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脫困1
春天的綠芽,猶如一種新的希望。在人的心田悄悄的出土,一時間,那種逃亡之時的無奈與陰晦,好像也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北有也被我愉快的心情所感染,竟然開始帶着我一塊進出山裡獵貨了,雖是簡單的捕些小動物,可也比整日在家中悶着強多了。
可是沒有多久,我對進山也失去了興趣,看着這些日出而勞日落而歸的淳樸的山裏人,不自禁的又想起了那繁華的長安里,金鑾殿上氣勢磅礴的太宗,御花園裏溫文爾雅的前太子承乾,以及那早逝的惹人愛憐的晉陽公主明達,敬書房裏不苟言笑的袁天罡,還有離騷居中神采飛揚的駱賓王,一一的在我面前飄過。也不知道我的失蹤,他們有沒有發現,現在是不是正在焦急的找我?
一時又想起了還在等我的江夏王與明珠他們,已與他們失去聯繫好幾個月了,想來此時也是亂成了一鍋粥。
北有見我終日愁眉不展,幾度欲言又止。最後終是問了:“文成,你,是不是想家了?”可是不待我回答,又自顧自的說道:“你放心,我明日就去鎮裏看一下,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上路前往吐蕃。”
“北有,我……”
他迅速的接了我的話頭:“以後吐蕃就是文成公主的家,吐蕃會保護好公主的。請公主一定要相信我北有!”難得他神情如此懇切,我只得點頭:“不過,明日,我要與你一起去。”
與劉二夫婦交待了一聲,第二天天一亮,我們就上路了。
可能是心中有事吧,北有一路一直是默不作聲,只是顧着我的身體,時不時的在路邊歇上一歇。
剛一進鎮,便瞧見許多官兵攔住往來的人問個不休。我心下一慌,猛的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個惡夢,難道真的要出事?
我心中有些害怕,下意識的拉了北有:“北有,我們快走吧,這裏情形不對。”北有卻是未動分毫,我拉了幾次,也未能拉動,仔細一看,只見他一臉凝重。雙眼直直的瞪視着前方。壞了,莫非這廝給嚇傻了?
我急了:“北有?北有?喂,你怎麼了?”
他喃喃的說道:“來了,來了,都來了。”
“誰來了?”我聽他語氣似喜似悲,說不出的怪異,不禁詫異的問道。一邊卻也順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卻是剛一觸到,便渾身一震,獃獃的說不出話來——對面牆上貼着一張醒目的通緝令,北有的畫像躍然紙上!
竟然與我夢中的情形一模一樣,我的心狂跳起來。
我顫抖着抓住了北有的手:“北,北……北有,這……這……”
像是聽到了我的恐懼,北有抬頭對我安撫的笑了笑,眼神中流lou出一種複雜的情緒,語氣卻是極為溫和:“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說罷又嘆了一聲,“更何況,他也來了,你只會更安全。”
他?“他是誰?誰來了?”我聽得一頭霧水。
北有並沒回答。反而牽起我的手,“文成,我且問你,現在在你的心中,前往吐蕃和親,可還是你的使命?”
我點頭:“這是一個公主的責任。”
“好,我再問你,如果,現在駱賓王與吐蕃同時擺在你面前,你還會那樣回答嗎?”他牢牢的盯着我的眼,雙手緊緊的握着我的肩,好像一個眨眼,一個鬆懈,我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我不知該如何開口。
北有顯然是急了,不自禁的抬高了聲音:“你說話呀?”
我剛要張口,忽聽幾聲喝斥:“快放手!公主豈是你能動的?”話音剛落,幾把明晃晃的刀劍就架到了我們的四周,。
我嚇了一跳,北有卻是面不改色,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把我再往他身旁拉,他身後的一個黑衣人卻把劍一伸,直接就指到了北有的肩上:“放開公主!”
北有微一停,笑道:“好,我放手。”然後慢慢的鬆開了我,眼睛卻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猶如有千言萬語,盡匯在這款款的目光中。這突來的事故,使得我一時不知所措。再說自從那次言語試探北有后,他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如此的失態過,而現在。卻像是突然遭遇了什麼事似的,語氣與神情,竟是萬分的不舍與緊張!
那黑衣人見北有收了手,這才恭敬的低頸對我道:“公主,屬下來遲,讓公主受驚了!”
