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怪的糖
?從監控室響起的轟然聲響,嚇得站在門口的周濤全身一震。他有心想要進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但思及總經理冰霜般的冷臉,還是沒敢輕舉妄動。
門很快便從裏面打開,馬爾斯氣理了理衣服,定神閑地從監控室走了出來。
“馬總慢走。”
周濤一副恭送領導離開的模樣,而馬爾斯只是微微點了下頭,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調監控到底幹什麼呢?”周濤撓着腦袋,疑惑地自言自語,“剛才的聲音又是咋回事?”
誠然,領導自有領導的秘密,總經理不說,他們這些下屬員工也沒處知曉。周濤轉身走回到監控室,疑惑地發現桌子上擺着的監控提取記錄本被翻開了。當天的提取記錄這一頁上,有馬爾斯瀟洒的字跡。
“馬總把24點的監控錄像提走了?”周濤詫異。
他重新看了看監控錄像,從24點到24點半這段時間的監控錄像已經不在設備里了。
“奇怪,馬總拷貝不就好了,為什麼要整段剪切啊?”周濤更加詫異了。
周濤自然不知道馬爾斯此刻崩潰的內心,但在惱火與憤怒的情愫之中,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疑惑。
馬爾斯一邊揉着手,一邊走向電梯。
剛才他怒不可遏,一拳砸到桌子上,以至於這會整個手腕還在隱隱作痛。但這點小痛還不至於轉移他的注意力,——馬爾斯正沉浸在思考里。
作為總經理的他,有每天不定時巡樓的習慣。馬爾斯在當天晚上11點半左右巡樓的時候,看到了14樓走廊上被丟棄的垃圾,髒兮兮的一坨,而且粘粘乎乎,噁心至極。不曉得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是誰把它丟在這兒的。這個時間正是中班和大夜交班的時候,也是公公區域的服務間隙。馬爾斯記錄了當下的時間,準備着手解決這個BUG,然後拿出紙巾捏住相對乾淨的地方,將它扔進垃圾筒,
正是這個古怪之物,卻讓丁冬那個傢伙極為感興趣。她不僅在馬爾斯出現之前便對它展開研究,更在假裝替馬爾斯“捉”完蟑螂並離開之後,重新彎身將它揀起帶走了。
捉弄了總經理之後還能這麼淡定只能說明兩件事:第一,這女孩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邪惡,心理素質也不是一般的強。第二,她更在意那個東西。
那個粘乎乎,髒兮兮的東西。
它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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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孫姐給你的喜糖你還有嗎?”
一進客房部辦公室,丁冬就這樣問小姜。
“幹嘛?”小姜冷着一張臉瞪丁冬,“你不會是這麼快就要研究買喜糖了吧?”
“少啰嗦,趕緊給我。”丁冬向小姜伸出了手。
小姜噘着嘴巴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麼,然後拉開辦公室的抽屜,拿出了那一包喜糖。
“給你,我就吃了一塊。”
小姜把喜糖袋擲過來,丁冬穩穩地抓住,說了聲“謝了”,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搞什麼啊,神神秘秘的。”小姜不解地自語。
不得不說,馬爾斯對丁冬的行為預測還是很準確的,丁冬的全部心思確實都在喜糖袋上。她緊攥着喜糖袋,快步走進了更衣室。
這個時間的更衣室很安靜,丁冬坐在牆邊放置的椅子上,將喜糖袋舉到眼前打量。
紅色的絲袋,上面印着喜慶的大紅“喜”字。裏面九顆糖,兩粒紅喜字牛奶糖,兩粒花生糖,兩糖話梅糖,兩糖水果糖,一顆巧克力。
她又從口袋裏拿出那個髒兮兮的袋子,雖然袋子已經被黑色的粘稠物體覆蓋,但仍可以分辨得出那個大大的“喜”字。由於袋子裏的東西已經粘成了一坨,丁冬只能用手指捻着這些東西,來確認裏面包裹之物。
是粘在一起的糖紙。
丁冬仔細地看着,數着:兩張粘在一起的喜字糖紙,兩張深褐色糖紙,兩個白色帶有藍色格子邊緣的糖紙,兩枚袖珍方口的小袋,還有一大團被黑色物質粘成球的錫紙……
丁冬將兩個袋子舉起對比,其相似之處已然相當明顯。
所不同的,只有新舊程度。
啊,對了,還有那張紙。
丁冬放下兩個喜糖袋,從更衣櫃裏拿出自己的賬本,又口袋裏掏出了那張紙。她將紙對準了被撕下半邊的那一頁,輕輕地放上去,被撕扯處和毛邊和缺口完全吻合。
兩者,也只有新與舊的區別。
一個嶄新無比,而另一個,則像過了至少十個年頭之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冬很好奇,這世界上是不是有時間加速器,可以讓一些東西迅速地消失,又離奇地變得腐朽。否則,怎麼回接連幾次出現這樣奇怪的現象呢?
