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死簿
?警察趕來調查,發現死者是一名慣偷。
昨晚偷完東西,在經過我住的地方外面正好犯病,黑燈瞎火的,又是後半夜,根本沒人發現。
這是巧合嗎?
明顯不是。
我趕緊請了個假,揣上九千塊錢找鳳先生。
鳳先生從我敘述中了解一番,很快知道怎麼回事,說我之所以會遇到這些事情,是因為自己現在找到一份叫引路人的兼職。
專門負責將拘魂的鬼差指引到陽壽將近的死者家中,每次收到的錢,就是自己的勞務費。
我說自己可沒找這樣的兼職啊。
鳳先生高深莫測的瞥我一眼,“真沒有?”
我又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有。
他用手指猛戳我的腦門,“和什麼陌生人提過兼職工作的事,或者是在福大人面前提過?”
鳳先生這麼一說,突然想起來了。
寫的日記中,確實記載過兼職的事。
接着又燒了,可能福大人收到我的抱怨。
然後那天在外頭吃麵條的時候,也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過同樣的話。
鳳先生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那就對了,你走大運,福大人賞你一份公家飯,那些錢可以留着給你爸爸還債。”
一筆勞務費就是三千塊,已經相當於一份普通正式工作的工資了,還只是動動嘴皮指指路而已。
對我來說,很知足。
只是這種兼職工作,並不是每天都有。
幾天後的一個凌晨四點,鳳先生突然主動找上門。
讓我陪他去準備一些東西。
問準備什麼,他也不說。
鳳先生拿着十幾條自製魚竿,摸黑帶我來到郊外一條小河裏釣魚,看着像是來散心度假的,其實不是,他要求今天只釣一種叫桂花魚的魚。
別的什麼魚都不要,並且越多越好。
我雖然很少釣魚,但知道這魚幾十塊錢一斤。
刺少、肉嫩、又鮮美。
可要用釣的方式,說不定一天都釣不上一條。
我問鳳先生:“去市場買就好了。”
他擺擺手,說:“不是給自己吃的,一定要親力親為的釣上來。”
我聽了,也不敢多問。
於是掛上活餌、肉餌,不停拉杆、抽桿。
一直釣到上午,才釣到三條桂花魚。
鳳先生嘆氣,說有點不夠。
又收拾東西,去野外找一些山珍海味。
大部分都是市場上很少人賣的東西。
比如地底里的蟬幼蟲、土狗之類……
這些東西油炸起來非常香,營養含量高,心想鳳先生朋友的嘴真刁,到底是什麼來頭能讓他大費周章準備這些食物。
總之難抓的東西,鳳先生都抓了。
並且抓的數量能吃好幾天。
這還不夠,又去偏僻的山村裡找一個老人買了許多壇裝的紅高粱和女兒紅,我很鬱悶啊,現在不都是喝瓶裝的嗎,還有人喝壇裝的。
估計是好酒吧?
反正自己不喝酒,也沒怎麼問。
接着鳳先生又去一間老字號的紙紮店買香燭。
和什麼雞鴨魚肉都裝在一輛貨車上。
整整一輛貨車的食物啊……
擺十幾桌喜宴都綽綽有餘了。
貨車把東西運到郊外的一座廢棄山莊裏,司機還納悶的問鳳先生,這山莊都廢棄好幾年了,不會承包下來重新開張吧?
鳳先生並沒有理會他。
司機覺得無趣,也不再多嘴。
卸完貨,天已經黑了。
這時候,陸陸續續又來十幾個人和一輛裝滿台凳桌椅的車,鳳先生揮揮手,那些人彷彿知道要來幹什麼,各自忙去了。
有的切菜、有的擺桌椅、有的做飯炒菜……
看起來都是有經驗的熟手。
直到鳳先生在山莊大門的門口上掛着兩個大大的紅燈籠,上面印着一個壽字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是在忙着為誰擺大壽而準備的。
我心裏就猜測,會不會是鳳先生的爺爺或者父親擺壽?
這一群人把十幾桌都擺滿食物,做完一切之後又匆匆離開了,像是在趕場一樣,我越看越迷糊,誰會在這麼晚擺壽啊?
那時距離午夜十二點還剩十分鐘。
鳳先生站在院子裏,看着所有東西準備好。
便吩咐我把門口的紅燈籠點燃,開始迎客。
紅燈籠一亮,鳳先生和我並排站在門口。
看着外面特別荒蕪,雜草叢生。
黑漆漆的一片,迎的什麼客?
心裏剛想嘀咕,從遠處走來一個黑影。
這黑影十分高大,越近越覺得眼熟。
直到自己看見一副黑黝黝的五官時,不禁脫口而出指着它驚詫的叫道:“夜遊神?”
鳳先生喝斥一聲:“別那麼沒禮貌。”
我當時心裏又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才知道這次請的都不是活人。
而是鬼宴!
夜遊神朝他拱手道:“鳳先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吧?”
鳳先生微微一笑,回禮道:“很好,很好,這是我徒弟沈書生,以後多多關照。”
夜遊神看着我呵呵一笑:“不敢當不敢當,我們在盤龍山見過一面,見過一面,哈哈……”
“盤龍山?”
