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哥哥沒有死

?被慕立珩拉着去了前院，宋涼婉消化着慕立珩剛剛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嘴角就翹了起來。

前院這時候準備了早餐，是小米粥，鹹菜，雞蛋，看起來也簡單，不過桌子上坐了不少人。

慕立珩沒什麼表情，叫了一聲爹，然後就拉着宋涼婉坐在了桌子上，給她盛了一碗小米粥。

“婉兒，吃過了早飯，我帶你去租界一趟。”慕立珩彷彿沒有看見桌子上的其他人，宋涼婉接過碗，抬眼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人，慕靖安的臉色沒什麼變化，慕靖安的表妹盯着宋涼婉看，眼睛裏都是恨意，恨不得現在把她生吞活剝了。

慕明遠臉色不是很好看，也沒有吃飯，眼睛盯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用過了早飯，宋涼婉剛想站起來走人，卻發現外面下了大雨，寒氣一時間從地底傳了上來，凍的她縮了縮脖子。

慕明遠說話了：“聽說她是你從風月閣接出來的？”

宋涼婉彷彿沒聽見這話一般，回頭去看了看慕明遠，傭人收拾着碗筷，他坐在主位上，臉色極其難看。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要走，都沒有給這位慕大帥道個別。

平日裏她是個很有禮貌的人，不知道為什麼，見了這位慕大帥，沒來由的覺得不喜歡。

慕立珩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給宋涼婉披上，宋涼婉轉過身子去給慕明遠道別：“慕伯父，我先回去休息了。”

慕立珩轉頭，冷冷的說了一句：“不管是從哪裏出來的，這都是我要娶的女人。”

慕明遠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原本還算寂靜的外院爆發出這樣的響聲，嚇得一隻縮在牆角躲雨的小貓迅速冒雨跑遠，不知跑到了哪裏去。

“在妓院唱歌的，再高雅也是個戲子，一個戲子，有什麼資格進我慕家的門。”慕明遠盯着宋涼婉，那眼神里都是輕蔑。

果然不管哪個時代，這門第之見都是存在的。

宋涼婉笑了，回敬他一個堅定的眼神：“慕伯父說笑了，家世根本不能成為兩個人在一起的原因，喜歡才是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因素，”

慕明遠冷哼一聲：“說笑，你分明就是想高攀我們慕家。你這等出生低下，沒家教沒禮貌的人，也妄想進我慕家的門。”

“慕伯父，敢問慕家可有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會說三國語言，將生意做到租界裏，夫君是權勢滔天的少帥？”

慕明遠愣了一下，回道：“這關你什麼事？”

“據我所知，慕家這些都沒有，我如何算得上是高攀慕家，我出生貴族，從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會說三國語言，壟斷租界的娛樂生意，夫君是權勢滔天的慕少帥，為何要高攀慕家？”宋涼婉挽着慕立珩的聲，輕聲說了這麼幾句話。

慕立珩倒是被她這幾句歪理弄的想笑，她的夫君，那不也是慕家人嗎？

不，他寧願自己不是慕家人，如果因為那個人，他寧願和慕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慕明遠顯然是被氣狠了：“你說的這是什麼歪理，你的夫君，是我慕家人，自古以來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絕不同意你這個妓子嫁進慕家。”

“大清亡國，如今是民國，安國黨當政，安國黨主張的是廢舊立新，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根本做不得數，你休要拿這些來壓我，我和慕少帥是自由戀愛，不管你怎麼破壞，我們都會在一起。”回瞪慕明遠的宋涼婉氣勢居然不輸他半分。

慕明遠一把年紀，被個小姑娘說的一愣一愣的。

“夠了，爹，我們都已經決定成婚了，等楚大帥到了宛城便會辦婚禮，爹您就安心的喝上一碗媳婦茶吧。”慕立珩對慕明遠生氣的模樣顯然是很高興。

“我讓你早日娶媳婦，不是讓你隨隨便便找個妓子回來，而是準備讓你和嘉韻成親，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你說讓我準備喝媳婦茶，就是這麼準備的嗎？”

慕立珩笑了：“是啊，爹，您要是不想喝，可以不喝，我慕立珩娶妻，還輪不到別人來給我指手畫腳。”

一旁的陸嘉韻聽到了這話，忽然沖了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立珩哥哥，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我嗎？伯父讓我嫁給你，你為什麼不同意？”

“是不是這個狐狸精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所以你才會拒絕我？”

“我要打死這個狐狸精。”

陸嘉韻撲了上來就要對宋涼婉動手，卻被慕立珩隨意的擋開。

“陸嘉韻，你可真有意思，你這個樣子，就好像從前說癩蛤蟆怎麼能吃天鵝肉的人不是你一樣，真讓人噁心。”慕立珩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一點情緒也沒有。

宋涼婉抬頭看看慕立珩，總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有什麼秘密。

“我的妻子，自然由我自己決定，爹，你既然覺得妓子上不得檯面，那你為何要娶我娘，又為何要讓我娘生下我？”

