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依 賴 (上)
?——“我倒是覺得,比從前更像些最新章節校園全能高手。”容連旭薄唇輕抿,剪影出如水般溫潤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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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佳人作陪,月下閑庭信步於李瑾而言,不失為一樁美事。顧夕暖句句言及生死,措辭卻風淡雲輕,雙眸之間更是不染一絲愁容,仿若娓娓道來不甚在意。而她的話中之話,李瑾哪有聽不明白的道理。
輕笑垂眸間,心底亦是澄澈,怕是有人錯認了他的馬車,方才狠下了殺手。換言之,若非對方錯認,他的回京之路也不應當如此順利。他的無心之舉,為自己鋪平的前路,卻將顧夕暖拉下了水。
即便子尋身手不凡,也架不住眾多追殺者的圍攻。好在兩人滾下山崖,陰差陽錯撿回了性命,是以能在此處再見到李瑾。她說的何其委婉,凝眸間不卑不吭,猶如初春的山茶,花姿搖曳下流轉着特有的溫和綽約。
既是如此聰慧的女子,李瑾何須虛與委蛇,“無心之失,令夕顧小姐涉險,李某愧疚。若是他日有何需要李某幫襯之處,顧小姐不要見外才好。”
“哪裏會。”顧夕暖側目望他,倏忽間唇角笑意微挑,“眼下倒是有一件,不知洛瑾兄可否幫忙?”
李瑾似乎並不意外,拂袖之間笑顏掠過輕塵。
……
編造見張世傑的理由並非難事,在李瑾面前處理妥當便可。張將軍月前在顧家賒了一批昂貴藥材,期限已到卻毫無動靜。適才從玉倫山折回,正好途徑此處,不想卻被惡奴攔阻,徘徊半晌無果。若是洛瑾兄同去,想是會不同些?
在商言商,她不過是拖自己壯膽。顧家終究是商人,認識顧夕暖以來便一直如此,李瑾卸掉心中戒備,欣然同意。
一個皇子半夜去敲三品要員的大門,想來匪夷所思。張世傑本就為李珞之事煩心,李瑾的突然造訪便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見到張世傑的第一眼,顧夕暖便想到了碰頭獅子狗,頭髮多亂雜,最重要的是脾氣還不好,動不動就獅子吼,“我欠你顧家什麼藥材錢!!”顧夕暖清捏眉心,勉強在李瑾面前扯出一絲笑意,又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大方遞於張世傑,“字據在此,大人見過便知。”
張世傑是李珞的人,也不敢在李瑾面前造次,但平白無故被扣上頂帽子,張世傑怒不可謁。奈何李瑾坐在一旁淡然吃茶看他,他也只能將怒氣化為戾氣,狠狠瞪了顧夕暖一眼,不虞接過錦囊打開。
眼角掃過一瞬,表情霎時僵直。再抬眸看向她時,眼中戾氣盡散,收起錦囊好似被人抓住把柄一般,輕咳兩聲:“既有字據,為何不一早拿出來?家中人丁眾多,哪能事事親為,顧小姐也不必將四殿下搬出唬我,隨我來取。”言罷故意輕哼一聲,又朝李瑾鞠躬致意,“四殿下,失陪。”
顧夕暖喜形於色,福身隨了張世傑而去。
李瑾不覺一笑,她此刻倒是不加避諱。商人重利,恐怕明日便會有坊間傳聞,自己做了成州顧家的靠山之類。不過李瑾行事哪會不知分寸,皇位之爭向來需要豐厚底蘊。顧家是一方巨賈,顧夕暖又極會處事,拿捏有度,小以恩惠他日必定大有益處。
張世傑是個聰明人,到了裏屋便是開門見山,“月前陛下命五殿下前往滄郡賑災,幾日前斷了消息。顧小姐可是有五殿下消息?”若是五殿下出事,能冒死來京城送信,必是信得過之人。
顧夕暖也不含糊,李瑾在此她不便久待,“珞兒中途遭人伏擊,賑災財物被劫,由身邊幾人護着藏在京城遠郊,不宜久拖。稍後我和李瑾離開后,你派人到雲來客棧天字三號房尋我,我的人自會領路。”
雷厲風行,雖是初見,張世傑眼中皆是讚許之色。
末了,顧夕暖從頭上取下珠釵交予他手中,“賑災財務被劫,珞兒免不了受牽連。我會備齊賑災銀兩,你明日派人去碧雲坊與我匯合,以這枚珠釵為信物,我自會認得。你遣信得過的人趕在事發之前送去滄州,勿留把柄在他人手中。”
張世傑眼前一亮,所謂有備無患,即便有人以此做文章在朝上參五殿下一本。屆時只需派人前往滄郡調查,也可水落石出,殿下高枕無憂。眼前之人行事利索,卻思慮周全。雖不知她如何找得李瑾幫忙,但若非有此間手段,她怕是見不到自己的。這等魄力,放在女子身上實屬少見。