鳳先生突然轉頭疑惑的看着我。
我撓着頭,偏過頭裝作看不見。
夜遊神又說:“他們幾個在盤龍山露營,在山上迷路,碰巧我經過,順便指路罷了,小事一樁。”
雖然夜遊神長得比較驚悚,但似乎很好相處,也隨和,還替自己說謊,不禁看着它微微點頭。
它把壽禮塞在我的手中,低頭走進山莊裏。
隨後,不斷陸陸續續來了許多隻聞其名卻不見其人的各路神通。
不僅有戴着兩頂高尖帽的黑白無常。
還有滿臉鬍鬚、一副凶神惡煞的鐘馗。
各種牛頭馬面、豹尾、鳥嘴、魚鰓、黃蜂,民間傳說的十大陰帥統統都到場了。
此外,讓我感覺到氣場和陣勢最強烈的。
莫過於閻王殿下的四大文武判官。
它們和鳳先生甚是熟絡。
像老朋友敘舊一般。
鳳先生一邊收禮,一邊把我介紹給它們。
我有些想昏倒。
又有點飄飄然的感覺。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此生也足矣。
還有很多道不出名來的陰司鬼差……
沒一會,院子裏的十幾桌已經毫無虛座。
個個筆直的坐在那裏,看着台階上默不吭聲。
一片死寂!
鳳先生讓我拿着酒罈給每一個鬼差倒酒,雙手抖得和電動棒一樣,好像整個山莊裏只有我一個人發出急促的呼吸聲。
每倒滿一杯,我都想抬頭近距離看一眼它們。
可又沒那個膽。
冷,全身都冷。
聚集一幫陰司鬼差,而且不是一般的冷。
鳳先生早有準備,取來一件外套給我披上。
他和我站在台階左右,像是等候誰。
我看到它們齊刷刷的都往台上看,也跟着看。
一股陰風襲來,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台下的所有陰司鬼差突然統一站起身,聲音洪亮,氣勢如山,一致恭賀道:“祝巡撫福大人龜年鶴壽、無量壽佛、福壽綿綿……”
就連鳳先生也一起開口恭賀。
聲音一落。
只見陰風大作,從濃郁的陰風中走出一個頭戴烏紗、身穿官袍、體態發福的人,而它正是我一直攜帶在身的門神畫像中的陰間巡撫福大人。
而它旁邊則站着副巡撫慶大人。
福大人眯着雙眼,朝着下面一眾鬼差點頭。
它們猶如軍隊般的服從性,又齊刷刷的坐下。
福大人像小孩子一樣伸出手,一根一根的在數,搖頭晃腦的自言自語道:“一千五百歲,我今年有一千五百歲了呀,真是光陰似箭啊……”
我覺得高高在上的福大人有點滑稽。
忍不住噗呲笑出一聲來。
覺得場合不對,趕緊閉嘴低下頭。
我的笑聲在這死寂環境裏顯得格外突兀。
能感覺到周圍鋒芒畢露的眼神。
弄得自己站着不是,蹲下也不是。
如果地上有一條縫,肯定鑽進去了。
“沈書生,來,過來坐。”
福大人那渾厚的磁性嗓音傳進我耳朵里。
抬頭一看,它朝我擺擺手。
還是眯着那雙眼,我懷疑它是不是一直閉着眼睛,還是眼睛小成這樣,不過看起來不像那鍾馗一樣凶神惡煞般。
鳳先生看到我發獃,趕緊走過來朝我後腦勺拍了一巴掌,低聲罵道:“在想什麼,對福大人這麼沒禮貌的嗎?對你說話也不理。”
福大人對鳳先生擺擺手,“莫生氣,孩子,他還是個孩子。”它指着酒席最前面的一張主家台位置。
我瞥了一眼鳳先生。
他使勁努努嘴。
我唯唯諾諾的上去,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咳咳……”
鳳先生的咳嗽聲一響,我條件反射站起來。
慶大人看着我,無奈的笑出聲來。
等到福大人和慶大人入座之後,我和鳳先生才敢坐下,台下的陰司鬼差開始起筷,一開始還比較拘謹,隨着氣氛越來越鬧,喝酒喝得越來越多,嘰嘰喳喳的像菜市場一樣。
這鬼宴可沒有服務員。
所以倒酒的事,鳳先生是讓我負責。
不能讓這幫鬼差掃興而歸。
這關係到自己以後的路。
我不敢怠慢,一個一個的服侍。
隨着時間流逝,下面一大群喝得爛醉。
有的盡說胡話,有的撒酒瘋……
在倒酒的過程中,無意發現地上有一個本子,撿起來看到封面上寫着三個大大的毛筆字:生死簿。
我那顆心跳得賊快。
想還回去,卻發現這桌的鬼差都不勝酒力。
統一趴在台上呼呼大睡。
連四大判官也是如此。
我像小偷一樣,心虛的扭頭察看有沒有發現。
沒人注意到自己。
這可是生死簿啊……
自己能活到多少歲?
爸爸又能活到多少歲?
強烈的好奇心讓我忍不住蹲在桌下,一頁一頁的,一頁一頁的翻,不料自己的名字還沒看到,倒看到黎楚楚的名字。
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
寫着什麼二零一八,四月二十,丑時……
壽終?
仔細揣摩兩個壽終鮮紅字體,突然恍然大悟。
隨即又震驚不已。
也就是說,三天後的某個時間點。
黎楚楚將會在那一刻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