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謙要幸福哦”
?同學會的時間定的是這個周末。
池徐答應要來之後那幫策劃這次同學會的人都激動萬分,到處聯繫同學通知具體聚會時間。得知池徐會來之後很多同學都表示會排除萬難趕到,他們現在實在對池徐快要好奇死了!
池徐的生活並沒有因為這個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麼的同學會打亂,還是照舊上課。
顏思穎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已經出院被接回了家裏。
面具小鬼也在吳司的棲身之所找到了,同時還有上百條被他禁錮聽他指令的鬼魂,除了面具小鬼之外都被鬼差送進了地府。
而重新落入池徐手中的龍音劍,池徐決定把它交還給它的主人。
“這、這是龍音劍?!”薊瑜接住被池徐隨意丟給他的劍,雖然已經做了準備,但是手還是被壓得往下一沉,小心翼翼的抽出劍鞘,長劍發出了清亮的龍吟之聲,他不敢置信的倒抽了口氣,急忙找到了劍柄頂端,果然如他所料,上面刻着一個圓形的奇異符號,他認得這個字,他曾經在薊靈的札記中見過,是個“薊”字,是當年那個鑄劍人特意為了薊靈刻上去的。
龍音劍造型古樸沒有一絲華麗可言,劍柄溫潤劍身卻寒涼如冰,手指與劍身接觸,瞬間就會有冰涼刺骨的麻痹感,常人看不見,開了陰陽眼的薊瑜卻可以看到劍身上纏繞着絲絲陰氣。
他明明是第一次看見這把龍音劍,卻彷彿是用了很久很久的東西一樣,有一種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彷彿是認出了這是薊靈的轉世,龍音劍發出隱隱的歡悅的龍吟聲。
“龍音劍?我記得不是在博物館裏嗎?咱們剛剛才教過。”四眼疑惑道。
薊瑜正專註的研究手裏的寶劍,此時聽到四眼的問題,就隨口答道:“博物館那把是仿製的,這把才是如假包換的龍音劍。”
父親說過,現在躺在博物館裏的龍音劍不過是古越時期的仿造品,而真劍早已不知所蹤,這麼些年薊家一直在尋找真正的龍音劍,直到今天,薊家人丁單薄,也就慢慢放棄了,沒想到今天居然讓他看到了真正的龍音劍。
薊瑜終於捨得把目光從劍身上挪開,看着池徐熱切問道:“這劍怎麼會在您的手裏?”
“從別人手裏搶過來的。”池徐輕描淡寫的說。語氣輕鬆的就像是在路邊撿來的一樣。
“......”薊瑜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四眼和雞窩頭也是一臉驚嘆的看着龍音劍,看着看着雞窩頭就突發奇想的問道:“這要是拿去賣的話可以賣多少錢?”
四眼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說:“一天到晚就知道錢錢錢!這能用錢來衡量嗎?”他停了一下說:“起碼也得好幾千萬吧?”
薊瑜算是服了他們了,忍不住說道:“這把龍音劍對於捉鬼師來說是無價之寶,尋常人得到這把劍放在家中也能鎮宅保一方平安。是當年一位神秘的鑄劍師贈給我薊家祖先的,也因為這把劍我薊家先祖才成為大陸最頂級的捉鬼師,創造了無數傳說......”他正說著卻忽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忍不住“咦”了一聲。
四眼雞窩頭連忙問道:“怎麼了?”
“不對啊......”薊瑜皺起眉頭驚疑不定:“我父親說過,當年薊家先祖死後這把劍就失去了主人,彷彿是死了一樣光芒盡失,變成了一把普通的辟邪之劍,但是我此時看卻像是薊家先祖手札中提到過他剛剛得到這把劍的樣子了......”
池徐聽他們三個唧唧歪歪說了一大堆,就有些不耐煩了,對薊瑜淡淡的說道:“這次我把劍幫你拿回來,下次再落到別人手裏,我會直接收回。”
薊瑜三人都傻了:“啊?”
薊瑜結結巴巴的問道:“給、給我了?”四眼和雞窩頭也不敢置信的看着池徐。
池徐一語雙關的說道:“本來就是你的東西。”當年是她送給薊靈的,原本薊靈死後這把龍音劍她應該收走的,畢竟也不是凡間之物。但是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遇上了薊靈的轉世,而且還又投生到了薊家成為了一個捉鬼師,雖然無論是資質還是其他都距離當年的薊靈甚遠,雖然她不想承認,卻也算得上是她的學生,龍音劍給了他也不算是落入旁人手中。
薊瑜艱難的開口:“可是......”
