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全跑了?
離盞絮絮的想着這個,又想着那個,不一會兒眼睛竟然就閉上了。
她又做了一個夢,夢見在京城的黎家老宅里的芙蓉樹下,有個男子與她背靠着背。
她想轉過頭去看背後的人究竟是誰,可脖子卻僵了似的,怎麼也轉不過來,只能微微側着,瞥見那人身側掛着的一把短刀。
是黎盛。
她着急忙慌的喊,“哥哥哥哥……哥哥!”
身後的聲音很從容的飄過來。
“不着急,快見了,快見了。”
“哥哥,哥哥哥哥!”
“快了,快了……”
她最後是被巧兒給推醒的。
“小姐醒醒,咱們馬上就要到了,小姐?小姐?!”
離盞捏了捏手心裏的濕水,抽了絹子一邊擦着,一邊想着剛剛的夢。
說來也怪,如今夢裏,她和黎盛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沒有一次是像今日這般能背靠着背的。
黎盛在夢裏說的“快了快了,快見了”,是不是有什麼寓意?
“小姐靠在壁上還拚命的想往身後扭。又做惡夢了?”
離盞將手心擦了個乾淨,絹子扔在了案几上,“是喜夢。”
巧兒本要催促她下車,聽見是喜夢,好奇的順口就問,“何喜?夢到什麼了?”
“沒什麼。”離盞始終未將這個荒誕的夢告訴過別人,甚至是最親近的丫鬟。開始是根本不當真,不必說,後來是漸漸當了真,反而羞於啟齒。
巧兒將大氅照在她身上,細心的抹平褶子,“已經到密斯郭了,再轉幾個彎,前頭就進障了。”
密斯郭是隔離的地方,進口設了官障做關卡,有兵把守,憑符進出。
平日裏就很安靜,偶有障前的幾家住戶會在門口擺攤,熬些胡辣湯來賣給官兵暖身,可也不敢大聲吵嚷,就怕撞見君王來查崗,封了他們的鋪子。
只是今兒的安靜不同與往常,連風裏雪花打在車簾上的啪*啪聲都變得很響。
帘子離盞用手捂住臉,輕輕的按了按,褪去倦容。
再伸了手去揭開帘子。
風陡然灌進來,雪花吹落了一桌,離盞只能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外頭的狀況。
臨近關卡的位置,士兵沒在站崗,而是拿着長槍東奔西跑,且那些士兵一個個都瞧着眼生得緊,往前從來沒見過。
遠遠看去,所有人都戒備得很,連淼淼一個孩子家都覺得緊張,忙抱住離盞的左肩,“師父,這是怎麼了?”
方才還當那個夢是個吉兆,才醒來多久,眼前就出現這番景象。
夢果然是反的。
離盞捏着大氅,將他從身上給順下來。看着車軲轆在滿是冰面的馳道上艱難的靠近了關卡。
正在議論的三兩士兵瞥見這輛馬車,立馬過來叫停。
阿木出示了令牌,士兵們畢恭畢敬,收起刀槍恭迎她們進去。
馬車一路駛向里。
離盞聽見有人嘀咕的聲音,“這個精絕的娘們兒怎麼又來了?”
巧兒聽了這話很不高興,拍着桌子氣道,“哼,她可真有本事,還叫底下的官兵都記着了!”
“看來她今日真的來過!或許還不止今日!”說著說著,又聯想些別的,更加氣不過,“小姐,你平時就只關注瘟疫去了,也不管管那個姓蘇的,她可不像小姐,整日cao不完的心,她平日裏就閑着,一門心思只想怎麼接近殿下。你不盯着她,她就要鑽漏子,今日是叫我們給撞見了,以前還不知有多少是我們沒瞧見的。歐,或許她今日是故意來撞我們,耽擱我們行程的!”
“小姐不盯着她,可她未必不會盯着你啊?!她或許早就摸清小姐的作息,才能叫小姐抓不住把柄。實在太心計了!”
說著說著,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巧兒也就沒再說了,忙將傘準備好。
幾人倒是在車內聽見楊管家的聲音,“殿下,人來了。”
“人?”顧扶威發出嘀咕聲,“她怎麼又來了,沒空!”