“不過,也有可能是喬喬這傢伙把糖放在什麼熱的地方,所以弄化了?”丁冬托着腮,思索着自語。
這個世界上其實有很多事情,都是無法被我們參透謎底的。丁冬覺得近來她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個瑣碎的小片斷,像拼圖裡大在小小的、不整齊的小局部。這些小片斷和小局部逐漸增多,越來越多。而丁冬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把這些小局部攤在桌子上,挨個舉起來瞧。
是的,丁冬對整個謎題都感到好奇,也想要解開它們以慰藉自己無聊無趣的枯燥生活。可惜的是,小局部構不成大拼圖,所有看似古怪的事情可能也不過是些巧合,或者丁冬無聊時的猜想。
“總之,等我問問喬喬看就知道了。”丁冬說著,把那個髒兮兮的喜糖袋舉到眼前晃了晃。
自詡女漢子的本科可沒有馬爾斯那樣的潔癖,想到馬爾斯今天被自己捉弄的樣子,丁冬便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傢伙真的以為有蟑螂爬到他身上了,真是傻到家。這麼好騙,還每天裝腔作勢,整天嚇唬那些膽小的部門經理,難道大家都沒有看出來他的色厲內荏嗎?丁冬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無論如何,她也算做了件替天行道的好事。
“哈哈。”丁冬開心得笑出了聲來。
這一夜過得相對安靜,丁冬甚至有時間可以小憩。
她沒有再做那個夢,那個奔跑在丁冬夢裏的女孩,好像已經很久不曾出現了。
不必兼職,也不再做噩夢,好像生活突然間對丁冬網開一面,讓她得以輕鬆度日一般。
丁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現在,她只要熬過了試用斯,工作轉了正,就可以擁有穩定而可觀的收入,既足夠交付母親的住院費用,又可以有一些節餘。
只要她節約度日,就不用再那麼焦慮地去賺錢了吧?
丁冬想。
她的生活,終於開始走向平靜了。
丁冬鬆了一口氣。
事實證明,丁冬的這口氣,松得還是太早了點兒。
她本想好好地趁兩天休息日放鬆一下,卻在休息日清晨就被張鐸的一通電話叫醒。
“快點來酒店一趟,現在!”
“什麼事啊,老大?我今天休息哎。”丁冬揉着眼睛,連聲音都還因為沒睡醒沙啞着。
“什麼事?大事!”張鐸一掃先前的和藹,暴躁得像是教訓家裏熊孩子的抓狂家長。
接下來,丁冬便聽到了了足以讓她震驚的消息——所有客房部員工,都被簽了過失單。
“連我也要簽?”看着眼前放着的一張過失單,丁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啊,老大?”
“你還說?”張鐸現在已經開始後悔當時招聘的時候,自己為何腦子一抽,選擇丁冬這個倒霉孩子了。
酒店的大夜員工很難招,長久的夜班生涯,一般人都承受不住。招上來的員工往往做了很短的時間便辭職不幹,因而常常出現空崗的現象。為了避免這一現象,酒店特意提升了大夜員工的薪水,而各部門也紛紛提出了對大夜員工進行特別關照的建議。張鐸在幾名應聘而來的員工里選擇了丁冬,是因為覺得她年紀最小,年輕理應習慣熬夜,工作的時間也理應最久才是。
誰想到這位小祖宗從上班第一天開始就屢屢中獎:自殺客人,吸毒客人,第二產業……這些機率低到堪比中五百萬彩票的事情卻一股腦地讓她趕上了。眼下,就連總經理都點名投訴她。張鐸整天因為丁冬挨上頭的訓斥,一張老臉都快要被領導的口水砸成蜂窩煤了。
“我說祖宗,你說你進樓層對客服務能不能低調點,啊?怎麼會給馬總留下小辮子呢?”
張鐸向來對服務員很是照顧,今天這副樣子顯然是被逼得急了。不過,他剛才提到了馬爾斯?
“馬爾斯怎麼了?”丁冬問。
“馬、馬什麼?”張鐸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
“馬,爾,斯。”丁冬怕張鐸聽不清,特意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得很慢。
“馬總!”張鐸痛心疾首,恨不能去揪丁冬的耳朵,“對領導要尊敬,叫馬總!”
“哦,馬總,”丁冬點頭,“馬總怎麼了?”
“你是不是用雙捧垃圾筒的碎石粒,結果被馬總看見了?”張鐸問。
“啊……”丁冬把聲音拉得很長,眉毛也微微地揚了起來。
她似乎,察覺到了一點什麼。
“你說你呀,對客服務為什麼不隨身攜帶手套呢?你!”張鐸胖如胡蘿蔔一般的手指指着丁冬,身子氣得抖成篩子,“你你你,你害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跟激動的張鐸相比,丁冬則是相當的淡定。她舉起過失單看了看,然後問張鐸:“馬總是不是早會上對我提出批評,還進對咱們整個部門的員工進行了戴手套的檢查?”
她頓了頓,又道:“他不會還提了要給每個客房部服務員配消毒洗手液的事情了吧?”
“你怎麼知道?”張鐸怔住了。
果然。
丁冬頓時瞭然,這個馬爾斯,他這麼快就發現了自己的惡作劇。
哼,果然是赫菲斯的狼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