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崩潰】
仙緣洞的滴血聲此起彼伏,洞中瀰漫著讓人作嘔的腥氣,乾屍的猙獰和鐵索的無情,都給三個俘虜造成了越來越大的壓力。"
“不就是一條命么?”岩宕怒吼道:“既然承諾,絕無反悔。這樣,你該滿意了罷?殺了我呀,動手啊……”
“噓!。”昭清輕輕吹了吹食指:“不要那麼性急,該讓你死的時候,你也活不了。”
“唔……呃…大師姐……”沾花失魂落魄,滿面憔悴的淚光訴說著無盡委屈:“唔嗚嗚嗚……你…欺負人……”
女魔不斷地對沾花和岩宕施加壓力,讓他倆將深藏內心多年的私丑通過自己的口齒揭露,容不下謊言,容不下遮羞,只要稍有一絲掩飾,她便用一針見血地加以矯正。似乎昭清的對那一樁醜事的了解甚至都越了他們自己的記憶。女魔讓他們徹底放棄了無謂的尊嚴和僥倖的姿態,只能像身上扎着尖刀的家豬一樣在圍欄中狂嚎,等待着最終的解脫。這種勝過**酷刑的心理摧殘,讓沾花和岩宕只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儘快死去。可是,鐵索末端的鐮刀,雖然陣痛,卻又無法讓他們徹底失去知覺,失去生命。兩張凄惶的面孔在昭清莫名其妙的舉動,忽高忽低的嗓音和無常反覆的眼色面前,顯得更加慘淡無光。
昭清看着這兩張毫無生氣的臉,朝落楓說道:“看來這兩個人都是沒得救了,落楓,我想你該說說你所看到的一切了吧。對於你,我可真不忍心加害,畢竟,你是我曾經相中的人呵。”
落楓慘然一笑:“你想聽我的真話嗎?”
昭清道:“你的話真不真,假不假,暫時還不用我來評斷,倒是你該指點指點這兩個人了罷。”
落楓心忖道:“若是我將我所見到的事實說出來,想必沾花和岩宕再難承受住這股落魄感,從而激出內心魔性,墮入魔道。但這整個事件,又多有蹊蹺,我得將疑團查的水落石出,興許還能救他們一命。不過,你們可得承受住這股失落,萬莫就此墮入魔道。”
這般窘態下,也由不得落楓多作構想,只聽他便:“也罷,那我就說說當晚我所看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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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楓自將一切是由告知昭清后,自折柳堂出門,隨即下到問柳鎮買酒。正碰上岩宕一人獨自悶飲。
自從來到柳叢宗后,他知道五師兄岩宕是身為代宗主身下第一表率,在眾師弟妹前自是精神煥,行事果決,又兼為人謙和,寬懷大度,頗有風範和器量。但在四象大會之後,因自己也市場下山飲酒,便常常見他獨自醉飲,鬱鬱寡歡。雖有心與他共享胸中愁悶,卻知對方似有意避開自己眼目,因此他也不勉強為之。只是岩宕身後私事,如若被他撞見,他也隻字不提罷了。可今晚岩宕似和往常大有不同,不僅容顏憔悴,哀嘆連連,還似眼存遺淚,似遭遇到甚麼傷心之事。
正見他酒器已干,正自煩悶之際,落楓便將自己的酒葫蘆獻上,並在他身旁坐定。
“原來是你……”岩宕苦笑一聲,將落楓的酒提將起來,灌入腸中。痛飲了一番,便道:“等你的酒已經許多時候了。”
落楓拱手道:“榮幸之至。”
岩宕仰望蒼穹明月,便說道:“落楓啊,這裏沒有其他同門在,師兄想和你道幾句心理話。”
落楓拱手答道:“洗耳恭聽,落楓也正有此意。”
岩宕哀嘆一聲,動問道:“你來柳叢宗幾年了?”