“顧小姐,這筆賑災銀兩不是小數目。”張世傑並非唐突之人,不會做無把握之事。
顧夕暖眼眸含笑,“張將軍放心,以我顧家的財力還撐得起。”
出來之時,張世傑的一臉不悅不顯突兀,拱手一拜語氣不冷不熱:“頑疾複發,四殿下,恕世傑不遠送。”又喚了管家吩咐聲“送客”。
李瑾送她到客棧門口,寅時已過。有意問起她預備在京城待多久,何時回成州。出了上次的意外,他安排送她一程當是賠罪。顧夕暖含笑婉拒,今日已勞煩洛瑾兄,本也會在京中逗留兩日,不敢再叨擾。
李瑾倒也從善如流。
侍從掏出一枚令牌,李瑾接過遞於她:“京中近日不算太平,有用得到的地方,顧小姐不必客氣。”顧夕暖卻之不恭,大方收下。
轉身和子尋進了客棧,心中卻是唏噓。李瑾肯隨她走一趟張府,便是拿出誠意,如今給了這枚令牌,更是表明有意結交顧家。若沒有珞兒的關係在其中,倒真可如從前籌劃一般,以一方財富支持李瑾上位得他信任,為日後嬴得一翻好棋。
眼下,卻大有不同,靜觀其變才是。
回屋片刻,便有張世傑的人來接頭,顧夕暖讓子尋同去。張世傑沒有親自前往,可見並非莽撞之人。據說先安排人運送貨物出城,再藉著家賊的幌子遣了幾十人出城捉拿。人人家丁打扮,卻都是各中好手。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時,有理有據,守衛不好阻攔。
顧夕暖叮囑子尋注意安全。子尋點頭,放心不下的倒是她這邊。可京城之中,天子腳下,顧夕暖又有何好怕的?子尋隨張世傑的人離開,天已蒙蒙亮,顧夕暖倒頭便睡。折騰一日已是睏乏至極,明日還需去趟碧雲坊。
長風京城,她從前和蘇哲平一道時來過。閑逛的地方不多,碧雲坊便是其中一處。碧雲坊是長風國老字號的首飾鋪子,享有百年聲譽,堪比南順富陽經營畫扇的丹鳳坊。
她有極喜歡的一枚玉簪,蘇哲平便買來送她。哪知掌柜一眼瞥到瑕疵,為了碧雲坊的百年清譽,執意要做修補,五日後才可取貨。由得其中變故,那枚玉簪便一直擱在碧雲坊不曾取過,不想再來此處,竟又是三年之後。
這一晚,顧夕暖只覺睡得極沉,仿若置身熟悉無比懷抱。縷縷愜意輕撫着額頭和臉頰,指尖的潤澤猶如三月柔和的柳絮一般,處處沾染他的氣息。她不覺箍緊雙手驅身貼近,臉上寫滿淺笑踏實入夢。
容連旭微怔,那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耳畔是迷亂的呻/吟,身下是誘/人軟玉,臉頰的一抹緋色襯得眸間綺麗迷離。兩人極盡纏/綿,流連反覆中交融沉淪。即便讓他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他本以為她不會再如此依賴他,她要躲要逃要藏都無可厚非。他放她走,結果釀成慘劇。
她死在他懷中,那副模樣他痛心疾首到極致,身後的容千槿亦是一哆嗦。他投去的目光滿是恨意,容千槿嚇得躲在暗影身後,暗影亦是攥緊雙手,不敢去看他懷中之人。
他抱起懷中毫無生機之人,經過容千槿身旁時,冰冷卻小到唯有二人聽見的聲音,“若是報復我,你目的達到了。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容千槿微怔,衝到他面前攔住去路,口中驚慌失措,“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容連旭你給我站住!”
他垂眸繞道,置若罔聞。
身後容千槿紅着眼睛,揮着衣袖朝暗影聲嘶力竭,“又不是我害死顧千金的,他憑什麼遷怒於我?!”暗影面無表情,只是看着她,一言不發。
……
白鶴的身影赫然出現在身後,容連旭仿若不知,任憑懷中之人箍緊他的衣袖。驀然想起,應是很早很早之前,她便只挑些開心之事說與他聽。如今想來,也許並不皆如人意。
“你怎麼來了?”白鶴想他應當呆在成州才對。容連旭回眸看他,語氣中多是平淡無奇,“你們去了這麼久,我不放心,便過來看看。”
白鶴緩步上前,眉間疑惑更重,“容連旭,她真是千金嗎?似乎和從前有些不像。”
容連旭薄唇輕抿,剪影出如水般溫潤笑意,“我倒是覺得,比從前更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