身邊其他黑衣人紛紛收了手。
我定了定神,注意到他們身上所着的衣服都忽隱忽顯的綉着幾個展翅欲飛的淺色雁子,若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再順着他們的劍柄看去,一個個的劍穗上都掛着一個小小的晶瑩剔透的雁墜,與我脖上掛的樣式無異,我這才定下心來,因為這些不太明顯的標誌,正是在出宮前太宗所特意安排的,為的就是方便我好記認這些暗衛.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好,你們來了就好。”又對北有身後的暗衛擺了擺手,“這位是吐蕃的左相,不得無禮。”
那暗衛瞟了眼通緝令,又看了看我,吞吞吐吐的道:“可是珠兒姑娘說左相對公主不利……”
“珠兒?你們見着她了?她在哪裏?”我話剛出口,心下立時就明白了,如果不是珠兒在中間作梗,這通緝令上也不可能是北有的畫像。立即又改口:“本公主問你們,你們是聽本公主的話呢還是聽珠兒的?”
“當然是聽從公主的調遣!”
“那好,放下你的劍,左相是我們大唐的朋友。”
看到暗衛再無異議的服從。我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還好,這些暗衛是由我直接調配的,任何除我與太宗以外的人,是調配不了他們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個暗衛與其他人一樣,低眉順目的站到了我後邊,眼睛卻仍是看着北有:“左相的朋友既然來了,為何不出來一見呢?”我有些疑惑:“什麼?”
北有微微一笑:“看來這次來找公主的人非同一般啊,竟反過來用了我北有的人。”說罷輕拍了兩下掌,立即,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十幾個勁裝打扮的侍衛樣的男子。其中領頭的正是北有的近侍提木。一干人等剛一出現,就對着北有跪了下去:“屬下等來遲,請主人降罪!”
北有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們有什麼罪?”
提木見北有並無生氣之意,扭頭看了看我身後的暗衛,大聲的道:“提木雖知比公主的侍衛強一點,但一樣犯有護主不周的罪行。”
北有輕斥道:“不得無禮!”但面上卻是毫無惱怒之色,轉臉對我微微的笑了笑。
我聽不懂他們的話意,不禁問我身後的暗衛:“他們說比你們強?什麼意思?”不問還好,這一問,身後的暗衛們忽的齊刷刷的跪了下來,一個個的頭低得快碰到地了:“屬下等有罪,甘願受公主責罰!”
此時北有的身側跪了一地人,而我的身後也是跪了一片。只有我們兩人孤零零的站着,遙遙的相望——不同的是北有一臉平靜,而我卻是一臉迷惑。
我不知北有他們與這些暗衛在打的什麼啞迷,剛要詢問,忽聽北有呵呵的笑了:‘小和尚,好戲也看的差不多了,該出來吧?‘
話音剛落,就聽一人念了一聲佛:‘左相說笑了,小僧只是不敢打擾罷了.‘
我‘咦‘了一聲:‘辯機?”
只覺北有的目光如芒刺般刷的一下揮到了我的臉上:“辯機和尚?原來是他!”辯機此時已走到了我身邊,聽到北有的話,扭頭看了過去:“噢,莫非左相早先見過小僧?”
北有冷哼一聲:“吃齋的和尚沒見過,倒是見過六根未凈的和尚所作的公主圖。是吧,王原?”
辯機一滯,滿臉通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我立時明白了北有為何說話陰陽怪氣了,敢情他這是在吃醋啊?這個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立即轉移了話題向辯機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辯機這才緩了緩,雙掌合什:“回公主的話,辯機是奉大師之命,陪衡山師兄了卻最後的心愿。”
“衡山師兄?衡山?”這名字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呢?
辯機急忙解釋:“噢,師兄的法名是大師所取,喻有南嶽衡山磅礴豪氣之意。”
北有嘲笑道:“小和尚又是賑災,又是渡人的,現在又要照顧同門師兄,可真是忙啊。”辯機只得叫了聲佛,卻也不再與他多話。
我狠狠的瞪了眼北有,怪他無理取鬧。“你既然是有事,那你快去吧。”我急於想打發掉辯機,免得一會北有又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雖說本公主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可也容不得他一再的言語詆毀啊。
不想辯機非但不聽命,反而還上前一步:“公主,衡山師兄的心愿與公主有關,請公主移駕。”沒等我答話,北有幾大步踏了過來,語氣不耐:“辯機和尚,你們身為佛門弟子,不好好閉門念經,反而追着公主完什麼心愿,真是荒謬。”
說完又朝我近了幾步,冷冷的看着我:“公主可真是名動天下啊,就連這吃齋念佛的和尚,也有心愿寄託。”
我禁不住撫額長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因為北有的動靜太大,我身邊的這些侍衛不約而同的站起來抽出了刀,北有身後的人見狀,一個個也起來亮了刀劍,雙方虎視眈眈的對峙着,誰也不甘示弱。
我現下的心情,可以用兩個字概括:倒霉!
我承認我自己不是個果敢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有些優柔寡斷,可是,對於這個辯機和尚,我可真是沒招惹過呀,再說有高陽公主,我哪敢淌這個混水啊!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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