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秦國府上到處都是燈火通明,顏央坐在床頭,聽着外面觥籌交錯的聲音,漸漸握緊了手。
“公主殿下,”嬤嬤在她耳邊低語道:“他剛剛到了。”
顏央明白嬤嬤口中的他是誰,抿了抿唇望着站在那裏的嬤嬤“他在哪?”
嬤嬤低頭道:“在門外。”
顏央扯開自己的頭上喜帕,走到門前,通過半掩的屋門看到在那裏筆直站着的楚錚。
“倒是精神着,”顏央冷笑,面前楚錚臉上的傷用了最好的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臉上有了淡淡疤印,但很快就會消失了。
“公主,怎麼安排?”嬤嬤低頭道,在公主府楚錚的地位低下,但是現在到了秦國府,要是楚公子的地位再和公主府一樣,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顏央公主的笑話,所以現在她不知道怎麼安排楚錚公子。
顏央眼底一片薄涼,看着他的目光像一片死水:“就算本宮再怎麼討厭他,你也要記着他是本宮的孩子。”
“是,”嬤嬤明白了顏央的意思“那奴才告退。”
“等等,”顏央抿了抿唇,眼光一暗,指着楚錚,“今夜讓他跪在庭院裏……”
“是,”嬤嬤低頭應道,她說呢?顏央公主怎麼可能會放過楚錚公子,果然……
“老爺,”管家急忙跑過來,在秦國公耳邊低語了幾句。
秦國公臉色一變,跟着管家走出了庭院,看着面前的管家,冷眼道:“你說,今天大公子二公子都不見了。”
“是,是,”管家看着秦國公難看的臉色,連忙跪在地上,惶恐的說道:“對不起老爺,我們實在是忙到看不住兩位少爺……”
“你們是廢物嗎?”秦國公狠狠的地上的管家踢了一腳,冷聲道。
“不好了,不好了,管家……”一個侍衛忙朝着喜宴這邊跑過來,看到地上跪着的管家,再看看震怒的老爺,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有什麼不好的?”秦國公冷聲問道,今天他的大喜之日,兩個兒子都不在是要給他難堪嗎?還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老爺,今天大公子他……”侍衛探了探國公的臉色,欲言又止。
“他怎麼了?”秦國公怒道,此時他可沒心情和他周旋。
“大公子他,他今天給夫人送葬,和老爺是一前一後……”侍衛跪在地上顫巍巍的把話說完。
“什麼?”秦國公一聽到這消息首先是難以置信,今天他和顏央公主大婚,沒想到他居然送他這麼一個驚喜,他現在就可以猜到明天整個京城都在怎麼議論這件荒唐的事情。
侍衛和管家不敢看着秦國公的臉色,此時此刻也猜到他的心情不妙。
“大公子回來了,讓他跪在我的院子裏!”秦國公臉色一黑,怒道。這是他第一次懲戒他的孩子,秦斯年和秦黎向來都是程婉帶,他不愛程婉自然也不會親近這兩個孩子,要不是先皇下旨封秦斯年為世子,他早就想在休棄程婉的時候,同時也廢掉他的世子之位。沒想到啊,他的孩子居然在他大婚之日如此對他,果然那個女人帶出來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是,”管家不敢反駁秦國公的話,恭敬的道了一句。
秦國公回到喜宴上,重新帶上那副虛偽的面具和眾人把酒言歡好不瀟洒。
“秦國公大喜,老夫敬國公一杯,”
“恭喜國公抱的美人歸啊……”
“國公和顏央公主自小青梅竹馬,實屬良配啊……”
此話紛紛入耳,秦世熙臉上掩不住的春風得意,,“繆贊了,”,“過獎,過獎,”“謝謝,謝謝。”
等到貴賓們都差不多走光了,秦世熙也是被灌得睜不開眼睛,只見他跌跌撞撞的摸索到主屋庭院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楚錚,指着他對着身邊的管家問:“他是誰?”
