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自打那日被陳氏追攆后,程岐便長了記性,別說再去蘭台,就是那北院的門她都不邁一步,倒也省得迷路了。
只是她想着,這陳氏既然是程雲杉的生母,那人也不管管。
可青黛卻告訴她,若沒有陳氏,程雲杉的日子只怕還好些,他雖然自小養在程老夫人的膝下,和大爺三爺一起,但闔府誰不知道他的出身,根本瞧不上眼。
被外界擠兌着長大的程雲杉,如今是巴結着程雲奪過日子,混的裡外不是人。
說句狠得,若論起誰恨陳氏,他得排第一個。
程岐聽着有些心塞,但也可憐不起來那陳氏,雖說敢於挑戰權威,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不是什麼壞事,但下藥孕子實在卑鄙,即便是在古代。
不過一口氣在蘭台判了無期徒刑,也難免太狠了,倒還不如直接趕出府去呢。
只是眼下還是穿越回現代要緊,程岐也沒有精力去關心這些個陳年秘辛,只規規矩矩的過日子,順便盤算着如何才是‘反其道而行之’。
原主的那位程岐平時愛做什麼,她便反着來?
可這也沒個標準啊。
難不成原主吃飯她吃屎嗎?
……程岐忽然覺得食之無味,遂放下手裏的點心,只聽那汀蘭水榭的院外依稀傳來孟姨娘的聲音,她有些好奇,便走過去欄台往外看。
程岐的高度是三樓,能看到院牆外,那掐着腰,邊走還邊對路過的家僕指指點點的,不是孟姨娘又是何人。
程岐數着,都已經是第三天了,先不說孟姨娘這身體和嗓門不錯,就是這罵街的詞彙量也十分驚人啊,這三天,她就沒聽過重樣的。
“程雲奪!你就算把腦袋縮褲襠里也沒用!老娘嗓門高着呢!嗷一嗓子能驚到你老丈母娘家的老土狗!你他娘的裝什麼聽不見!堂堂三老爺心氣兒還挺低!那老娘還就要騎你脖子上拉屎了!”
“我告訴你!只要程樓那孩子不入府!老娘就天天繞着圈兒的罵!大爺辛辛苦苦打拚下來的七庄產業!你說不撒手就不撒手!黑心肝的東西!哪日趕夜路叫狼狗嚼了你個賤骨頭!狗都嫌你騷腥!”
“……孟姨娘,算了吧。”
有人看不下去,壯着膽子提醒道。
誰知孟姨娘一巴掌把她掄到地上,指着她鼻子罵道:“老夫人還沒管我!你倒是敢教訓老娘!”再一轉頭,嚇的無數鳥雀犯心梗,“老娘知道自己口風粗俗!可這髒水又不是潑給你們的!誰做了虧心事誰知道!他死把着生意為什麼啊?不就是想要獨吞這七庄產業嗎!有句話怎麼說……外……外做賢良!你內藏奸狡!你那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從老娘眼巴前一過就泛着騷臭!想要銀子有能耐自己掙去啊!佔着大爺的算什麼本事!”
這洋洋洒洒一席話,程岐倒是聽出了個重要的點,那就是程老夫人。
孟姨娘這樣折辱謾罵她的親生三子,這老太太卻全然不管,若不是老太太耳聾沒聽到,那就是孟姨娘罵街的主意是她出的。
看來程老夫人八成也想讓程樓入府,接手程雲央留下的七庄生意。
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程樓畢竟是外人啊。
程老夫人不向著自己兒子,卻輕信外人?
老太太老年痴獃?
而程岐再想聽聽,那孟姨娘已經罵罵咧咧的走遠了,正好青黛從樓梯口上來,她身後跟着體態柔美的程姝,那人淡淡道:“阿岫?怎麼在欄台站着,小心吹風。”
程岐對這個三房的大堂姐印象還是不錯的,走過去道:“玉兒姐你怎麼來了?”
程姝頗為怪罪的看了一眼局促的青黛:“我聽說你前兩天掉園湖裏了,擔心的緊便過來看看。”同她在圓凳上坐下,“怎的這樣不小心。”
程岐不解,她自己未透露落水的事情,青黛也不會說出去自己找罵,且回去的一路上沒碰到什麼人,程姝怎麼會知道她落水的事情。
看來,這國公府的家僕多如牛毛啊,指不定在哪兒躲着看到了。
“沒事,沒有嗆到水。”
程岐輕聲道。
真是難為程姝了,孟姨娘把她爹都要罵化了,都要順着下水道流臭水溝子裏頭去了,這人還有心情來看自己。
“我瞧瞧你這臉。”
程姝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端詳着她右顴骨上的划傷。
額角的傷口已經痊癒,脖頸的淤痕也消失了,只有這划傷還在,因着傷口太深了,還沒完全長好,不再包紗布后就顯出這暗紅一條。
“應該不會留疤吧。”
程姝說著,把程雲奪交給她的瓷瓶拿出來:“這是我爹叫我給你拿來的葯,塗上這個興許就不會留疤了。”
她說著,輕蘸了些膏體在手指上,先在自己的手背上塗了塗,只覺得冰涼涼的沒有灼燒感,這才塗在程岐的傷口上,還不時的問道:“疼嗎?”
程岐是中過槍的人,自然不會在意這點刺痛,便搖了搖頭。
程姝點了點頭:“那就好。”將瓷瓶交給青黛,“我正想去咱家北巷口的緞庄做兩件新衣服,你也許久沒上街了,和我一起去吧。”
出門啊。
程岐並非宅女,每天待在這汀蘭水榭里實在無聊,況且既然都穿越來了,自然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至少得熟悉一下情況,遂點了頭。
不過出門的話,身上這件襦裙就很不方便,索性大昌民風開化,女子對於衣着也很是開放大膽,袒胸露臂不在話下,又適逢邊蠻的夷人文化入侵,遂很流行女通男服,也就是女扮男裝。
尤其是夷人那極具異邦斑斕色彩,又寬鬆便利的夷服,一般多是貼身短衣,寬鬆長褲和革靴,再裝配上腰帶玉飾,英姿颯爽的很。
且這女通男裝最開始是從宮裏傳出來的,民間也很快流行,而皇帝看着覺得不像話便禁了,可沒過多久又蔚然成風,索性撒手不管了。
程岐自然喜歡,加之原主不愛穿夷服,遂反其道而行之從衣着開始。
但程姝卻依舊穿着柔紗襦裙。
這人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自小受教嚴格,是不會穿那種不規矩的夷服的,就算是再麻煩,她也只穿得體的柔紗襦裙,踩着那看上去就不舒服的絲履。
程岐最是敬佩這種人,那規矩教養融於骨子裏,氣質便和一般人截然不同,是飄在俗世之外的。
這麼說吧,自打程岐穿越過來,就沒見這人皺過眉頭。
程姝的婢子檀香取來一頂香氣撲鼻的白色紗帷帽給她戴好,那姣姣容貌若隱若現在其中,更如月上嫦娥般讓人心馳神往。
青黛也取了一頂,卻被程岐拒絕了,那人順手放桌上:“穿夷服還戴帷帽,你這啥審美啊青黛。”
青黛委屈道:“可是姑娘的傷口……”
程岐笑嘻嘻道:“沒事,遮了粉看不太清楚的。”
青黛只好作罷,邊嘟囔道:“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又穿起夷服了,這太不合規了。”
程岐好笑的看着她,心道此姑娘已非彼姑娘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