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幻惑】
修道之士,執着既是穩步提升修行的心境,又是修為的瓶頸。只有從中尋獲平衡,相互調節,相互融合方能有所進益。而人世間種種誘惑、**只要勝過自身克制力,輕則修程緩慢,重則墮落為魔。
受沾花一夜歡愉的岩宕,自此之後,酒欲、淫慾已不可自控。有一回,便有二遭,三番五次,屢不能止。共歡時,翩翩欲仙;解欲后,惆悵若失,唯有借酒自醉。愈是填補凡欲,愈是痛苦不堪。沾花亦自那之後,悔不當初。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漸漸為肉慾侵蝕。她也陷入了無盡凄惶。
“究竟岩宕真是我要尋的那個人么?真是能與我終生廝守的伴侶么?倘若如此,做一世夫妻,結凡間恩愛,便算終生不再上進,也不枉此生。可……他不過是把我當成大師姐,我還是替代不了她……而內心深處早已選擇的那個人,那顆心,卻又是……落楓……”
岩宕望着銅鏡里頹喪的男子,自思道:“我究竟……還是墮入了心魔陷阱……究竟是沾花害了我,還是我自毀前程?每一次床第之歡,都讓克己之力陷入無形,真正的道,也離我越去越遠。”
“五師兄,你最近酒癮越重了,再這般下去……於身於性皆有不利,還是,戒酒罷。”沾花撫着他凌亂的長,將它緩緩理起。
“戒酒?哼,我不戒,我不想戒……”岩宕冷聲答道。
“我看是你不願向酒癮屈服罷了,你不願承認自己墮入了凡俗之中,不能自拔。”
“不,我不戒!”岩宕轉過身來,又將沾花壓倒,一陣心迷意亂地親吻過後,他又嚷道:“你,淫慾我也不戒……”
“是我……害了你。”沾花淡淡呢喃道:“我們讓大師姐做主,結為夫婦,從此離開柳叢宗,去過有酒有肉,有姿有色的日子罷!”
岩宕的肉慾如同一陣冰水澆濕,他憤然坐起身來,冷聲問:“離開?去哪裏?不,我不走……不走……大師姐是不會放我們走的,她若是知道,她會清理門戶,她會破了我們的精元……會……”
“你明明知道大師姐不為那般難為人,倘若你真有此意,她高興還來不及。我看你還是嫌棄我,你還是不捨得離開大師姐。岩宕……”沾花從身後將他擁住,又道:“如果你我都斷不了,那就只有讓外界來斷,讓大師姐來斷……”
“你……”岩宕橫眉怒目,氣得渾身顫抖:“你敢讓大師姐知道,我…我……”
沾花也冷聲回復道:“你以為我們之間的事,能瞞得過她么?她不過是不願說破罷了,她這是在給你機會醒悟,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也不能放着不管罷?想必真到那個時候,她才會毫不留情的懲罰我們。”
岩宕細細一想,也知她所言非虛。雖然自己一向在此事上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疏忽大意,但長此以往的話,憑昭清的耳目,豈會一直蒙在鼓裏。想到這裏,他心裏又沒有了個主意。
“興許大師姐正等着我們登門認罪呢……”沾花又在他耳邊唏噓道。
————————
仙緣洞
成魔的昭清微微一笑,頜道:“你倒是沒有半句虛話。其實從你們第一夜做那種勾當,我便瞭然於胸。那晚,憑岩宕當時的修為,我在聽聞薈松成魔的聲息后,急火攻心,自然察覺不到門外他在窗外竊聽。不過,以你至於你沾花的氣息,大師姐又怎能感應不到呢?和落楓分開之後,我就追着你們到了山下,隨後又回到你的住處。至於那晚的風流韻事,想必除了我之外,你們更瞞不過落楓吧。”她蹲下身,用食指抬起落楓的下巴,打趣地問:“是不是?落楓。”
落楓只懶得理她這般舉動,別過臉去。
昭清站起來對沾花說道:“哼,沾花啊沾花,大師姐再教導你一句:自主獻身的女人,那叫自貶。也難怪你長着和我相同的臉蛋,有不輸於我的悟根,但在我跟前你卻一直自慚形穢,哈哈哈……”
沾花靜靜地說道:“可真是要謝大師姐的教誨。既然如此,你當時為甚麼不抓姦抓雙,就當是救岩宕這麼多年的修為出泥潭?”
“我救他?”昭清冷哼一聲:“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大師姐也無權干涉,哈哈哈哈……你們是你情我願,自甘墮落。”
沾花急道:“就當是救你自己也不行么?”
“救?沾花啊,要知道大師姐現在是大魔頭,已對過去的本分和循規蹈矩不感到絲毫惋惜。”她得意地說道:“你們之間的這點趣事,只要不被其他同門弟子知道,對當時而言,倒也不算是敗壞了我的規矩,可惜啊……”她的指尖在岩宕的臉蛋上來回划著,幽幽吟哦道:“岩宕是條不能放縱的狗,你越是慣着它,它越是得意,我養着它,它卻……”說到這裏,她的臉色即刻變得像之前一樣猙獰,淡淡眉頭,竟幾乎豎立起來:“它卻要咬我一口……”
沾花疾言厲色地反駁道:“不,這不關他的事,這都是我可憐他,我想要……”
“想要什麼?”
