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本將心向明月
還未踏入祖宅內,便傳來裏面熱鬧非凡的喧嘩聲,歡聲笑語令人嚮往,可梅天卻從來沒有感受過,甚至連想都沒有想過。繞過影壁后,卻見庭院之中,大方的擺設着四張圓桌,且綽綽有餘的空出能讓人來回走動的空間,哪怕是孩子們撒野的狂奔也絲毫不會影響圍着桌子吃飯的人。
桌子上都坐滿了人,斟酒遞煙的等着開席,嬸嬸姨娘們都在忙碌着上菜,哪怕是在外面混的再好進入這個宅子以後,都要遵守禮法,循規蹈矩的恪守傳統。坐在桌子上的,和站着家長里短的,近有五十多人,還有在屋內沒有出來的,梅天都沒有想過自己的家族是這樣的龐大,這不過只是一部分,還有另外走動少的會在開譜前趕來。
如此眾多,且有着血親關係,可梅天能叫出稱呼的屈指可數,更多的都是第一次認識,同樣的認識他的人就寥寥無幾了,若果不是跟在父親後面,可能連長輩們都猜不出這是哪位後生。
對他父親的態度可姑且分作兩類,一是走動在姑孰鎮上,他們大部分都是漠視他們一家,劃清界限不扯上任何關係,以梅泰為首,他有意排擠着梅父。另外一部分就是常年在外打工,甚至很少回來的,他們的態度會相對來說友好一點,或許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已經有了其他出路,對於家族不過就是一份感情寄託,祖屋裏的人或者物都抱着平常心,眼界寬廣了,願意回來不過是盡一份孝心,對於這麼一家人來說,看作家族運勢的禍患不過是迷信說法。
作為家族裏這一代威望最高的梅國來說,他更希望看到一家人逢年過節歡聚一堂的景象,至於家業以後由誰來打理,並不在他考慮的因素中。幼年時兄弟姐妹們住在一個宅子中,其中包括梅天的父親,一直以來都生活的融洽,為什麼偏偏有這樣的罪名強加在他的頭上,為了能讓他重回祖屋,他也花了些心思,包括修繕族譜,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贊成,甚至願意自掏腰包在此舉上花更多的手筆。
如果說對這些叔伯的記憶,可能唯一印象深的就是大伯梅國了,幼年時誰也不待見一家人,只有他會違背家人意願,來看望他們,小時候還會喂他吃糖,甚至唯一一件新衣服都是他給的,之後他背井離鄉的去做買賣就再也沒有任何親戚來過了,他可以很自然的叫聲“大伯”,也就是因為這段記憶。
闊別了數十年後再見到他,看自己依舊是慈愛有加,不過已是歷經了滄海桑田,舊時的意氣風發也已褪去,穿着着乾淨整齊,一副腰纏萬貫的富態模樣,可雙眼內佈滿了血絲,呼吸紊亂,嘴唇也有些泛白,看得出來勞累過度沒有好好休息。
見他父子二人來后,喜出望外的比外人看到的狀態更有精神,一個人在外面打交道慣了,永遠只會把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給外人來看。同梅父早在之前就打過交道了,可是見到梅天還是讓他意外,出乎意料的是小時候鳩形鵠面誰曾想過長大后反倒是一表人才,記憶中梅天應該已是三十來歲的年齡了,可眼前生龍活虎,反倒是個年少老成的男子,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但是可見絕對是個好事。
大伯父捏了捏他的手臂,壯實有料,他認為梅天平日裏沒有少鍛煉,就沒有把他再當做小孩來看,抽出一根煙遞給了他,平日裏抽的少,但是突然有一個長輩遞煙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可見他開心就沒有拒絕,因為沒有帶火的緣故,就不拘小節的尋大伯父拿了火,卻引來坐在一旁的二伯不滿的發聲:“沒規矩,不會抽煙就別抽,還找長輩借火,怎麼教的。”
他沒有頂着面說,可是他說的就是給他父子二人聽的,不過大伯父倒不以為然,談笑自若的說:“看得出來大侄子不會抽煙,不過學學也好,以後跟人打交道多了一種交流的方式。”
大伯父顯然是將這種氣氛一帶而過,只是眾人都視而不見,他們不覺得梅天會產生多大的影響,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大伯父將梅父拉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來,他們這一桌只安排了十人的座位,沒有給梅父留位置。如今他的身份已今非昔比,他如果貿然坐下來肯定會引來不滿,好不容易關係有了迴旋的餘地,他不想再這規矩上出了岔子。