管家看了看地上的人,想到今天公主身邊嬤嬤對自己說的話,恭敬的回道:“他是三少爺。”
“三少爺?我不是只有斯年和黎兒兩個孩子嗎?”秦國公靠近楚錚細細打量他樣子,轉頭笑着對管家說道。
“三公子是顏央公主和楚皇的孩子,”說道楚皇,管家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他知道老爺平生最恨就是楚皇了。
果然一聽到楚皇,秦國公臉色一變,再靠近細細打量楚錚的模樣,“真像啊……”
楚錚握緊了自己的手心,目光沒有在面前的秦國公臉上停留一秒,但是秦國公不斷的靠近他的臉,他都可以聞到他身上傳來刺鼻的酒氣,這個味道,他不喜歡。
秦國公看着跪在地上如同木頭人的楚錚頓時覺得無趣,罷了,今天是他和顏央的大婚之日,而之後這個孩子就是他和顏央的孩子,至於楚皇那個死人可以和他爭什麼。
秦國公一想到這,藉著管家扶着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屋子門口,“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秦國公擺了擺手,示意管家可以走了,管家垂着眼瞼恭敬的道了一句:“是。”
秦國公推開屋子的大門,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坐在床頭,身上一襲紅衣,紅色的喜帕遮住了她面孔,多年午夜夢回想要娶的女人如今在他面前,似乎有點不真實感,秦國公關上門,揉了揉眼睛,走上前去坐在顏央公身邊,顫抖着手慢慢揭開她的紅蓋頭。
顏央看着面前的秦國公沉默不語,倒是秦國公看着面前嬌艷如少女的她,發自內心嘆道:“央兒……”
顏央渾身一怔,這個小名她多久沒有聽到了,自從她嫁到楚國到現在,面前的他是第一個喊她央兒的人。
秦國公一臉深情的望着面前的女子,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的模樣印在自己的腦海里。
顏央抿了抿唇,對着他嬌羞的道了一句:“相公,就寢吧。”秦國公連聲道好,卻沒有發現她的嬌羞下眼下卻是一片薄涼。
跪在庭院裏楚錚看着屋子徹夜的燈火,眼底翻滾着仇恨。
“轟隆隆……”一個悶雷之後,天上下起了大雨,“嘩嘩嘩……”楚錚挺拔的跪在那裏,一直在等大公子回來的管家看到跪在地上的楚錚,心下不忍,默默把一把傘遞給了他。
“謝謝,”楚錚複雜的看着看着管家拿着傘遞過來的手,嘶啞的發出聲音,然而他並沒有接過傘。
管家站在那裏,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執拗的沒有接傘過去,自己也不好勉強什麼,默默站在門口。
“嗒嗒嗒”一陣腳步聲傳來,管家看着從雨中慢慢走近的那個身影,面色一喜:“大公子!”
“嗯,”秦斯年淡淡的應了一句,管家忙跑到他身邊為他撐起傘,“公子,莫要受寒。”
秦斯年目光淡淡的沒有回應管家的話,徑直朝着他的屋子走去。
“公子……”管家一口叫住了他,秦斯年停在那裏,管家看着他瘦弱的身影,嘆了一口氣,“老爺叫您,跪在他屋子前面。”
秦斯年頓了頓,他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已經猜到父親會懲治他,所以他並不意外。
楚錚跪在地上,聽着“嗒嗒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在他身邊停下,他下意識的抬起頭,看着身邊的少年,他就站在那裏看着屋裏的燈火豆大的雨點落下,他站在那裏如松樹一般堅定,一身披麻戴孝的喪服,烏髮無力地垂落,面上表情淡淡,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情感。
那個人臉為什麼那麼熟悉似乎在那裏看過,但是又想不起來……
秦斯年似乎發現楚錚在觀察他,目光迴轉,剛好和楚錚的視線交錯在一起。
楚錚看着面前少年薄涼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就算他站在那裏被雨淋着,狼狽不堪,也掩不住他的氣質,而他在接觸他的目光的時候有一種無處遁形的感覺,似乎他的目光可以把他整個人給看透。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楚錚皺了皺眉,面前的少年他見過,這是他唯一可以確定的事,但是什麼時候見過?——他不知道。
秦斯年從進來就猜到跪在地上的是誰,他不用猜,那個三年前他在樓上看到囚車下的孩子,前楚國的太子殿下。
管家見秦斯年站在庭院裏,嘩啦啦的大雨不斷的從天上傾落下來,不斷的滴落在楚錚和秦斯年的身上,兩個人在雨里顯得十分的狼狽不堪,雨水不斷的衝擊着他們的脊椎,讓他們直不起腰來,管家看着站在那裏的秦斯年,嘆了嘆口氣,默默的上前為他撐起傘,秦斯年看着頭頂上多了一把傘,再看了看身邊的管家,嘶啞的聲音說道:“下去吧。”
“少爺,”管家看着面前的少年,嘆道,接觸到少年薄涼的目光,頓時覺得自己的手無處安放,罷了罷了,不說了……
楚錚跪在那裏看着身邊的人目光瞥向旁邊的人,明明和他一樣在在這大雨下,衣服差不多全部被淋濕了,但是他依然挺拔的站在那裏,像一顆松柏。
楚錚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秦斯年看着那間燈火通明的屋子,眼底是一片薄涼的冷漠。他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寵愛,所有一切親情都是來源於母親,現在他的母親躺在冰涼的墓地里,而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
真是可笑,母親為他付出的一切他從來都沒有看見,為了那個女人他就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他問自己恨顏央嗎?……不,他不恨,為什麼要恨呢?最應該要恨她的人都已經死了……他還有什麼立場去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