“我想……我想要成全他和你……所以才……”
“很好。”昭清反覆無常地變化了臉色,她輕輕一笑:“說,說出來,一句都不能漏……”
落楓見到昭清已經瘋狂到要將自己和岩宕之間的醜事大白於自己的耳中,也近乎到了他的忍耐邊緣。但越到不能自控時,他自知越要冷靜,當即自思道:“興許成魔者不再以過去的恥辱而恥辱,反成了她即興的快感。但對未成魔的我們三人來說,揭這種難於啟齒的陣痛傷疤,不啻一種痛楚煎熬。她這麼做的目的,真的只是為了挫敗我們意志,從而得到那一絲絲歡慰么?她明知我們四人當中,我和岩宕早已對她心有所屬,而沾花又深戀於我,四人的情分也是環環相扣。若是沾花當真把這事說出口來,我們三個仍有常人意志之人,必定因失去內心深處獨自靜守的那些秘密,從而造成難以彌合的精神傷痕,並以致精、氣、神紊亂,其結果很可能是讓我們三人癲狂……她的用心,在從前便刁鑽詭異,如今成魔之後,更非‘毒辣’二字可作註解。”
漸漸理通了思緒后,反倒又坦然一些:“我落楓向來只求問心無愧,雖然一生過錯多有,但終究不受罪孽拷問,因此心魔倒也不那般猛烈。但岩宕和沾花因當初不能自控的偷歡,早已為心魔侵蝕已久,若再加上這般無形折磨,必定會……會……是了……原來,原來她是想……”
靈機一動的落楓,似乎已經漸漸領悟了昭清的險惡用心。
“她是在逼我們三人成魔……這麼說來……昭清啊昭清,你其實並未真正的成魔,倘若你是真魔,你就不會對過去再有絲毫留戀,包括人和事,也不會想要在這個時候,還希望我們三個你最親近的人,伴隨着你走以後的成魔之路了。因為魔不需要伴侶,更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殺戮和惡怨……”
————————
寂落聽到此處,亦緩緩點頭道:“原來如此,我總算明白了當初在奉龍鎮的鐵匠鋪你沒殺我的真正原因。寂落與那位落楓前輩雖然修號有一字相同,不過到底也不曾過多相似之處,姐姐沒有殺我,是因為你的人性在和魔性在抗爭,垂死般抗爭。你還是需要一些感情支撐你的**,所以你才對我這般真摯,這般關照。”
紅葉道:“雖然我不喜歡你的這一句話,但我不會生氣。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紅姐。”寂落眨了眨眼,凝視着她:“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紅葉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那我就告訴你實話。不過,要等我把這個故事的結局講給你聽,我才能開口。”
————————
沾花見到岩宕深陷自身**當中,不可自拔,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昭清。聯想起自身對落楓的一片心意,卻不能與之廝守,就有了與岩宕同病相憐之感。其實也正是因為如此,沾花和岩宕兩顆落寞的心才碰撞到一起,相互舔着對方的傷口。才會在相互愛撫中相互念叨着各自心中歸屬的名字。沾花也才會一錯再錯,直到萬劫不復。而促成這一行動自然經過了無數的痛苦抉擇,最終她選擇了一條事到臨頭才後悔莫及的狹隘之道,直到掉在鎖鏈上垂死掙扎,她才意識到當時那個決定是多麼愚不可及。
這個決定就是把自己變成真正的昭清,從容貌上也只是多了嘴角的一顆黑痣,但是此舉不僅毀了她自己,也毀了岩宕,毀了昭清和落楓,緊接着又毀了柳叢宗,以致威脅到陰陽觀的安定……
沾花的確上了一階築基修為,這等修為的修道士可以施展低等幻術。而當初昭清培養沾花的目的也在於此,想將她培育成一名擅長幻術的修士,以增強柳叢宗的綜合實力。只是她當時沒想到日後竟然會栽在自己的弟子沾花手上。
幻術在各個流派中上了一定修為的弟子都可能接觸到。主要流傳於修鬼、修冥、修道、修琴、修弈等流派。其中修冥、修琴、修弈三大流派流傳的幻術最強。修道士本不擅長幻術,但幻術對戰局的影響甚為重要,因此也開創了幻術系武技。
幻術不屬於傳統武技,其作用主要用於迷惑敵人。舉例來說,其實佈陣也可以歸類於幻術,但人在陣內所看到的景象有些為虛,有些為實而已。幻術在修真界的大型戰役中能增加對戰場的支配力。修為高深的幻術修士甚至能從萬名敵人的圍攻下逃得無影無蹤。
當然沾花暫時不具備這等高深莫測的修為,能迷惑的人既少且弱。至於要幻惑修為遠高於她的昭清和岩宕,實在不太可能。不過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經過了精心的佈置,利用了天時地利人和之機,將昭清和岩宕陷入了她設置的幻術之中。
正好那一晚昭清剛好突破了心魔試煉,修為進階,但也因此而疲憊不堪,岩宕又剛好酩酊大醉。因此她對毫無守備力的昭清和因酒醉而無所戒備的岩宕各自施展了幻術。作為昭清的近侍和岩宕的情人,要做到這一點便並不為難。
之後,岩宕懵懵懂懂地準備來尋沾花求歡,因為障眼法的關係,他步入了昭清的住所,並將昭清當做了沾花。昭清則被幻術迷惑,全身乏力之下,將岩宕看成了落楓。
由此,慘劇便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