僵持不下,梅泰便說了話,說加一個位置便好了,既然來了,總不能讓客人沒有位置坐。他的話裏有話,意思已經表明,父子二人為外來客,已不當做家族裏的成員。實在的父親也沒有計較,只是默默的搬來一張損壞的凳子,勉強可以坐在上面,就是因為它的不穩才會被丟在庭院的一旁,可就算有人知曉也沒有人提醒。
梅父將所有長輩介紹給他認識,逐個的稱呼一聲,除了大伯父其他的都只是應了一聲,可是態度都極為冷淡,只是指了一個位置讓梅天坐過去,別妨礙他們兄弟們喝酒的興緻。
看了一眼父親,他笑容有些無奈,可是欣然的接受了這一切,認作關係的融洽無非就是時間的累積。領會了父親的意思,他便去了那個位子上坐了下來,這個桌子上都是他的堂兄妹,以及他們成婚了的家屬。他們這一代人沒有上一代人的思想,頂多理會為沒有交際,也犯不上結怨,見梅天着裝乾淨整齊,也不會無端端的去排斥。
他在這裏的年齡折中,不算大,也不算小,可是就是誰也不認識,是哪一位叔叔家,又是哪位嬸嬸家,一概不知,可他們卻可以完全忽視了自己的存在,開懷暢飲的敘着舊,就是因為熟悉的緣故,他們在梅天沒有上桌后多久便紛紛離桌去娛樂別的項目,倒並非針對,只是對眼前這個陌生的人沒有花心思討好的必要。桌上也就剩他一人,見父親和叔伯們聊的正歡,也就坐在那裏,等着結束好照顧他回家。
可眼看宴席都快散場了,他們還在喝,酒依舊是上個不停,他閑暇無聊之際都喝了數杯了,自從融合了體內的降頭草之後,他就好似正常人般,既不怕烈陽,也不需要考慮身體靈力的散失,就連酒量都大增,可想而知自己已經在不知情下慢慢變的更強了。
也許是因為這桌子上就剩他一人,惹的清理桌子的嬸嬸們不開心,想着一個小青年竟然和一個小老頭一般一個人喝酒喝這麼長時間,耽誤了他們撤桌。最終還是決定不顧梅天的感受,將桌子收拾乾淨好早點回去休息,口氣較為蠻橫:“菜都涼了,你還要吃嗎?不吃的話我把桌子撤了。”
被他這麼一問,梅天有些尷尬搖了搖頭,他並無心留戀桌上菜肴,只是需要其他的味道下酒,可被這麼一說也就難為情,不好意思開口留任何一盤。可偏偏這個時候,隔壁叔伯那一桌他們正盡心,需要再加菜,嬸嬸們聽后依舊勤快的去后廚準備,可能桌上有任何一個叔伯的子女陪着他,嬸嬸們可能不會有逐客之意了。
識趣的他只是端着一杯酒,在庭院裏漫不經心的走動着,他還從未參觀過這裏,再者就是打發等候父親的時間,感傷的念着:“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惆悵的飲下手中的酒,跟人打交道是真難,特別在一無是處的時候。
此時一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走向他,他上下打量着梅天,當有人用目光注視着他時,總會引起本能的警覺,朝對方望去,哪怕是在黑夜之中,他都能一眼識出,拄着拐杖的是自己的爺爺,同上次見到完全不同,已是一位垂暮的老者,哪怕用再兇狠銳利的眼神,都無法震懾他人,可就算如此他依舊用着抵觸的目光看着自己。
從席間就一直沒有見到過他,看來父親說他之前生了一場大病是真的,對幾個爺爺輩都沒有什麼好感,特別是對親爺爺更是如此,人人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可以狠心的如此對他父子二人,就是為了一個門戶之見,保全自己的地位不惜一切,他的不擇手段最終導致自己孤苦無依。
他嚴肅的問着:“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胡說,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名字。”老人家見他並沒有把自己當做長輩來看,本來他應該很氣憤,可是如今卻顯得有些焦急,便又問:“那你姓不姓梅?”
本以為可以脫口而出的說自己不姓,或者回答都跟他沒有關係,可還是忍住了,他看了一眼父親,由於幾個叔伯都把他看做笑柄,對他沒有尊重的意思,灌了他很多冤枉酒,不懂圓滑的父親以為終於可以和他們融入到一起,喝多他的像個小丑一般,那一張凳子仍是沒有托着他最後的尊嚴,與人一同摔在了地上。
那群叔伯沒有去攙扶,卻指着他嘲笑一番,可梅天的爺爺卻絲毫不在意,看的他卻十分惱怒,也就顧不上眼前這個爺爺對自己的反問,繞過他後去扶着自己父親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