“不想要?”池徐蹙起眉頭:“那就還給我。”
薊瑜連忙說道:“當然不是!”雖然這本來就是薊家的東西,但是幾經轉手,已經可以說是無主之物了。說實話,他在確定這把劍是龍音劍之後就開始在心裏思考着要怎麼跟池徐提起把這把劍轉賣給他,這是薊家非常重要的東西,他都已經在回想家中還有哪些寶物可以用來打動池徐了。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池徐居然會主動說送給他。在此之前池徐還給他開了陰陽眼,現在又把這麼珍貴的龍音劍送給他,他心裏又是感動又是不安,總覺得受了池徐那麼大的恩惠心中十分的忐忑,恨不得現在就為池徐當牛做馬、上刀山下油鍋。
四眼雞窩頭都已經被震住了,這種無價之寶池徐就這麼隨隨便便的送給薊瑜了?!換成鈔票都能把人砸死的寶物池徐張張嘴就送出去了?!他們看着薊瑜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四眼見薊瑜還不知所措的,連忙撞了下他,提醒道:“還不快謝謝老師?!”
薊瑜如夢初醒,連忙說:“謝謝池老師!”
池徐淡淡道:“不用謝我,如果這把劍落入別人手中,到時我會收回。”再不現世。
薊瑜神情一肅,對池徐一字一句鄭重道:“老師放心,劍在人在。”
他眉目間與當年的薊靈有七分相似。當年她將龍音劍贈與薊靈時他亦是十分鄭重:“薊靈在,則劍在。”
他也的確是做到了他的承諾,不過死後之事難以預料罷了。
無眼鬼自遠處飄了過來,在池徐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池徐略一點頭,看了一眼因為龍音劍而躲到了百米之外正好奇的往這邊望的季曉曉,然後對薊瑜說道:“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消息並不是從警察局傳來的,而是鬼差查到的。
季曉曉要找的人是她死前的男朋友徐謙,青梅竹馬,十分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也曾信誓旦旦要白頭偕老。從來都是旁人艷羨的對象,卻因為一場車禍天人永隔。
季曉曉滯留人間久久不願意去地府投胎就是因為放不下徐謙,在季曉曉死後,每年她的生日和忌日還有清明節徐謙都會帶着她最喜歡的花還有祭品來掃墓,到她墳前來與她說話,因為眷念,所以季曉曉心甘情願的被困在擁擠的骨灰盒裏,等着徐謙一年三次的會面,在她死後的第四個生日,是個大陰天,她十分開心的從骨灰盒裏鑽出來,坐在墓碑上等着他來。
等啊等啊等啊,等到天黑了也不見他來。等啊等啊等啊,等到忌日清明節,父母來了,親戚來了,還有許久不見的好朋友也來了,還是沒有等到她想要等的那個人。等啊等啊等啊等到她的忌日,那個人還是沒有來。
於是,一年又一年,只要不是晴天她都會從骨灰盒中爬出來,坐在墓碑上等着那個她要等的那個人。
墓園裏終年寂靜,只有每年清明才會熱鬧一些,她就這樣坐在墓碑上晃着腿等啊等啊,一直等了三年,她終於確信他不會再來了。
住在她旁邊的也是個年輕女人,24歲的時候得病死的,怎麼也不肯去投胎,只要不是晴天都會出去外面晃蕩,好幾次都差點被捉鬼師捉住回不來。見季曉曉等了那麼久,就說道:“你在這裏等,為什麼不去找她呢?”
季曉曉害怕外面的捉鬼師,也害怕陽光。
女人咬着清明節別人家祭的空墳祭品蘋果,嗤笑道:“那就帶着遺憾去投胎?還是你就準備在這個骨灰盒裏日復一日的等下去?捉鬼師有什麼可怕的,躲着走就行了。太陽有什麼可怕的,白天就找個地方躲起來,晚上就去找人。就算最後沒找到人,也算是投胎之前最後再看看這個世界了。”
於是在一個陰雲密佈的天氣,季曉曉告別了年輕女鬼,告別了總共都只有兩隻鬼的墓園,開始了一段兇險而未知的旅程。
或許是她運氣實在是太差,出了墓園的第一天就被捉鬼師青松盯上了,十分驚險的逃離了他的追捕。好不容易找到了徐謙的家裏,卻發現徐謙家已經搬了,房子都賣了,已經有新的住戶住了進去。
她輾轉好幾個地方才打聽到消息,徐謙家已經搬到青桐了。給自己鼓了鼓勁,她決定穿越寧海去青桐找徐謙。
鬱悶的是青松就像是盯上她了一樣,對她窮追不捨,一直從寧海追到了青桐,好幾次都差點被捉住。在地鐵站第一次遇到薊瑜的時候她開心的不得了,畢竟從她死到現在已經整整六年沒有和“人”說過話了,她聞到了薊瑜身上符咒的氣味,卻因為他沒有第一時間表現出惡意來她就冒險和他搭話了,她原本打算在青桐市慢慢找,總有一天會找的到,卻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她被捉鬼師用沾了捉鬼師血的桃木劍刺中了,只剩下七天的時間,不然去地府投胎轉世,不然魂飛魄散。她只能求助於薊瑜。
她無比幸運的通過薊瑜搭上了池徐這條線,並且在第三天就找到了徐謙的下落。
太陽還沒有下山,遠遠地掛在天際,餘暉帶着些橘色,很溫暖。
池徐在行人有些訝異的目光中撐着一把大黑傘,在她的身邊就飄着季曉曉。
而在不遠處,季曉曉要找的那個男人正快步往這邊走來,他今年已經29歲了,比季曉曉記憶中要成熟了很多,渾身都透出沉穩的氣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五官生的恰到好處,笑容溫和怡人,穿着一身藍色的休閑運動裝,踏着輕快的步伐往這邊走來,他的目光隨意的掃過這邊的幾個人一眼,甚至目光相接的時候十分禮貌的朝着他們點了點頭,然後就徑直錯過他們走到了他們的後面,接着就聽到他高興地聲音:“妞妞,到爸爸這兒來!”
