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9
曲墨越來越難過,眼裏的淚水也越來越多,滴滴答答掉個不停,班主任覺得他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就說:“行了,你先回去吧。”曲墨轉身抹了一把眼淚離開了。每次被老師批評他都很難過,要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似乎所有人都在告誡他,他是農村來的,沒條件跟人家城裏的孩子比,家境不好,父母窮酸,連他們幹什麼營生、穿甚麼衣服老師都知道,他們努力學習就是為了不再像父母一樣做苦力,這是他念書的唯一理由,而絕對不能像城裏的學生那樣,還有其他選擇的機會。曲墨一想到班主任說他父母的那些話就特別絕望,他覺得念書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想父母為他遭受那麼多的艱辛、無奈,他寧可自己像他們一樣的窮酸,被人瞧不起,也不願承擔那麼大的責任,他害怕,一想到父母整整一年地省吃儉用就為給他教一個學期的借讀費和報名、書本費,他就渾身不安,甚至會瑟瑟發抖。曲墨回倒教室沒做別的,拿起書就開始做題,首先做今天的化學作業,可是他不會,他翻書,還是看不懂,腦袋裏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考不上高中他會去哪?他的父母會怎麼說他?他上這個初中花了多少錢……
唉!沒想到都初三了,他還這麼容易被老師教育,金一博沒法理解曲墨的心裏,他一向不把班主任的那些話放在心上,從初二開始他就聽膩了,對絕大多數同學來說,初一時臉皮最薄,被老師說一頓往往有好幾天都會很聽老師的話,按照老師的要求去做,到了初二的時候,說教的效果就差了點,這會懲罰措施比較管用,到了初三就是油鹽不進,無論老師怎麼做怎麼說學生都覺得麻木了,反正你說你的,我都點頭稱是完了自己還做自己的,該打遊戲打遊戲,該逃課的逃課。班主任沒有跟金一博說過不管他的話,但是好像也默認了,他有幾次數學作業沒交,班主任竟然沒找他,想必班主任也知道金一博是可以上高中的,因為來二中時他就知道金一博不是考進來的,是他的的父親托的縣教育局的領導專門給他們學校遞了條子進來的,聽說他他的大伯以前是教育局的副局長,這個關係是足夠硬的,所以他也就沒有必要擔心金一博的升學問題了。金一博也不傻,大概猜到了這層意思,他父母在家裏也提到過以後上高中的事情,他大伯說一中有個校長以前是他的部下,估計進一中沒什麼問題,一中可是縣裏最好的高中了,要是能有這個把握他還擔心什麼呢!金一博很聰明,他從小就知道父母的能力,學習不好父母就給學校老師送禮送錢,他就不會挨打挨罵,去不了滿意的初中他父母就找關係讓他轉校,自然,上高中他們也會有辦法的。而且他以此為榮,他討厭學習,但是卻絕不允許別人說他上不了高中這類的話,上次跟白曉君開玩笑,白說大家以後都得到工地上幹活去,金一博就不高興,“老子才不去呢,”
“那你想去哪?當兵去嗎?”
“別人能上我憑甚不能上!”金一博一向不滿那些學習好的學生,
“哈哈,你想上那也得考得上呀!”白曉君對他的這個邏輯感到意外,可是金一博的回答卻讓他更加意外,
“誰說上高中一定得考的!”
白曉君木訥地看着他,彷彿被告訴這世上存在另外一個世界,可是他並不能清楚地看到。
王楠生病了,高燒三十九度,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時,她忽然覺得自己腦袋沉沉的,特別想睡覺,她盡量剋制着自己,最後一節是化學課,她的化學還學得不錯,上一次化學老師考察她們的元素周期表,她一個沒有錯,而且月考化學得了八十分,這是她所有科目中最高的,很久都沒有考過這麼高的分數了,這給她很大的鼓勵,所以儘管這個化學老師不怎麼要求學生,也不會佈置很多課後作業,但是她自覺地買了參考書,每天做題、背誦,希望能在化學上拿到一個穩定的成績。化學課她不想耽誤,一直忍着,等到下課的時候,他的額頭上沁滿了一層薄薄的汗珠,下課後她叫曲墨幫忙給他去超市買了一個麵包,還得上一節晚自習才能回家,她想再堅持一會應該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可是鈴聲才響了十來分鐘,她正寫當天的數學作業,忽然就覺得抬不起頭了,一下栽倒在桌子上,同桌還以為她只是困了,就沒理她,等班主任來了打算講題,才推推她的耳朵上胳膊,想叫她醒來,沒想到她一點反應都沒有,班主任走到她身邊也沒起來,班主任就喊了她兩聲,王楠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眨了兩下又合上了,班主任本來想發火來着,看她臉色不好,覺得不對勁,問她怎麼回事,
“頭有點暈。”王楠連頭也沒有抬只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同桌看她這個情形,估計是病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很燙,應該是發燒了。”
“唉!”班主任嘆一口氣,“你知道家裏電話不,給你家裏人打電話要來接你回去吧,你說你躺這裏幹什麼?生病了也不能學習,不是浪費時間嗎!”
同桌和她關係要好,爬在她的耳朵旁邊說道:“你記得號碼吧,你給我說一下我替你打去。”
王楠稍微側了下腦袋,說了幾個數字,幾不可聞,唯有同桌聽見了大概,又問了一遍,確定了號碼正確以後,同桌跟班主任請示了一下,說要到校外的公共電話亭去打,班主任點頭同意,又加了一句“趕緊的”。電話是王楠的爺爺接的,家裏父母都不在,爺爺二話沒說,放下電話就往學校趕,攔了一個出租車,直接把王楠送到了醫院。他父母都是等到下班以後回到家王楠的奶奶才把這事告訴他們,兩人到醫院時醫生已經在給王楠換第二瓶藥水了,