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進城讀書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我們家從當初那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頂着“計劃生育”的風口浪尖生下二胎，家境曾一貧如洗、?捉襟見肘，生活一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我爸在一條黑暗的道路中尋得了一線曙光，進城謀出路。
剛進城那會兒，我爸過了一段舉步維艱的日子，據說最慘的時候，我爸睡過橋洞，身邊躺着一群衣衫襤褸、邋裏邋遢的流浪漢，地上一堆破舊的空瓶子，估摸着是這群流浪漢撿來賣錢的。
即使條件再落魄，我爸也會注重自己的形象，畢竟當過人民教師，曾經也是祖國的園丁，是個有身份的人。如今雖然“虎落平陽”，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偶像包袱。烏黑的頭髮用手理得整整齊齊，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牛仔服，雖然掩蓋不住窮酸的現況，但仍然是個清清爽爽的小夥子形象。
流浪漢中，有一個帶頭大哥和我爸搭訕：“兄弟，你看着不像干我們這行的啊？不過，既然咱們一起睡了橋洞，以後你就是我兄弟了，這片兒沒人不知道我‘李三’的，以後大哥罩着你！”
“謝謝李三大哥，實不相瞞，我剛進城不久，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誤打誤撞，進了您的地盤，謝謝李三大哥收留之恩，小弟日後飛黃騰達必定報恩。”
農村裡也有乞丐，但是像李三這麼耀武揚威的乞丐我爸還真沒見識過，但我爸知道，哪裏的團體都有自己的規則，到別人地盤上留宿，就得遵守別人的規矩。我爸見幾個衣衫襤褸的小弟們對李三恭恭敬敬，自然就不敢怠慢，更何況李三的話確實如沐春風般讓我爸在異鄉一顆飄零孤寂的心，為之一顫，心中一陣溫暖。人心都是肉長的，人心都是人心換來的。雖然不了解李三的真實秉性，但那一刻，我爸願意相信李三是好人。
第二天，我爸沒再睡橋洞，而是擠在一位同鄉租的車庫裏。若干年後，我爸去過那個橋洞，當年的流浪漢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個叫“李三”的兄弟還留在他心裏。
後來我爸跟隨同鄉從擺地攤開始，憑藉著吃苦耐勞的精神，慢慢積累下人生的第一筆財富，幾年後在城裏買了一間門面房，專門做服裝生意。
九十年代初期至中期，還沒有“下崗”一說，人們口袋裏多多少少有些錢，生活質量提高了，消費水平也日益增長，加上當時日韓潮流元素湧向了中國，人們開始注重起穿衣打扮。
女孩們開始流行穿絲襪、穿過膝長靴、抹口紅、打耳洞、紋身......
有一回我爺爺進城，看見滿大街的女孩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一張老臉羞得通紅。“城裏的姑娘真是沒羞沒臊！”
“這叫時尚！爸，你老土哦~”我爸嘴裏叼着一根煙，笑嗆了嗓。
又過了兩年，我爸媽的生意越做越大，從一間面房擴大到五間門面。在招商城活脫脫的一暴發戶。當年，我父母就在城裏買了一套商品房，6樓，送一層閣樓，俗稱“5+6”。
小院兒里，我們姐弟看奶奶包粽子，我最愛吃蜜棗兒餡兒的，甜滋滋的，小時候常常偷吃奶奶罐子裏的蜜棗。奶奶用芝麻油泡製的蜜棗，甜味中帶着芝麻油獨有的醇香。
我奶奶先把四、五片粽葉稍稍重疊平放在一起，然後再把它們拿在手裏，捲成了一個圓錐狀，根據口味在裏邊放上準備好的糯米、大棗、花生米、五花肉、紅豆等食材，再用剩下的粽葉把口封住，一個三角形的粽子就出來了。然後用繩子將粽子緊緊地綁住，如果綁不緊，放在鍋里煮的時候米就會溢出來的，搞不好煮成了一鍋粥。
“你們爸媽過段時間要接你們去城裏上學了，到時候要聽爸爸媽媽話！城裏車子多，過馬路要小心......”一雙手靈活地包裹着粽子，時不時的叮囑我們。我奶奶雖說不喜歡我媽，但是對兩個孩子的感情是真的，隔代親嘛。
沒過多久，我爸媽回來了。記得那天離開村莊時，小夥伴們默默的跟在我們姐弟身後，送了一路。那一刻我第一次明白這種依依不捨的情感叫做“友情”。
“靜靜，浩浩，你們爸媽在城裏買了很高很高的樓房，聽說能頂着天呢！”、“你倆成了城裏人，可不能忘了我們哦！”......小三子從小夥伴中擠出來，胖乎乎的圓臉，戀戀不捨地看着我們，“浩浩，我以後不喊你二狗子了，你要常回來和我玩啊......”誰都沒想到若干年後肥頭大耳的小三子竟然成了北上廣的軟件工程師，而且容貌極其清秀、俊美。
村裡但凡有點動靜，家家戶戶都會站在門口張望，有幾個老人圍着我爸，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留下了道道歲月刻磨的皺，身體都還硬朗，臉上始終洋溢着淳樸可親的笑容，我爸是他們看着長大的，現如今我爸也算是逆風翻盤，向陽而生。當初我爸丟了鐵飯碗，這些老人都替我爸可惜了好久。
白髮蒼蒼的鄰居高奶奶拄着拐杖，臉上笑得像一朵綻開的菊花。她眯起眼睛一會兒看着我爸爸一會兒看着我們姐弟，這個年齡能多看一眼是一眼了。“靜靜，浩浩，要聽話，常回來！”她用那乾裂、粗糙得像松樹皮一樣的手在我光滑的臉上撫摸。
那年冬天，高奶奶就走了。人都說，老人難熬過了冬天，冬天陰氣重，鬼門關大開，死人特別多。這是迷信的說法，用科學的說法來解釋，冬天氣候嚴寒，老人免疫抵抗力下降。所以冬季對老人是道坎，以後的很多年一到冬天，我就擔心我的外祖母能否扛過嚴寒的冬季，很幸運，她老人家今年96歲，還健在。她比我那可憐的曾祖母幸福的多，兒孫滿堂，現如今已經是五代同堂的幸福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