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對於出嫁，她既沒有很期待，也沒有很抗拒，因為她知道，一個「季氏」不在，還會有千百個「季氏」頂上來。
婚期將近，蕭默卻像沒事人一般，每天在書房看兵書，教蕭念讀書認字，生活十分悠哉。蕭府人除了蕭二奶奶，看着這情形都有些擔心，更為要嫁進來的三奶奶擔心。
蕭默將軍娶妻，京城百姓都十分關注，早成了議論的話題。
到了大婚之日，百姓自然都早早圍在街道上等待。
一大早，將軍府這邊早忙成一團亂，觀禮的賓客大多都到了，只是要去迎親的主角遲遲沒有出現。
蕭大奶奶急道︰「三弟呢？要迎新娘子了，他在哪裏？」
蕭二奶奶笑道︰「三弟在哪，我怎會知道？」她心中欣喜。
話音剛落，便見一身大紅喜服的蕭默走了過來，束起髮髻的他顯得英氣十足，劍眉配上鳳眸，當真是美男子，並非如外界謠傳的那麽可怕。
「大嫂、二嫂。」
蕭大奶奶笑道︰「可算是來了，要去迎新娘了，你趕緊準備準備，我去招呼賓客。」
蕭默點點頭。
柳國公府里，思晴坐在銅鏡前任人擺佈，看着身着嫁衣的自己，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娘親，雖然已經不記得娘親的樣子，但娘親出嫁那日是不是很幸福？
「小姐，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笑一笑。」婆子一面給思晴打扮，一面說著。
思晴扯起嘴角，笑了笑，心裏多少有些緊張，畢竟是嫁給素未謀面之人，她只是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麽好怕的。
婆子絮絮叨叨的把規矩講了一遍，思晴一一記下，然後站起身對着銅鏡看了看，自己裝扮起來的模樣的確很美，只是美得好不真實。
蓋上蓋頭，她扶着婆子的手走出房門，又給背上花轎，到花轎被抬起的瞬間，她知道自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柳家人，而是蕭門婦。
敲敲打打的隊伍氣勢非凡，後面送親的隊伍也算得上是十里紅妝，街道上看熱鬧的人數不勝數，都想看看驍勇善戰的蕭將軍娶了個什麽樣的女子，有人艷羨、有人嫉妒，只有思晴自己始終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遠遠傳來送親隊伍的敲打吹奏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有的好奇、有的欣喜，只有馬背上的蕭默眼中淡淡的，什麽也沒有，或者隱藏過深，什麽也看不出來。
轎子穩穩的落在地上，思晴的心也跟着一沉，她能聽見轎子外人們的說話聲，忽然一陣歡騰，轎子狠狠震了一下，這蕭默是下了狠嗎，沒等進門就先給她一個下馬威？
接着轎簾被掀開，從蓋頭下的縫隙，她看見一隻手伸了進來，手心中有深深的一道疤。
思晴伸出手放在那隻手的手心上，然後步下轎子，跟着一步一步向前走。
火盆越來越近，思晴已經感受到熱度，可是蕭默沒有絲毫提醒，只是僵硬的拉着她。
思晴心一橫，既然這麽想讓我出醜，我便順着你。
明明知道火盆近在眼前，她仍舊沒有抬高腿，而是小碎步的走，眼看她就要踢倒火盆，眾人都深吸一口氣，這時蕭默捏了她一下，她才輕輕抬起腿跨過去，眾人也鬆了一口氣，萬一踢倒了火盆可是不吉利。
蕭默淡淡道︰「你應當小心一點。」聲音中沒有一絲感情。
思晴不禁想，難不成這人真如傳聞那般冷漠無情？
有驚無險的走進正堂，蕭默拉着思晴站在堂中央。
只聽見司儀引導着新人行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蕭老將軍笑着點了點頭。
「夫妻對拜。」
思晴轉身，與蕭默對拜，她很想看看他的臉，可此時能看到的只有靴子。
「送入洞房。」
思晴由婆子引着去了新房，她坐在床榻上，感覺到被褥上佈滿了很多硬物，無疑是些紅棗、桂圓、荔枝乾，寓意早生貴子。
她可以想像這屋子裏定是處處有喜字，處處都是刺眼的紅色。
她只是坐在床邊等，一直等，就在快要睡着的時候，她聽見了腳步聲，而站在她面前的那雙腳不是蕭默的，而是一個孩子的。
「我討厭你，誰讓你做我娘親！我討厭程錦瀾，但是更討厭你，跟我搶我的爹爹。」童稚的小男孩一字一句說道。