這邊一行人包括池徐都是一愣,然後齊齊轉過身去。
只見男人張開手臂抱起一個一歲多點的小女孩兒,用臉親昵的蹭了蹭女兒的小臉之後,滿是慈愛的笑容:“妞妞今天有沒有想爸爸啊?”
“不想!”不遠處十分漂亮的年輕女人走過來,嗔怪道:“今天怎麼又晚了?”
“沒辦法啊,總要做完事才能回來吧?”男人抱着女兒好脾氣的笑着說。
薊瑜四眼雞窩頭都沉默了,池徐則微微蹙起了眉頭,目光移向了季曉曉。
季曉曉聽到男人的聲音,臉上原本帶着的笑容緩緩地褪了下去,僵硬的轉過身子來,黑魆魆的眼睛看着那邊正溫柔笑着的男人,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明明那張臉就是自己看了十多年的臉,可她卻覺得那麼陌生......她忍不住往前了一點,手腕猛地被人一把拽住,她茫茫然側臉看着拉住她的池徐,池徐示意她看傘外面的陽光。她獃獃的看過去,她看到男人的側臉在陽光下十分的分明,他的妻子看起來很溫柔,他懷裏的女兒雖然還很小,眉目間卻像極了他......
想着自己從寧海到青桐,中間歷時大半年,幾乎每一天都在驚恐中度過,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陽光,人群,拼着魂飛魄散的危險和捉鬼師纏鬥,費勁了千辛萬苦,終於來到了他的面前,一路的忐忑,擔憂一下子就化作煙霧騰走了,剩下的,只是可笑而已。
她垂下眸來,忽然輕輕地提起裙邊,看着空蕩蕩一片的裙底,黑魆魆的眼底是一片荒涼,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看着池徐輕聲說道:“能借你的軀體給我五分鐘嗎?”
池徐微怔,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絕。
那邊的徐謙卻注意到了這邊詭異的幾個人,看了這邊一眼,然後就皺着眉頭低聲不知道和妻子說了幾句什麼。
池徐忽然嘆了口氣,看了季曉曉一眼,然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眼睛裏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點光亮。
薊瑜雞窩四眼頓時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互相看了一眼,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沒有說話。
“走咯,回去了!”男人把女兒抱起來騎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就準備回去。
在與“池徐”錯身的瞬間,忽然聽到極輕的一聲:“阿謙......”
聲音輕到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卻像是條件反射一樣,渾身都僵硬了,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他僵硬的側過頭來,對上池徐一雙沒有任何光亮的眼睛,他艱難的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妻子狐疑的抱着小孩兒先走了。薊瑜等人也十分識趣的退到了十米開外。
只留下了徐謙和池徐面對着。
“池徐”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注視着徐謙,有風來,池徐右側的頭髮被吹得飄起來,輕輕地拂在臉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包含無數情緒的眼睛......
徐謙的喉嚨忽然梗了一下,滾動了一下喉結,從喉嚨里艱難的擠出兩個字來:“你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僵硬了一瞬間之後,怔怔的低頭看着正輕輕環抱着自己的“池徐”,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個擁抱十分短暫,短暫到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就已經退開到了一米之外。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等你了......”她低低的說著,垂着眼睛,濃密的睫毛覆下來,看不到她眼睛裏的情緒到底是解脫還是別的什麼。半晌,她抬眼看着驚疑不定的他,烏黑的眼睛裏彷彿蘊含著無盡的憂傷,嘴角卻上揚的厲害,露出了八顆潔白的牙齒,她習慣性的歪了歪頭,聲音輕快地說:“阿謙,要幸福哦。”
徐謙如遭雷噬一般呆在了原地,竟然脫口而出:“曉曉......?”
他見池徐已經轉身走了,來不及多想,急急地往前兩步追上池徐,雙手用力池徐扳過來,然後就對上了一雙無比冰寒的眼睛。
他一怔,雙手幾乎是下意識的放開,然後愣愣的看着一臉冰寒與剛才判若兩人的池徐。而在池徐的旁邊,是一臉平靜的季曉曉。
池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你到底是誰?”男人不甘心的聲音追上來。
池徐的腳步卻連頓都沒頓一下,慢慢的走遠了。
徐謙緩緩地蹲下來,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剛才那個女人的表情動作還有說話的語氣叫他的名字......分明就是曉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