落楓答道:“怕也六七載有餘。”
岩宕苦笑道:“當著其他師弟妹的面,我不好開口,但我心中知道你是個不受拘謹的人,能在這裏呆上這麼多年,想必也膩煩了罷。”
落楓會心一笑,誠心說道:“不愧是五師兄,一語能中落楓心中所思。實不相瞞,落楓也早有下山雲遊的打算。只是身受宗門之恩,一直未能圖報,故不敢揚長而去……”
岩宕藉著微微醉意,他將手搭在落楓肩上,淺淺笑道:“落楓,留下來,不要走,大師姐身邊應該有你這等能人相助。柳叢宗自你率領大家奪得四象大會頭籌,大師姐即位宗主以來,已經聲名鵲起,氣勢如虹。而今竟有千百人之眾。你這一走,想必日後也難時常回來,而宗門大小事務,可鮮有人能擔當啊。”
落楓拱手答道:“是。落楓這些年深得大師姐和五師兄照顧之恩,不曾圖報,也只有略盡綿薄之力而已。外面的多彩多姿,想必也只有等柳叢宗根基穩固之後,再圖後計罷。”
岩宕道:“是啊,師兄也想無事一身輕,去那道門之外,不羈無束,想必師父和那三位師兄一定十分的快活罷。”
落楓只是笑笑,並不與他談論師父薈松和三個師兄的事,只道:“五師兄,落楓有一事心中疑竇不解,懇請指教。”
岩宕苦笑道:“莫不是你見我常常醉飲,擔心我心中顧慮么?”
落楓道:“師兄若欲與落楓言道,想必早就道出了實情,既然師兄不談,想必自有苦衷罷?人人心中,本該有一二杯苦酒自行品嘗,落楓又何嘗不是。況且這杯苦酒若是分給別人,也未必是件好事,因此,落楓倒不會問師兄私事。”
岩宕聞言,指着落楓大笑道:“落楓啊落楓,看來我們都是‘同道中人’,哈哈哈……有意思……來,喝酒。”
落楓提起酒葫蘆略一品嘗,酒入腹中后,心中尋思:“同道中人?同道中人……”
岩宕又道:“既然如此,你是要問公事了?”
落楓頜道:“不錯,是為柳叢宗近年來從童殿大量收納弟子,並從民間挖掘資質,雖然如今宗門中不乏天資過人的後起之秀。而此舉亦振興宗門之舉,但一時之間便如此迅猛擴張,想必……”
岩宕嘆道:“是啊,大師姐的打算,可真是叫人難以捉摸,每每我動問此舉,便要遭她喝斥,不過今晚……”
落楓問道:“如何?”
岩宕平靜地說道:“今晚子時,大師姐說是要和我們兩人商討此事大計,他叫我知會你一聲,因此師兄便在這裏等你。”
落楓道:“原來如此……”
岩宕立即起身,說道:“好了,話已帶到,別忘了子時在宗主住所相見。”
落楓拱手道:“那落楓告辭了。”
是夜子時,明月高懸,夜風習習。
落楓依照約定,來到昭清舍所,但是所見一切,卻出乎意料。宗主房中,燈火通明,紙窗之上,倒映出兩個痴纏的身影,如火如荼,相擁互摟。這番景象,在道門之中,可是褻瀆之舉。尤其竟是在宗主屋中,實在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落楓四下觀望,又感受周邊氣息,好在他能確定四周並無其他弟子潛藏。若是此事抖露出去,柳叢宗豈不要掀起驚濤駭浪?