“您可真是個，好父親，不過，兒子的終身大事，就不牢父親您費心了。”

慕立珩說話間，已經拉着宋涼婉走了，外面的雨淅淅瀝瀝，慕立珩用衣服遮在宋涼婉頭上，自己卻被淋了個通透。

回了房間，慕立珩直接脫了濕透的襯衫，露出精壯的上身來。

宋涼婉轉頭，不經意的就瞥見了他那一身的傷痕。

整個上身沒有一處好地方，鞭傷，棍傷，刀劍傷，甚至還有一處子彈傷。

慕立珩到底經歷過什麼啊。

宋涼婉急急忙忙找了把傘，撐着傘出去，讓衛兵幫她燒了幾桶熱水送到慕立珩房間裏去，又去廚房給他熬了一鍋薑湯。

端着薑湯回去的時候，慕立珩剛剛洗完了澡，這時他穿了件長褂，正在扣扣子。

“喝點薑湯，小心生病了。”將碗放在桌子上，宋涼婉很自然的拿了一塊干帕子，想給慕立珩擦一擦頭髮，沒想到因為慕立珩長得太高，硬生生的沒夠到。

正當宋涼婉要放棄的時候，慕立珩低下了頭。

“好久沒喝過薑湯了。”慕立珩小聲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是從什麼時候沒有喝過的呢，大概就是，從母親被人活活打死的那天起吧，以後的日子，不管他淋了多大的雨，挨了多嚴重的凍，都沒有人會問他冷不冷，要不要喝一碗薑湯去去寒了。

“你今天就是拿我去氣你爸的吧？”宋涼婉給他擦乾了頭髮，望着他的胸膛，問了這麼一句。

“也算是，也不全是。”慕立珩直起了身子，走到桌子旁，將薑湯端起來一飲而盡。

“他一直想把陸嘉韻嫁給我，我推脫了好幾次，可他就是要提，我只好乾脆找一個人娶了斷了他的念想，既然他這麼缺兒媳婦，我得趕緊娶一個。”

“喲，這種苦差事讓我來頂着啊？慕少帥你可真是會找擋箭牌。”宋涼婉有些不高興，娶誰不是娶啊，他慕少帥就算不喜歡這個，也可以聽爸爸的話娶回家來放着，反正少帥三妻四妾的，也不奇怪。

“若我說我是真心想娶你呢？”慕立珩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宋涼婉笑了：“你既然知道我是宋家二小姐，就更應該知道我是江北人，我的哥哥是江北軍人，來之前我聽說我哥被江南軍打死了，而你又是江南軍統領，我嫁給你，你覺得可能嗎？”

“雖說日後江北江南要統一，可是你殺了我哥哥啊，你說，這麼大仇，我殺了你都不為過，是不是？”

慕立珩沒想到這小姑娘想的這麼多：“你哥哥沒死，他現在成了江北軍的副將了。”

宋涼婉心裏咯噔一下。

“不過你哥也算是個人才，先是李代桃僵助張文林逃跑，後來又帶着人衝出了我的重重包圍，回去就得了張文林賞識提拔為副將，這種少年英雄，很值得人敬佩啊。”慕立珩說話的語氣中有着真正的賞識。

不過，隨後他嘆了一口氣，有些惋惜：“可這樣的人偏偏跟了張文林那種搞分裂的老賊。”

宋二小姐的哥哥沒死，這倒是頗讓宋涼婉意外，不過因為原主殘留的記憶和感情，宋涼婉心裏除了意外，還有高興。

“我就知道我哥沒那麼容易死。”

慕立珩聽見她這話，表情都僵了：“你剛剛說的，我要是殺了你哥，你動手殺了我都不為過是吧？”

“是啊，所以，你能不能留我哥一條性命？”宋涼婉開口的坦坦蕩蕩，倒是慕立珩顯得有些局促。

“戰場上的事，誰能說得准呢？”

宋涼婉便不說話了，慕立珩聽雨聲越來越大，在衣櫃裏找了件大披風，給宋涼婉披上，又說：“今兒是去不了租界了，這雨能下一天。”

雨聲，在宋二小姐的記憶里，有着好幾天連綿不絕的大雨，就是那幾場大雨的間隙之中，她被自己的族人軟禁，後來又聽說了自家哥哥的死訊，再後來，輾轉來到江南求救卻被顧家扔下了山崖。

從前這些畫面不過是宋二小姐經歷的，宋涼婉偶爾想起來，也是在看別人的故事，不知今日是這大雨下的太悲切，還是宋二小姐的心情太悲切，宋涼婉莫名的哭了起來，邊哭，邊不受控制的說了一句話：“你放我哥哥一條生路吧。”

慕立珩正在窗邊不知道想什麼，忽然就聽見宋涼婉的哭聲，那哭聲越來越大，原本只是坐着哭，忽然就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跪在他腳下，嘴裏喊着的只有一句話：“你放我哥哥一條生路吧。”

這哭聲快聽的慕立珩的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