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每一個國家都有它最美好的時代，正如每一個人也有的他最美好的時代，固然身在其中的人永遠不可能意識到，失去以後卻是一再回味，不管他身處何地，身居何位，無論是一事無成的落魄男人，或者沉默寡言的柔弱女子，只要一提起，總要來一句——想當年！而這也這是他們的可憐之處，他們活在自己的本能中，青春一旦逝去，就將他們身上所有的活力都隨之帶走，不留一絲。當然，當然，這是個秘密，膽小懦弱的人是不應該知道的，這樣只會徒增煩惱憂傷。

毛毛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時可以說是意氣風發，即使時隔多年，他依然興緻勃然，是啊，他有足夠的理由，一個男人，為了喜歡的女人，和另外一個男人打架，並且打贏了，而且是痛打對方，試問，哪個男人不以這樣的故事為驕傲。當時，幾乎整個初三的男生都去觀看這場具有表演性質的單挑了，毛毛是故意選擇要單挑的，為的就是讓苗奕，當然還有其他他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幫男生知道，讓眾人驚訝的是羅傑竟然也答應了，羅傑可是一向不和學校里的這幫混混打交道，也不是那種喜歡運動、有競爭傾向的人，甚至感覺還有些膽小，況且他究竟和苗奕是什麼關係，有必要這麼做嗎？有些認識毛毛的立馬就斷定這個羅傑肯定要吃大虧。對初三的學生來說，保衛科、政教處的震懾作用就小很多了，這倒不是因為他們不敢管初三的，而是學生已經習以為常了，即使明知有可能被政教處的人抓住處理，可是這比起他們無處釋放的熱情，真的不重要了。地點還是老地方，這條巷子一到下午除了這幫混混幾乎沒有人走了，就連住在裏面的兩戶人家也很少出門，前後兩個口子都被這幫學生擠滿了，路口外還圍着滿滿當當，爬牆的、站房頂的，場面如同某個明星的演唱會現場，人言吵鬧、嘩聲鼎沸，“咋樣，打起來沒？”“誰先動手”“沒人拉架啊？”他指的是當有一方打不過時可能會有熟人幫忙拉偏架去。有街上路過的成年人，知道的就皺一下眉頭趕緊離開，不知道的則跟着眾人往裏瞧，有幾個七十來歲的老頭拄着拐杖站在那兒，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這一群人，出什麼事了嗎？這些毛頭小伙圍着幹什麼，要真出事了，為啥路過的這些大人毫無反應，看一眼就走了，賣烤腸的只管給烤腸上加孜然、刷辣醬，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呀，雖說老年人總是見多識廣，這會卻在街頭茫然的站了很久。

保衛科的人早得到了消息，不過他們不會冒然出動，畢竟他們這裏僅僅四個人，還有兩個是四十大幾的老漢了，面對上百個十五六的後生，他們的威力會大大減弱，再說他們掙的那點工資也不足以讓他們去冒這個險，所以他們先把這事報告到政教處，等召集了足夠的人手這才起身。當然這還得靠他們在學校的權力威信，起頭的是政教處的禿頂丁處長，她一邊往裏走一邊高聲喊着，

“作甚呢，不上課在這作甚呢，往教室走！”學生們看到他那副熟悉的活閻王似的臉，紛紛作鳥獸散，後面跟的三個收下還有保衛科的四個，等他們走到人群中央時，毛毛和羅傑已經打完了，結局和人們預想的一樣，羅傑被打得滿臉的污泥血漬，衣服也不必說，其實早有人報告消息，按理說毛毛有足夠的時間逃離現場，他們有着足夠的經驗，可是這一次他沒有這麼做，打完了人他站在原地看着對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恨意未消還是作為一個勝利者炫耀自己的武力，有這麼多人在看着他兩，反正他心裏還是挺快意的，不捨得就此離開。

“來，誰打架來着？”保衛科的劉科長氣勢洶洶，

“我！”毛毛大聲回道，語氣中絲毫沒有怯意，劉科長一聽這聲音也覺得不對，初三的學生可不好惹，每年畢業季來的時候他都會特別小心，因為之前也挨過好幾次畢業生的報復，於是他緩和了下語氣，“你跟誰打的，因為甚？”

談戀愛這個事情還是不太好說，萬一被她父母知道了麻煩事又很多，於是毛毛就道:“不為甚，看他不順眼就打了。”

呵！劉科長心想這初三的學生果然夠愣的，年輕人囂張氣盛，估計這會兒還沒冷靜下來呢，還是不要去硬碰硬的好，畢竟旁邊還站着好一伙人，這裏面肯定有他的江湖朋友，於是轉身先對周圍的人說道，

“你們還不走，是等我叫你們班主任出來！”

同學們互相打量一眼，然後就往巷子口去了，等他們走的差不多，劉科長又對毛毛和羅傑道，

“你們兩，跟我走。”

政教處先和他們各自的班主任通了一下氣，知道毛毛是個瞎混的學生，成績又差，建議開除，羅傑就不一樣了，他這個成績肯定可以考進市一中的，這可是個指標！初三班級是因為要參加中考涉及到升學率的問題，這升學率可是至關重要，往小說涉及到班主任的獎金，往大了說涉及到學校的級別問題，所以每年學校都會開除一部分初三的學生，為的便是把那些實在考不上高中的給打發了，這樣就有利於提高全校的高中升學率。關於對待兩人不同的處理結果，需要有一個合適的說法，政教處的人審查之後得知是毛毛挑釁羅傑，也是他先打的人，這樣理由就充足了。毛毛被勒令退學，羅傑則作為受害人沒受任何懲罰。毛毛的父母也想找學校領導說情，都請了相關領導吃飯，也說的差不多了，可是毛毛很堅決地說自己不會再去學校了，那也沒辦法，他媽媽只好再去跟學校那邊交待，並且說好了，等初三結束了給毛毛也弄一個畢業證，這是為了以後打算，不管是去職中念書，還是去社會上幹活，好歹有個文憑，自然，畢竟她孩子沒上完學，要拿畢業證少不了要額外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