思晴沒有任何反應。
只聽見婆子哄勸道︰「念少爺，咱們出去玩吧。」
忽然一道嚴厲的聲音傳來，「誰教你這樣說的？」
思晴靜靜聽着，不用想，能走進這屋裏的成年男人想必只有蕭默。
蕭念含着眼淚，上前拉住父親的手，「爹爹，二嬸嬸說以後你就不是念兒一個人的了，以後不會只疼念兒，還會分給她。」小手指着床邊坐着的思晴。
蓋頭下，思晴勾起嘴角，這二嫂真是個挑撥離間的好手，連小孩子都利用。
蕭默道︰「她以後便是你的繼母，會跟嬸嬸們一樣疼你，爹爹也不會不疼愛念兒。」
「可是念兒不想叫她娘親。」蕭念道。
「那便不叫，你娘親只有一個。」
蕭默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這話也是說給思晴聽的，思晴這般心思敏捷的人怎會不明白？
「把念兒帶下去。」蕭默吩咐道，婆子俐落的抱起蕭念出去，生怕蕭默怪罪。
蕭默慢慢走到床邊，將思晴的蓋頭揭開，卻只是背對着她。
「來，喝交杯酒吧。」喜婆端着兩杯酒走過來。
蕭默拿起酒杯轉身，卻沒有看思晴一眼，只是勾着她的手臂，一口將酒灌進肚中。
這情景難免有些尷尬，但思晴也不肯示弱，也一口將火辣辣的酒灌下肚。
喜婆拿來一塊餑餑放在思晴的嘴邊，她輕輕咬了一口，卻發現這餑餑是熟的，子孫餑餑怎會不是半生的？她真猜不到是誰對自己這般厭惡，故意這麽做。
喜婆問道︰「生不生？」
思晴只得答道︰「生。」
她偷偷看蕭默的表情，一看便不是他的傑作，可是看着看着卻入迷了。
蕭默雖不是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卻英氣勃發，面如冠玉，劍眉鳳眸，絲毫不像傳言中形容的那般面目可憎。
蕭默輕咳一下，還是沒有看思晴，思晴收回目光，此時婆子、丫鬟識相的退出喜房。
房間裏只聽到燭火燃燒的聲音，靜得不像話，兩人都沉默着。
忽而，蕭默道︰「若是念兒不願叫娘親，請莫要為難他。」口氣中是說不出的客氣。
「好。」
兩人還是靜靜的坐在床邊，最後思晴問︰「不歇息嗎？」
蕭默不作聲，半晌後，他道：「我還是去書房吧。」
思晴早已料到會是如此，乖順地脫下鞋子和麻煩的外衣，然後和衣躺在喜床上。
蕭默整個人愣在那裏，沒想到這女子竟然這般不在乎，看來她嫁給自己也並非所願，可是這等態度真的是國公府的小姐嗎？
「夫君早些去休息吧。」思晴微微一笑。
見她這模樣，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剛剛走出去幾步便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身，道︰「今晚我住在這裏。」說完走了回來，在床邊坐下道︰「娘子不幫為夫更衣？」眼神中有些戲謔。
思晴坐起身，手指微微顫抖的幫他解扣子。
蕭默勾起嘴角，待她幫他脫下衣服，他先行躺下。「睡吧。放心，我不會碰你。」
思晴看着他，慢慢躺在他身邊，第一次與男子同床，自然是一夜無眠。
【第三章不如意新婚生活】
清晨的微光射進屋內，思晴睜開惺忪的睡眼，同時感覺身邊的溫度已經消失，便以為蕭默已經走了，當她睜開雙眼才發現，他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
「快起來漱洗吧，要給長輩請安。」蕭默淡淡的說，沒有任何感情。
思晴從床上起來，由丫鬟們服侍漱洗、穿衣。
當婆子拿起床上的喜帕，見竟然跟昨天放置時一樣潔凈，不由得皺着眉頭，把喜帕收了起來。
思晴注意到婆子的舉動，心裏知道，雖說昨夜蕭默沒有離開，住在這兒，可是碰也沒碰新婚妻子，對她當真是侮辱。
她穿好衣服，走到蕭默身邊，「可以走了。」
蕭默抬頭，「你不用膳嗎？」
他揮揮手，讓下人們迅速上了飯菜，又示意思晴坐在對面，然後道︰「幫我布菜。」
思晴坐在對面，若是不站起身，根本沒有辦法為他布菜，蕭默分明是有意刁難。
她緩緩站起身子，笑着對蕭默說︰「夫君想吃哪道菜？」
蕭默看了半天，道︰「我還是自己來吧。」
這女子真是聰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早要這麽多的菜不過是為了為難她，她這一問倒是問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