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溜出知府
離盞這麼一說,巧兒簡直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姐不發威,那蘇宛童就拿您當病貓呢。殊不知咱家小姐一向都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離盞吐納氣息,盡量讓自己放鬆神經,把這件事情給放下,她還有別的要緊事要做。
她走到桌邊,將這連日裏趕製出來的樣本冊子捧在手中,翻到最後,發現阿木已經把數據給統計出來了。
心情總算有了好轉。
離盞掐着指頭認真算了起來。
從性別上來看,男女發病幾率差不多。但從年齡上來看,卻是非常不平衡的散佈規律。
十七到三十五歲的青壯年大約佔到了發病人群的百分之六十。
然而整個溫宿城,這個階段的年輕人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也就是說,這絕對和瘟疫的特性有關,年輕人更容易染病。
知府向來會派人每天進城登記感染人群,凡是染了病的,都會給家裏人手發一張面巾,發一小壇白醋,先自行照顧。
如果病情加重,就會被知府帶到靠近東城門的地方,集中隔離。
離盞第一時間將發現告訴了知府大人,要他立刻將信息散佈出去,青壯年要尤其注意防犯,盡量避免外出。
而後,離盞便按捺不住,想要快點查清傳染途徑。
只是礙手礙腳的一點是,阿木一直聽從顧扶威的命令,對她嚴加看管。凡事涉及到和瘟疫病人接觸,阿木都會幫她擋開,她根本沒什麼機會接觸瘟疫病人。
離盞一想到這個就煩得不行。
顧扶威存了心不想讓她犯險,只想利用百姓的愚昧和迷信來拖延時間。
然而她卻等不及了。
每耗下去一天,就會多死更多的人,強烈的負罪感和急迫的贖罪感都讓她不想再耽擱下去。
況且還有上官瑾瑜那邊……以及那個奇怪的夢……
種種聯繫在一起,她似乎有了非做不可的理由。
不想了,離盞腦子裏一團亂麻,再這麼下去,真要把人給耗瘋。
她答應過要幫他,但幾時說過要聽從他的指揮了?
離盞從鐲子裏取了點迷藥,給了巧兒。
“待會放飯的時候,把這些葯加在阿木的口糧上。”
“這是?”
“我要出去一趟,不好讓她跟來。”
巧兒立即就懂了。
“蘇宛童那邊的葯,也只有你管着了,我這一出去,大概天黑了才好溜回來。若是旁人問起我去哪了,你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知道了,小姐你自己當心。”
“我有鐲子在手,出不了什麼麻煩。”
離盞換了男裝,提了葯巷子裝成胡醫從知府里溜了。
可是出了門,才意識到沒有阿木也是束手束腳。
因為她跟本就不會西域的語言啊!
沿路,家家戶戶家門緊閉,叩了門,用官話問好,人家還以為遇見了滯留的中原商人,來討口的,根本不敢開門。
就這樣走了一路,到了一條荒無人煙的邊道上坐了下來休息。
邊道以東,是一片寬闊的草野。
長久沒有馬匹來過,野草枯了也有膝蓋來高。
離盞坐下來,尋思着該怎麼接近那些瘟疫病人,正深入思考時,草地發出一陣咳嗽聲。
“咳咳咳咳……”
有人?
離盞轉頭,尋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的草堆里,草尖搖曳,似有人在裏頭費勁兒的翻身。
她忙起身,提着藥箱疾步跑了過去。
草叢裏面是一年輕姑娘,標準的西域人長相,眼睛大而深邃,鼻樑瘦而挺拔。
她裹着破舊的胡襖,大約是太久沒換洗的緣故,發出一陣陣難聞的惡臭,胡襖也因泥垢遮住了本來的顏色。
女子面朝地,拚命想翻轉過面來,不知是想繼續躺着,還是想站起來找點東西吃。
離盞也顧不着她臟,趕緊扶了她一把。
女子終於轉過面,咳嗽都變得響亮了不少。
她一邊咳嗽着,一邊兩眼渾圓的盯着離盞,似乎是瞧見了她長相是中原人,又是男裝的緣故,掙扎着推開她。
“你別怕,我是大夫,大夫你知道嗎?”