“難道……這是……幻術?”落楓猛然心悸,立即運起精元內視一番,覺體內並未有幻惑之物,頓覺蹊蹺。
正是驚異之時,落楓眉頭一皺,立即轉過身來。
“大師姐……”落楓微微驚問一聲,隨即又望了望昭清住所的窗口,只見那兩人仍在糾纏不休。
“這……”
眼前的昭清,依舊清逸脫俗,容顏依舊淡定無情,她只是幽幽說道:“不必擔憂,我早已設了幻術屏障,他們這點興緻也只有你能看穿。”
“這是……五師兄和沾花……”落楓喃喃地說道。
昭清並不以為意,淡淡說道:“落楓,陪我到山下喝杯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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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楓說到這裏,又道:“這就是我見到的景象。”
“為什麼會……我……”沾花語無倫次地說道:“我輸了……是我輸了……”繼而她迸出不甘心的尖銳嚎叫。
岩宕也被落楓這番話所震懾,他瘋笑起來:“嘿嘿……哈哈哈……真是無地自容啊……”
此刻,昭清露出一絲絲邪笑:“差不多到是該讓他們徹底崩潰的時候了。”
女魔退後數步,對着捆在鎖鏈上的兩個半死不活的人和坐在圓盤中央的落楓放聲大笑道:“哈哈哈……你們,你們其實……都錯了,哈哈……還是讓我來告訴你們那天晚上真正的真相吧。你們三個,都被騙了,都輸了,都輸得一塌糊塗,一敗塗地……沾花,我就先和你聊一聊吧。你想的本來沒錯,倘若你真的能夠用幻惑術將我困住,那我真的該對你刮目相看,可是,就憑你那點伎倆,想要對付身為傳授你幻術師父的我來講,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想法。我並未中你的幻術,而中幻術的人,是你。你真以為你那脆弱不堪的自卑心理,能夠有膽量向我來叫戰嗎?你錯了,是我的幻術給予了你勇氣,否則,你根本就沒有這個膽子。從我即位宗主以來,你就處在我設置的幻術當中,我讓你看見的,你才會看見。所以那天晚上我也讓你看到了這樣的場面:你用幻術我的意志控制住,並控制岩宕來與我尋歡。你以為自己藏身在後,誰都不會對你起疑,其實最弱的人就是你,最顯眼的人也是你。你只是一堆扶不起的爛泥,我怎麼調教你都沒有絲毫進益,也難怪當初扇茗總要恥笑你了。總之,我將你帶在身邊,就是作為我的陪襯而已。也許你認為我們長得越來越像。但是,真的很像嗎?你那張麻花臉就是麻花臉,永遠都改變不了,是我一直以來用幻術在迷惑你,讓你在水的倒影中,在銅鏡前,都看到了一張除了嘴角下那顆小小的黑痣外,整張臉都和我一模一樣的景象。其實所有人都將你那張麻花臉看在眼裏,只有你自己覺得自己變成了仙女……那天晚上,我面前那個女人,並不是你,而是真的十三師妹。那時候真正的你,正在某處做着春秋大夢呢,你做的夢就是你看到的景象。為什麼我能對你們之間的事了如指掌?因為你的所有想法和行動,都在我的‘透心鏡術’內,你本人也是我這個幻術的一塊鏡子。這一點如果我不說破,你到死也不會明白吧,哈哈哈哈……你竟然中了我五年的幻術,你說你可笑不可笑?”
“岩宕,你也別得意,你真的以為我將你當成了心腹看待嗎?我不過是把你當成了一條狗,一條會按照我意志行事的狗。你這條狗還妄想向主人求歡嗎?我真的很想問你,我的身體究竟和沾花有什麼不同之處?哼,想必你也說不清楚吧。因為你就連碰到我一根手指頭的機會都沒有。你這等修為,至多能對付得了沾花這個麻花臉,所以我就藉著她的愚昧舉動,讓你自以為破解了沾花的幻術,卻身處我給你設置的‘鏡中鏡’幻術當中。想知道那天晚上和你同床共枕,翻雲覆雨的人是誰么?那個人就是你已經玩膩了的麻花臉沾花,只不過我讓你看到的容貌和我一樣罷了,讓大師姐再教教你看女人的訣竅:一個算得上女人的女人,絕非人盡可夫,不要妄想着你心中的大師姐昭清會對你說這句話:‘哎喲,哪怕你不是落楓,是岩宕。’呵呵哈哈……哈哈……現在你再好好想想,能說出這句話的人,會是誰呢?除了那個麻花臉沾花,想必也沒有哪個女子會這般無恥罷。”
她這些刺耳言語傳到沾花和岩宕耳中后,那一對可憐人便不自覺地渾身顫,全身的血肉像痙攣到了一團。漸漸,他們就在瘋狂中迷失了自己的意志。
昭清掃了一眼身體不住抽搐的沾花和岩宕,又將目光放到了落楓身上:“接下來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