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10.第十章

?盡頭沒路。

頭頂是天,發動機發出絕望的嘯叫,心臟抵在喉嚨口,撲通、撲通。她微松油門,隨即毫不猶豫踩到底。

即使最終隕落,也要飛出漂亮的弧線。

她睜大眼,努力記下最後的美景。

心頭有絲奇異的輕鬆,終於結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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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挺有意思的夢,不知道掉下去會不會墜落海中,像所有傳奇一樣遭遇奇迹。

按掉手機的鬧鈴,徐陶沒磨蹭。上午八點半要面試,現在已經八點,提前五分鐘到,減去五分鐘汽車路程,有二十分鐘用來洗漱和吃早飯。如果不考慮昨天一千公里自駕,凌晨三點才睡下,這點時間足夠。而現在,渾身骨頭像勉強紮成捆的柴。

幸好世上還有咖啡。

徐陶倒了兩袋速溶咖啡粉,衝出半杯厚重的液體,一飲而盡。

到樓下電話來了,她用下巴和肩膀夾住手機,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接電話,“對,我知道……是嗎?……沒事,我知道,見見無所謂。哈哈,不會,不介意,小氣的人才能當老闆。開車了,掛了?”

車子穿過空曠的馬路,兩旁景物紛紛后移,未完工的樓房,掛着開業條幅的廣場。按gps指示向右轉,路邊出現三三兩兩行人,賣煎餅的早點攤。徐陶用舌頭舔了下齒間的口香糖,不過用腳趾頭想也不可能:一個精英,怎麼能帶上滿身油味去面試。

希望-快些,她喜歡痛快。

六月天孩兒臉,從天色轉黑到大雨打下來只有半小時。窗上有層水簾,清潔阿姨收拾桌面,用方言低聲交談,站在旁邊看她倆打掃的徐陶聽懂了大部分-小老闆來了沒?沒。

這個信息,徐陶已經從人事部那裏知道了,她被安排在會議室等待小老闆接見。

程清和,大老闆程忠國的獨生兒子,28歲,去年初被公司委任以總裁之職。

很有意思。牆上的銅牌,“擁軍先進”、“優秀基層黨組織”,想必是大老闆的手筆,那麼,小老闆的風格呢?玻璃櫃裏的金杯、長方形會議桌、青花瓷茶杯、……似乎沒哪樣對得上他的年紀。但也難講,徐陶腦海浮起不少形象,新時代的傑出青年們,不少芯子裏可還是舊的一套。

不過不管怎麼說,程清和算高富帥。

用過的茶具被收走,桌面也擦過,清潔阿姨退出去,把空蕩蕩的會議室留給徐陶。

一個聽話貼心的下屬,應該坐哪個位置?

徐陶笑笑,拉開椅子坐下。手機在包里,但她不需要用它打發時間。

從小學棋,童年無數個夜晚,徐陶把復盤當消遣,儘管後來不下了,但習慣也已養成,遇到事情喜歡在心裏琢磨,走一步看三步。這會閑着也是閑着,她把程老闆的發家史又拎出來。

退回三十多年前,長原化工是集體制企業,產品不是今日那幾樣,一度差點因為滯銷而倒閉。直到程忠國被工人們推選為廠長,帶領下屬甩開膀子干,才有現在的風光。十年前長原化工在香港成功上市,水漲船高,元老們拿着員工股,跟着程忠國一起發了財。

大半年前按城市規劃需要,長原化工總部整體搬遷到新興工業園。由於生產基本已轉到外地各分廠,本地僅剩兩條舊生產線,所以不但沒損失,外界估算長原在重建新生產線后還能有盈餘。有人因此覺得程忠國財氣旺,不做都能賺錢。也有人認為是程清和精明,畢竟拆遷事宜由他負責。

有意思的是,甚至有人形容程清和雖然年紀輕輕,為人處事卻好比新媳婦放屁-零揪,就是不能一次來個痛快。

徐陶瞄了眼腕上的手錶,九點半,離約定的八點半過去一小時。想必,外頭那個煎餅攤該收掉了,她離一份打兩個蛋、整根油條、鹹菜榨菜末要多的煎餅越來越遠。

“嘭”的一聲,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徐陶側首,剛好和推門者打了個照面。那人見房裏有人,轉身就走,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匆匆忙忙追上去。他們的聲音不大不小,夠徐陶聽個熱鬧。

“我批准了,讓他們走,今天就走。”

“程總,董事長不會批的,他們是元老啊。”

程總?應該就是程清和,倒有把“好”嗓音,徐陶喜歡低啞暗沉的男聲。

可惜那把男聲吐出的字句很不動聽,“元老,又圓又老?可以滾了!”