離盞把藥箱撿起來,小屜里拉出一列銀針。
“大夫,你看,我是大夫!”
離盞指指自己,又指指銀針。
女子似懂非懂,但好像並沒有之前那麼害怕了。
她縮坐一團,和離盞保持這三尺長的距離。
離盞也不急着要她信任自己,語言不通,其實某種程度上相當於異類。
異類的相處之道,最重要的就是循序漸進,而不是冒然進犯。
女子咳了好長一段時間,枯槁的一張小臉變得面無血色,倒是唇角翕出鮮紅的血跡。
離盞從袖子裏掏出娟子,試探着上前。
女子又喊怕起來,嘴裏嘰里咕嚕說著什麼,企圖想嚇跑離盞。
離盞攢起娟子,在自己的唇上抹了一下,又指着那女子的唇。
女子詫異,似乎明白,但又不確定。
直到離盞一點一點靠近,溫柔的伸手在她唇角上細細揩了幾下,隨後將帶血娟子塞到她手裏,女子一看,明白了,她是在替自己擦血。
滿是泥土的小手抓緊娟子,不再那麼害怕,只是好奇的打量着離盞。
離盞也打量着她。
女子咳嗽出血,似乎已經病得很重了,連翻身坐起都需要人攙扶,但她身邊卻沒有別的人。
按常理,如果她身邊有夥伴,有照料她的家人,那在離盞第一次唐突靠近她的時候,她就應該大聲呼救。
然而她沒有。
她只是恐懼的把離盞推開。
說明這裏,根本沒有人會幫她。
離盞巡視了草地周圍,沒有行囊,沒有被褥,她似乎也不像是流浪到此的人。
由此可以推斷,她應當是溫宿本地人,因為染了病,被家人趕了出來。
古來男尊女卑,無論中原還是西域,都難逃這個定論。
如今家家戶戶到了吃飯都成困難的時候,女人如果得了病,又會有傳染家人的危險,自然有很多都被趕出家門。
如果是這樣,倒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沒有家人的妨礙,離盞只需搞定她本人,就可以給她做各種各樣的檢查。
離盞仔細瞧了瞧女子。
瘦得皮包骨頭,估計很多天都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嘴唇乾得起皮,應該也很久都沒喝過一口乾凈的水。
離盞想了想,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吃的,鐲子裏也全都是藥品補給,頂多就是些口服葡萄糖和能量飲料。
不知道會不會有食物……
有了!
苦思冥想一通之後,鬼醫原身的一段記憶被她給刨了出來。
鐲子裏好像有專門給非洲長期缺乏營養的兒童吃的巧克力。
那種巧克力不是市面上常見的巧克力,而是專門增肥,短期內就可以快速增加體重的一種巧兒力。
離盞取了一盒出來,撕開一支包裝后遞給了女子。
女子不明所以。
離盞自己拿了一支,裝模作樣的擺出啃咬的動作。
女子還是沒有動,過了半響只聞了聞這奇形怪狀又黑乎乎的東西……
多半是怕東西有毒!
豁出去了!長胖就長胖!
離盞索性撕了巧克力,大快朵頤起來,幾口就吃掉了半支。
女子見狀,也慢慢消除了顧慮,試探着張嘴咬了一口。
離盞盯着她,見她咀嚼中,眼裏漸漸冒出了星星。
女子驚訝的看了那黑乎乎的巧克力一眼,突然像餓死鬼投胎一般,全塞了進去。
“咳咳咳……”一邊咳,一邊咬,顯然是鋨瘋了。
“你慢點。”離盞把腰帶上的水袋一解,拋給了她。
女子更加歡喜的撿起水袋,拔了塞子便咕嚕咕嚕大口灌了起來。
離盞沒再多扔給她任何東西,直到她喝完了水,把整隻巧克力咽下,又饑渴的盯着離盞手中剩餘的巧克力的時候,離盞才用手比劃。
“我,給你把脈,然後,再把巧克力給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