圈珍珠流蘇。面帶寵溺,目色溫柔,小心非常的摟着她的腰。

再看那女子,錦衣羅裙,金環玉飾,膚若凝脂,肌若白雪,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覺得她貴氣不可侵犯,眼波似縷縷春水,看上一眼就難以自拔。她本有些不耐煩,得到張生細膩保護難得的露出一絲笑,這一笑,彷彿讓漫山的桃花黯然失色,不及她萬分之一。

竟也有一種郎才女貌的情愫生出,忍不住要感嘆,世間還有這般美好存在,兩心相寄,執手不離,一晃眼,她瞟到那女子眾多腰飾里,一塊白色的祥雲潤玉。

酒娘難以相信,哭的不敢出聲,紅花轎里的不是她,相擁而笑的不是她,永結同心,百年好合的自然也輪不到她。

“娘…”她聲音都在發抖,看着他們一路走近,她需要一根救命稻草。

張生腳下一頓,偏頭看向她,皺起眉頭,似是好奇她臉上的疤印,正要開口問問,身旁的女子看過來,帶着女人的警覺問:“怎麼了?她,是誰?”

“難道是她?”她看她兩眼,忽明白了一般,又問。

張生點點頭,不語。

女人倚在他懷裏,讚歎的又看了看酒娘,輕笑說:“我當是個什麼奇女子,如此大膽,原來只是相貌醜陋的村女,”她往酒娘身後一看,隨意一問:“喲,這是家酒館,可有乾淨的的廂房可以歇息?”

她現今真的是樣貌醜陋,平平無奇之後,還弄傷了臉,和耀眼的明珠相比,她連灰塵都不配做。

酒母抱住酒娘,怒氣沖沖的瞪着那女人,火冒三丈,卻是沖張生說:“你就是張生!我女兒這幅模樣都是你們害的,姓張的,你既然做不到就不要騙她,害的我女兒受盡苦楚!”

“衾頤,好了,莫要言行傷人。”張生攔下,叫衾頤的女子反而更得意起來,繞着頭髮,友好的向她福身:“我險些就要喊你姐姐,不過如今是不可能的了,他只愛我一個,當初只是可憐你一廂情願,才裝作和你情投意合,他說不出口,我卻也不能讓你再妄想下去。”

她哭着聽完她一襲話,聽他喊別人的名字心中何其苦痛,衾頤,衾頤,他從前喊她的時候,也是這樣溫柔,但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不喜她,為什麼要和別人這樣說,讓她一點都沒有辦法反駁。

酒母抱着酒娘的頭,堵着她的耳朵,兩眼濕潤,恨之入骨:“你別說了,滾!”

村民們本來是站在自家門口遠遠看一眼的,一下聞到‘熱鬧’的氣息,七七八八的聚了起來,聽了個大概,其中事件也想明白了個七八分,無謂就是酒娘喜歡狀元爺,狀元爺還不是狀元爺的時候因為可憐酒娘和她有過一段感情,現在狀元爺成了狀元爺,娶了美嬌娘,美嬌娘來找酒娘麻煩了。

可大家也都知道酒娘可是已經有婚約的,準新郎是趙家十三,感情好着,前幾天還一起出去玩,不小心滾下山了,他們還笑了趙十三好久,女孩子都保護不好,小心人家悔婚!

可酒娘哭的這般傷心又是為何?

“你個畜生!”酒爹拿着一根手臂大的粗木棍,沖向張生。所有人都被下了一跳,有些還咬住牙吸氣。

縣太爺帶着張母走來,油膩的臉上滿載笑容,親自彎腰攙扶,說了一路的好話,張母也開心,滿懷歡喜的跟着來,就看見有人要打她兒子,驚叫一聲,忙抓着一身官服。

縣太爺在這邊手忙腳亂,隨從倒也不是用來好看的,張生反手護住衾頤,大有受下這一棍的意思,卻不能讓懷裏的女人受到驚嚇。

木棍‘咣當’掉到地上,強壯的青年一手將棍子撥走,凶神惡煞的擋在張生前面,拔出腰間寶劍,捅了下去,又狠厲的抽出,抬腳將人踢飛。

空氣一下安靜了,看熱鬧的人露出不同程度的驚恐,半響,才指着被體踢飛的人顫顫巍巍的說:“殺…殺…殺人,了!”

“大膽,竟然敢對駙馬爺動手!”縣太爺尖叫着跑過來,肥胖的身子佔滿衣服,只有兩手衣袖空空蕩蕩,來回甩動。

張母急切走向張生,看也沒看地上捲縮的人,手足無措的捧住他的臉,擔心的問:“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娘可擔心你了,娘就你一個兒子了。”

張生握住她的手,看向衾頤:“快叫娘。”

“娘,”她福身,有些緊張,見張母打量她,忙捉住她的手,又多說了些:“讓你受怕了,我們摔下山崖並未受傷,說來好笑,只是在樹上掛了幾日,醒來后已經被好心的農戶救了。”

張母僵硬的化開一點笑,手一縮卻沒能抽出來,抬頭望向張生,眼中都是責問。

“老伴!”酒母撲倒在酒爹身邊,悲痛的大喊。

酒爹眯着眼,回頭看了看,手捂着肚子,血還越流越快,不一會兒,就已經是身躺在血泊里了。她急伸手一起捂住傷口,卻沒什麼大作用,手下的溫度漸冷下來。

周大夫從人群里走出來,氣喘如牛,只是看了一眼,搖頭轉身走了。

酒娘猛地跪下,大腦嗡嗡作響,臉上的淚痕都已經幹了,她滿眼都是血,從不知道人可以流這樣多的血,被刀子捅了也不說痛,還不理她娘。她大口喘氣,淚水遽然似瀑布奔流,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爹!”

人們這才醒過神來,滿地的鮮血看到發怵。張生一顫,才從母子相逢和佳人相伴的情境中反應過來,欲言又止的看向地上屍體,又看看酒娘。

誰?誰做的?

“啊,畜生,畜生!我和你拼了!”酒母伏在酒爹的屍體上哭了一陣,忽站起朝張生撲去,手裏拿着一跟挑鞋用的針,撈住他的衣領,針尖冷光駭人,正要刺下,一隻手抓住她,‘咔嚓’折成了兩段。

酒母不放人,一隻手斷了抵腳用頭去撞。酒娘去攔她娘,用力扒她,卻一點都扒不動,張母被縣太爺拉走,看着三人扯來扯去,擔心又焦急,邊說著:“好啦,別打了,不要再傷了人。”

三人扭做一團,慌亂中有人伸手推了酒娘一把,酒娘向後推了好幾步,全沒注意到,又想回來帶走她娘。衾頤一笑,向後一瞟,命令道:“殺了她。”

大漢聽了命令,立即拔劍向酒娘走來,劍光一過,鮮血飛濺!

酒娘彷彿被活生生挖了心,痛不欲生,僵直雙臂迎着倒下來的身影,倒退兩步,跌坐在地。

“娘……”

她抱緊她,任她抓緊她的手,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靠在一起,沒有細細看她臉上的皺紋,數她的白髮,還和她生氣,不聽話,讓她擔心。

“娘……”眼淚哭了一臉,眼睛裏一片模糊,她埋頭在她耳邊,只能發出細小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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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世傾城神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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