“何必呢,總經理,”跟着的人苦口婆心,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在走廊那頭。

徐陶看過程清和的照片,他屬於不上相的。真人很高,一米八二,還是一米八三?面容出乎意料的年輕,鳳眼凌厲,頭髮剃得很短-敢於露出額頭的才是真正的帥哥,徐陶想起網絡評價的標準,不由一笑,程清和又不靠臉吃飯。而且他“認真”讀過大學,雖然是小本,但自己考取的,又是國內名校,在同類富二代中很不錯了。

外頭熱鬧不斷,不停有人走來走去,但程清和似乎被下屬們哄得回心轉意,沒再傳來他的聲音。這讓徐陶有點失望,她還挺想再聽聽他說話的。窗外的雨停了,也讓她失去另一個樂子。

徐陶喜歡狂風暴雨。

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來的是剛才接待過她的人事部主管。讓她填了履歷表,他問她明天是否能來上班,還告訴她是程總的意思。

呃,徐陶說,“可以。”她問,“好了?”

人事主管答,“好了。”

好歹應聘的中高層職位,見都不見就定下,徐陶服了。值得慶幸的是,那個煎餅攤子居然仍擺在路邊。

“敲兩個蛋,整根油條,多放點鹹菜榨菜末。”徐陶點了份厚實的煎餅,站在路邊大嚼。

也許她的吃相誘人,一輛疾馳而過的出租車在前方減慢車速,調了個頭回到攤邊。司機跳下車,大大咧咧一指徐陶的煎餅,對攤主說,“像她那樣的,來一份。”他頗為自來熟地問她,“味道怎麼樣?油條有沒有太老?”

徐陶咽下嘴裏的,“還行。鹹菜不錯,很香。”

等出租車司機吃上了,很贊成她的意見,“鹹菜不錯。”他嚼得很來勁,含含糊糊地問,“你的車?”

徐陶點頭。

他一豎大拇指,“不錯!”

徐陶心裏一動,“這……附近有房出租不?”

出租車司機搖頭,“好房子得去城裏,這裏是工業園,哪是你能住的。”

徐陶樂了,“我怎麼不能住?”

他笑着擺手,“別逗了,一個月一兩百,合用衛生間的你能住?”

徐陶嘆口氣,“那你覺得我應該住哪呢?”她指指不遠處旅館的招牌,“昨晚我住在那,除了隔壁打牌的鬧了通宵,也還行。”

司機被她的樣子逗得也是一笑,“等着,我幫你問下。”他掏出手機,嘰哩呱啦一通,方言和普通話切換飛快,“一個月二千,一次預付半年?”見她點頭,他又是一陣嘰哩呱啦,間中換成普通話,“傢具齊全,交點押金?”徐陶說行,他茫然地自言自語,“交多少?”大概電話對面的人也沒數,他一拍大腿,“押一個月房租吧?”

見徐陶說行,他又一豎大拇指,笑意滿滿的目光里儘是讚賞,在一陣嘰哩呱啦之後結束了電話。他把手機往褲兜里一塞,“你開車怎麼樣,會跟車不?”

“我試試。”

“那行。”司機想了想,掏出手機,“手機號碼報給我,要是跟丟打我電話。”

徐陶從善如流。

其實也還好。這位司機小哥低估了她開車技術,一路車速始終控制在40到60碼,拐彎更是早早打轉向燈,徐陶輕輕鬆鬆,跟着他到了城裏的一個住宅小區。

一前一後把車停在外來車輛停放處,兩人各自下車。司機小哥對她又是一豎拇指,“帥!長得漂亮,開車也漂亮。”徐陶被他贊得快要上天,想想覺得好笑,“你經常這麼夸人?”

他得意地點頭,引着她往前走,“這房是我一個弟兄的,鑰匙在我這,一會你手寫份租房協議給我,再去物業辦張出入證。”

小區環境不錯,綠樹紅花,雨後石榴更盛。房子更不錯,簡單的兩室一廳,全新傢具,買床床上用品就能住。司機小哥口述租房協議,過了會忍不住奪過紙筆,龍飛鳳舞揮就一張協議,順手還簽了個大名。

徐陶有點呆,這地方的人……未免太痛快了點。

司機小哥翻了個白眼,“怕什麼,你還能扛着房子走?”他手一伸,“錢!”

徐陶回過神,趕緊拿包,才想到隨身沒帶那麼多錢。她拿起手機轉賬,“不好意思,你的賬號?”司機小哥報了個賬號,伸手跟她一握,“趙從周,你是?”

“徐陶,樂陶陶的陶。”

徐陶在房租上加了點車費,“耽擱你做生意,我的一點小心意。”

趙從周看了看到帳金額,“太客氣了。那車不是我的,剛才和朋友在玩,有急事就開了他的車。”他撓了撓頭,“其實這房子是我家的,剛才沒跟你說實話,不好意思。估計你猜到了,能理解的吧?”

“嗯,防人之心不可無。”徐陶再次感覺渾身骨頭在造反,根根都在嚷累。她要找家飯店睡一覺,睡到天昏地暗才起來-她記得來的路上離小區不遠有家飯店。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她睡得很熟,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鬧鈴吵醒才想到:今天要上班!

天!沒正兒八經上班有多久,半年,一年?其實也沒多久。

抓着電吹風大力吹乾頭髮,徐陶對鏡中人做個鬼臉,“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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