明顯是認錯了人,離盞還是有些欣慰,心想方才那些個誤會也不算什麼。她搭着巧兒的手鑽出馬車,剛露了個頭,顧扶威就看見了她。
顧扶威站在一眾人前,有楊管家,有摩汗將軍,有祁水的督統……密斯郭的看守替他掌着傘。
眾人都極嚴肅和專註的樣子,似乎顧扶威正說到關鍵的點子上了,結果聽見了響動,不經意的轉了下頭,就看見了她。
就在那一瞬,出於本能的要射出去攙她下車,腳都提起來了,又反應了過來不應在旁人面前越線,原地轉了一下,迎向了她。
他是被她突然的到來給沖昏頭了,嘴角不自覺的噙起一絲笑,可轉眼又綳的不大自然。
離盞是從蘇婉童的車裏下來了,她怎會坐在蘇婉童的車裏?
實在讓人浮想聯翩,越想越怕。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問,怵了一下,只笑,“你來了?”
離盞面色憂慮,可看着心情還不算糟,似乎這車並沒有什麼不妥,脫開巧兒攙扶的手走到他跟前來。
“聽見密斯郭出了事,立馬就來了。”
巧兒替她撐開了傘,她向顧扶威的屬下逐一問好。
雪絨的大氅披在她的勻稱有致的身上,顯得並不矮小的離盞更加的玲*瓏嬌柔,足尖尖上的一撮藍蘇糰子更是軟糯得沒邊。
諸人收斂着目光,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她露在外面的纖纖十指以及雪白的頸項,倒是沒有一人將注意力留在那輛馬車上的。
可見蘇婉童是私下裏悄悄見的顧扶威,或者是壓根沒見道顧扶威,所以這群人才沒對着輛馬車覺得奇怪。
看着露天場地里的一群人,風嗷嗷吹着,卻連收拾一間堂屋出來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站在冰天雪地里議事,想來時間也十分緊迫。
私下裏見顧扶威,恐怕不大可能。
離盞想到這兒,心裏已經釋然了一大半,暫且就放下了,一心只念着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她看了一眼眾人,那些暗暗瞟她的目光瞬時收斂了回去。顧扶威眼角抖了一抖,有些不開心,她只得對顧扶威道,“殿下先忙着,我到后三院轉一轉先。”
“好。”顧扶威應允,離盞告退。
密斯郭的房屋是一環扣一環,跟箭靶子似的,后三院是關着重病患者的地方,就在最裏面的一環,走過去大概要一刻鐘的時間。
地上隨處可見凍成暗紅色的血汁凝結在雪地里,黏的十分噁心,在一片片冰雪地里顯得觸目驚心。
“這是怎麼了?”巧兒拉着淼淼,倒吸一口涼氣。“前幾日不還好好的?”
離盞看着事發之後的痕迹,大約能夠想像得出今晨慘烈得狀相。她默不作聲的穿過一道又一道的防門,防門都撤了守衛,虛空無比,看來人已經跑的差不多了。
直到進了最里,才瞧見兩個從宮裏派出來,照顧病患的奴才。
奴才見了她,如見主心骨,眼裏泛起層層淚澤激動的向她行禮,可語言不通,也說不上個什麼。
離盞召她們起身,徑直走進了后三院隔離病人的房屋之中。
房屋裏,就只剩幾個卧倒不起的垂死之人,聽見人來,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一味的喘着粗氣,想要渴死的魚。
其餘旁的,一個都不見了。
怎麼后三院的人都不見了呢?后三院的人病得是最重的,又被關在了最裏面。要想衝出密斯郭的隔離區,要穿過整整六道營防。
這一層都跑空了,那其餘的豈不……
要知道,密斯郭里整整關着兩百餘病患!
當然,祁水約有十萬民眾,“兩百”比起來,似乎微末。但此病傳染極快,兩百餘人混入城中,如將一鍋滾熱的炭火的灑在草原上。
東邊升煙,西邊起火的尋不着源頭,很快就能連作一片,成了燎原之勢,根本遏制不住。
離盞看着空落落的屋子,腦脹得很,她平日裏是去大月寺的時間多,因為寺里的方丈會將病情狀況都告訴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